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未成沈醉意先融 作者:凝墨浅析 文案 他们在墓地第一次相遇,他是年轻的心理学专家,她是因公殉职刑警的女儿。他一心拖她进他的世界,她无法抵抗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于是只有屈服。在西藏,问她信不信佛,她不信,因为此生得遇一人,已成终生信仰。林吟清相信,韩弈浩就是这辈子她等来的人,至于到底是救她上天堂还是拖她下地狱——听天由命好了······· 内容标签:悬疑推理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吟清韩弈浩 ┃ 配角:安映离萍雨馨苏琛禹魏萧云米桔李芸淅营凌雪 ┃ 其它:   ☆、重归旧地(一) 作者有话要说:  (新开的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哈,宝宝保证不会弃坑的!)   四月的天多雨,淅淅沥沥,在空气中渗着若有若无的凉意——凌晨四点,接机的人并不多。   林吟清拖着半膝高的行李箱出现在出口,黑色鞋跟在明亮的瓷板地上发出轻轻的击打声,她有些疲惫的眯着眼睛,下意识压低了帽檐去挡外头各色汽车前照灯。   “M!”一辆银白色的夏利停在她面前,里面的女人朝她挥挥手示意她停下。   林吟清抬起头对着下车的女人灿烂一笑:“老大!”   米桔穿着一身黑衣,担忧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除了有些疲惫外并有没其他不妥,最终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从来都不需要安慰,但是我还是想先抱抱你。”   “恩,我没事。能有什么事?”林吟清回抱了她一下,也不知到底是说给谁听到,低垂的眼眸敛去一切情绪。   汽车一路行驶,米桔见副驾座上的人默然无语,昏黄的路灯透过玻璃窗,流离在她秀致的侧脸上,虚幻如影,仿佛随时都会散去。   “Y姐早上有课来不了,等会直接过去,H她······”   “老大,我有点累。”旁边的人打断她的话,语气轻柔得不真切。   车里良久静默,只剩下汽车引擎的嗡嗡声。   开了两个半小时的车,雨终于停下,空气中混合着野外草木的腥味,沉甸甸地压在身上。林吟清裹紧黑色披肩,单薄的黑色连衣裙并不足以抵挡中秋清晨的寒冷。满目都是沉闷而肃穆的黑色人群,唐薇依靠着大姨唐荭的支撑勉强站在墓碑帮向来往不绝的人致谢,面色苍白而木然,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一张皮包着骨,眼窝凸显。   她移开目光盯着远处墓碑上的照片,看不清却能够想象出他威严冷俊的样子。   时隔三年,当她再次回到最不愿回来的城市竟是参加父亲的葬礼。   米桔走过来握住她末梢微凉的手。   “丫头,对不起。”低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抬头来人一身警服,英俊挺拔,喂喂晒黑的小麦色皮肤让他看起来比三年前更成熟了些,神色有些阴郁,不似平常阳光和煦。   齐智海伸出手想揉揉她的头,伸到一半时忽而又想起她不喜欢这种形式的亲昵,只得作罢。   “哥,安慰就免了。”她浅浅笑道,指指身旁的米桔,“芸淅她等会要过来,你和米桔在这等着吧。我先过去。”   齐智海犹豫了一会儿,却见她全然不在意地模样,一时竟什么都说出不口。   林吟清绕过他向前走去,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她,原本就该没心没肺。   墓碑前站满了人,黑色的衣鞋,白色的菊花格外对比鲜明,林吟清站在人群不远处,抬头望去入目的沉重遍地中有一笔浓墨重彩,鲜明而不突兀,清艳而精致的五官,肤色略微苍白,却不显孱弱,反而在这片墓地中渲染出几分禁欲的色彩,樱色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狭线,显示出主人的不耐不喜,双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口袋里,修长笔直的双腿站立于草地,背影单薄而挺拔。他就像一颗沉淀微雨里的曜石,折射出幽黑的光芒,耀眼却不灼目,反带着危险的诱惑。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韩弈浩,有着一种第一眼的惊艳,同时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FBI发布的那个心理变态测试题——姐姐在葬礼上见到一个英俊的男人,然后就把她妹妹杀了,原因其实很简单,她爱上了这个男人,并且以为只有葬礼才能让她再次遇见他,于是她杀了自己的妹妹。   少年墨玉,清艳绝伦。   林吟清挑眉,却发现他眼里的神色竟然是——嘲讽?   似乎感受到她略带审视的目光,韩弈浩转过头来了,目光漠然。   “吟清回来了!”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也及时发现了她,这一声将众人的目光都转向她,倒显得那第一道目光没那么针锋相对了。   “常伯伯。”林吟清走上前同人打招呼,面上挂着得宜的笑,常宇是她爸爸的上司兼好友,林吟清见过几面。   “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我一定亲手将罪犯抓回来!”常宇拍拍她的肩膀,脸色肃穆,“你爸爸是英雄,他不会白白牺牲的。”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自己,不管是白白牺牲还是有意义的牺牲,躺在土里面的人都不能再醒来了,这种安慰的话不觉得可笑么?林吟清低头敛去眼底的嘲讽,并没有失去理智地将心里话说出来。   “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敢称英雄。”韩弈浩的声音不大,慵懒而低沉,他神色平静地走出人群,似乎没有看到人们讶异奇怪的目光。   林吟清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她霸道也好,任性也罢,自己的父亲自己可以在心底埋怨,而别人就算说的是事实也不可以让她听见。她走过去搀扶住母亲,幸好母亲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墓碑上的那张照片上,并未有注意到旁边的动静。   常宇脸色也不好看,只是抱歉地看着林吟清:“吟清啊,对不起。他是上面派来协助调查的犯罪心理专家,性子有些古怪······”   林吟清没有回答他,只是摇摇头。   唐薇见到女儿回来,心里总算找到了依靠,强忍着眼泪,不想她和这些把自己丈夫尸体抬回来的人接触,把她遣开:“你去帮我把外套拿来吧,在你进来时左边的躺椅上,我有些冷。”   追悼会连同下葬一起在山上开,进口处左边临时搭起了一个小会堂。林吟清也不想在这虚以委蛇,跟母亲道了别便朝着外面走去。   柔和的阳光穿透云层,带着微微的暖意打在韩弈浩白皙的脸上,天气开始回温,很适合补眠。   于是,她老远就看到某人在躺椅上安然熟睡的模样,敛去了眼底的冷漠深邃,和煦柔软。   嘴角同样扬起一抹无害的笑容,她走过去顺手拿起桌上的一瓶矿泉水,熟练地拧开盖子,手微微倾斜,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抱歉,我手滑了。不过,没关系吧,反正天热,你消消暑。”   韩弈浩睁开眼,看着清澈的水柱从发梢落下来,渐渐断成水滴,然后面不改色地站起身来:“人体适应的空气温度是20摄氏度到28摄氏度,现在是22摄氏度。”   她歪着头等着他的下文。   “我不需要消暑,是你需要消消火。”韩弈浩淡然地拿过她手中还剩半瓶的水,抬高,倾斜,从她头顶倾灌而下。   恰巧赶来目击这一幕的齐智海李芸淅米桔和凌莹雪只听头顶一群乌鸦飞过。   林吟清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依旧一片笑意,极为忍耐的笑意,下意识地用薄利的指甲摩挲着掌心娇嫩的肌肤。   “犯罪心理专家啊!”她咬着牙轻轻喃呢,目送那道挺拔清瘦的黑色身影离去。   呵!这男人,不好惹啊。   ☆、重归旧地(二)   葬礼结束后常宇让韩弈浩乘坐齐智海的车去警局,有意提携好友的侄子跟着这位大名鼎鼎的专家学些东西,齐智海一边开车一般惊悚地透过后视镜瞄两眼后面的人,他侧头面向窗外,看不出任何表情,反映在镜面里的就只是一个完美的侧脸。坐在副驾座搭顺车的李芸淅也是不敢置信地一边欣赏美男,一边感慨无限。   他们所熟知的林吟清虽然外表总是一副文静明媚的样子,但看恐怖片面不改色,面对尸体如常进餐,因为半夜被几个不知好歹的混混拦住调戏,把人踢残。有仇必报,绝不心软的性格今天居然被人泼水了?更准确地说是和这位传说中脾气古怪,智商超人的心理学专家互泼了!   “咳,韩先生,我先向你汇报一下案情吧。”齐智海握拳假咳了一声,语气变得徒然沉重肃然,“受害人都是不足十三岁的孩子,尸体被分割成块,抛尸地点没有明显痕迹。上一次在各个学校卧点,但还是······我们目前得到的线索可谓少之又少,这种系列杀人案在没有抓到犯人之前就还会有更多的人遭遇不测,姨夫不能白牺牲。”   李芸淅安慰似的拍拍他的手背,他的眼睛有些红。   “下一个失踪者的尸体还未找到,也就是说她可能还活着。”齐智海有些透过镜子看后面的男人,有些急切地希望他说些什么。   “右转。”他的确也开口了。   “恩?”齐智海不明所以地看着右边,并不是去警局的路,“右转?”   “恩。”韩弈浩靠在软椅上阖眼,他一路从A市赶来,又莫名其妙地被拉去参加葬礼,太阳穴隐隐作痛,“你耳朵没聋。”   齐智海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林吟清会泼他一头水了,有一种人说话就是欠揍,他猛踩下油门,向着右边狂奔而去,结果换来了李芸淅的一记瞪眼。   “停车。”二十分钟丝毫不差,车正好停在一幢别墅旁,韩弈浩一下车就对着大门走了进去,“二十五分钟刚好可以开回警局,五分钟把案件有关的所有宗卷发给我。”   齐智海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白色的大门“碰”一声关上,不留一丝余地。   李芸淅摸着下巴点点头:“挺帅的。”   齐智海阴森森转过头去:“还有矿泉水吗?”   李芸淅从包里翻找出一瓶矿泉水给他:“你要喝?”   齐智海咬牙:“我想泼他!”   ······   齐智海回了一趟警局把资料传过去,又把芸淅安然送回家,连忙了一天没回家,第二天回到家里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母亲唐荭陪着小姨唐薇在卧室,父亲和林吟清坐在客厅下围棋。   “哥回来了。”林吟清先看到门口的齐智海,停下手中的棋子,对姨夫道。   齐均影回过头看了一眼儿子,也跟着放下棋子:“人老了不经熬夜,我先去睡,你和你表哥叙叙旧。”   他这是有心让儿子安慰安慰侄女,林申这一生将太多时间和精力放在了工作上,唐薇年轻时爱玩也少有顾家,侄女从小就和一个人生活没什么两样,等到他们夫妻都意识到家里还有一个孩子,想要学习如何为父为母时,她已经习惯了独立,决然离开C市在外求学工作。   “我说过安慰就免了,案情有什么发展吗?”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大姨执意要她和母亲过来住几天,等找到凶手才放心放他们回去。   “林吟清,你就不能表现的正常人一点吗?没心没肺,你这样谁敢娶你啊。”齐智海揉揉额角,无奈道。   “要有心有肺干嘛?等着被人践踏?”她对着熟悉的人总是不留情面的。   齐智海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我才二十四岁这种事不急,你以为和你一样老?”林吟清见他神色有异,淡淡带过这个话题。   其实他也才二十九岁,在外人看来都是正是前途无量的年纪,可到了她嘴里却无比嫌弃。骂又骂不过,打又不能打,不说自己舍不得,就连自己的女朋友也是站在她那一边的啊!谁让她非整出个闺蜜小组,将其他五个人收服地妥妥帖帖的了?   按下暴跳的青筋,齐智海难得语重心长:“丫头,你也不小了,总不至于二十四岁一次恋爱都没有吧?现在姨夫走了,小姨只希望你好好的,而且是赶快好好的,不然她心里不安。”   “她这是情感转移。”话才一出,就被齐智海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好舌头一转,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要找肯定得找一个制得住我的才行啊,成熟霸道,在外打得过我,在家能扛住我打,当然前提是必须长得帅。”   齐智海很想默默地喷她一脸血——你故事写多了吧。   “好了,绕了一圈。说回正题吧。”她没错过他进来时欲言又止的神情。   “你也很想抓到凶手对不对?”闻言齐智海两眼放光,积极地走上前来,“案情不能随意透露,不过我有一个好办法能让你随时跟进案情。”   “你什么阴谋?”表情这么明显根本都不用探究,额头上赤果果就写着阴谋二字。   “咳,我比较适合抓罪犯,不适合呆在房间里找罪犯。所以······”齐智海有些犹豫。   “说人话。”   “我实在没法和那位自大无礼的人搭档事情紧急失踪的第四个女孩的尸体尚未发现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你能不能帮我去把他请出来?”齐智海一口气说完,可见这短短几个小时憋屈地不轻。   “我和他也不熟。”   “可是我觉得只有你这种级别的才能搞定他,要知道连局长亲自去请都吃了闭门羹。”话才说完电话就响了,齐智海放下电话后全然没有了方才的轻松,“第四具尸体出现了。”   事情突转林吟清根本没有了拒绝的余地,齐智海把车钥匙和地址甩给她后就跑出了门。她握紧钥匙,良久,对着卧室的母亲和大姨说了声出去有事,就离开了。   面对紧闭的白色大门,林吟清知道按门铃无效,但鉴于礼貌还是先按了两下门铃,然后不等门开,直接拐到别墅另一侧,观察起来。   “果然,留了一扇窗通风不是?”她笑看着半人高的玻璃窗,窗户半开,并没有落锁,轻轻松松就被拉开。双身撑在窗台上,一跃一转一跳,干净利落地落地,要是没有一抬头就对上一双漂亮而深邃的眼睛的话,这次入侵堪称完美。   他该是才起来,穿着一身舒适随意的深色家居服,短发如墨却凌乱蓬松,只扣了中间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让人很想一口咬上去。   韩弈浩对上那双琥珀色眼睛的时候也松怔了一会儿,只是他的大脑运作够快,反应的时间是常人的百倍,早在别人察觉出不对之前就恢复了原状,修长用力的手指握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冷声道:“出去。”   “犯人画像。”林吟清瞥了一眼衣服后面的胸膛,肌肉微微凸起,没有可以打造的恐怖健硕,但坚硬流畅的线条恰到好处,摸起来应该很舒服。   “你们的脑子都是当摆设用的吗?”他又从冰箱里拿出几片吐司,并没有直接吃进去,反而皱着眉头盯着它看了好几十秒。   干净的大理石橱柜,靠左的双开门冰箱,洁白的方形磁盘,摆放整齐的刀叉,一丝不苟。   林吟清突然挑眉一笑:“第四具尸体发现了,可惜那还是一个孩子,被切成了67块,可是这次估计没下好手,把肠子和胃都给掏出来的,在空气中暴露的太久腐烂,还有苍蝇全扑到一堆腐肉上,气味闻起来其实也还好,就和过期了的食物一样。十个手指一根根地切了下来,大概是因为疼痛所有还保持着弯曲痉挛的姿势·······”   韩弈浩闻言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吐司,有些厌恶地拎着她往外走:“开车,打电话告诉他们对比抛尸地点附近的车轮,找到出租车公司。”   长得高了不起啊,居然像拎小鸡一样。林吟清暗自诽谤着,试着从他手中逃出:“你就打算穿成这样出去?”   “有问题?”   “有。”虽然说穿什么都不会影响他那张漂亮的脸,但要不要这么随意啊,她可不想被被人当成神经病患者看,“换!衣!服!”   韩弈浩认真地盯了她好久,似乎真的在仔细思考她的建议,最终转身进卧室换了件衬衫出来,依旧是纯黑色,没有任何反复的花式——这男人似乎极为偏爱黑色。林吟清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打了电话给齐智海复述了一遍他的话。   “学过心理学,为什么去当编剧?”他懒懒散散地坐在车里,有些漫不经心,“你能凭借我周围居住的环境和对食物的挑剔推断出我有精神饮食洁癖,所以故意描绘出尸体腐烂的场面。右手中指指侧轻微凹陷,是常年握笔不正确姿势导致的,指甲留得不长因为会影响你的打字速度,手机桌面设置了一个工作文档——Script。”   “还有,你现在这情况一点也不像刚失去父亲。”   “那要是什么样子?哭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林吟清忍不住笑出声,突然没有了沉静有礼的假面,却仍叫那双锐利的目光看不透。   韩弈浩墨色的眸子忽暗,刚想开口却被刺耳急促的电话铃打断,耳麦里传出齐智海嘶声力竭的悲吼有:“韩弈浩!你他妈的有没有心!早不肯出来,现在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她还只是一个上学的孩子,该死!”   沉默。   “你先冷静点。”林吟清开始也被他吼得一愣,好在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冷静?要是你看到一个孩子的尸体被切的面目全非,你还能冷静?也是,我忘了林大小姐向来没心没肺,连自己爸爸死了都没掉过一滴泪······”   韩弈浩的目光突然变得幽深,一瞬敛去了慵懒的模样:“那个孩子早在林申去追的那天就遇害了,之前几个孩子失踪时间和判定的死亡时间间隔多久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想要抓罪犯就给我好好保护现场。”不等那边回答,韩弈浩突然夺过她手中的手机从窗外扔了出去。   心中短暂的悲凉和嘲讽因为他这任性举动淡去几分,她默默开车到了尸体发现地点,入目一片荒林,尸体被分成整整六十七块,张狂地丢弃在视野里。   齐智海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脸色却肃然得厉害:“抛尸的地点简直张狂。前面两具都是在隐秘的地方埋藏,这一次,直接丢到了地面,尸体也由7、37、变成了67块。”   韩弈浩越过他,凝视着尸体的残骸,神情冷静。他看不惯这副模样,担心自己忍不住发火,只好借口去看车里的林吟清。   林吟清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反复摩挲着右手中指内侧凹陷的部分,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仅仅只是发呆。   “冷血。”齐智海坐到副驾座上,狠狠地瞪了一眼韩弈浩清瘦挺拔的背影,转向林吟清又因为之前的话有些尴尬,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她回过神来,并没有去看现场,但看样子并不介意他在电话里讲的那番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他不是冷血,只是太过理智。”   “理智?”齐智海怎么都笑不出来,面对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以一种残忍的方式结束,他要是笑得出来,他就不是人!   坐了没一会儿,到底是忍不住又打开门走了出去。   “你·····”   “不去了,这方面我帮不了什么忙。”林吟清打断他的话,手指微微收紧。   齐智海点点头,转身走到韩弈浩身边,语气仍旧有些冲:“现在可以画犯人画像了吧。”   韩弈浩纤长的手指抚过被晨露沾湿的草丛,干湿程度不一,较为干燥的一块大约是个鞋印,左边比右边承受的力大:“男,身高172左右,体型消瘦,年龄在十六到二十岁,三年内有过辍学经历,家庭环境贫困,面色蜡黄,平时不喜欢说话,念书时数学成绩很好,居住或工作在三个抛尸地点一英里以内,左撇子。”   “智海,立马带人去找!”这次的连环案件已经引起了媒体关注,社会压力大,加之好友因此殉职,常宇也亲自跟进。   “判断依据呢?”显然他的形象在齐智海心里已经打了折扣,“如果你不确定,我们不能因此错过最佳破案时间。”   “齐智海!”常宇显然也没料到他突然较真起来,厉喝一声。   “草地的湿度,抛尸范围,被害对象,分尸的等差质数列。”韩弈浩站起身并没有动怒,只是淡淡道。   “立马行动。”齐智海这个时候也没了和他计较的心思,他是个直心肠,要是这次真的抓到的那个人渣,他到也愿意为自己的情绪道歉。于是枪上膛就开始迅疾地收搜所以资料找人。   就因为某人以不想和一群拉低智商的人坐一起,林吟清不得不继续任劳任怨地跟着开车,只是眼神有些飘忽。   “问吧。”   他闭着眼也能窥探人心?   “问什么?”她面无表情地回答。   “恩。”他懒懒地应了一声,音色略微嘶哑,却如大提琴在夜中低鸣,“早晨草地的湿度反映出踩踏的脚印,左深右浅,说明犯人是用左手提着尸体等重物,因为他是左撇子,抛尸范围基本集中于一块,一英里以内是统计上的保证区,被害者也集中于附近,小孩子在通常容易对比自己大三到五岁的哥哥姐姐产生亲近感和信任心,所以失踪过程没有多余的呼救或反抗,分尸3、37、67是等差质数列,质数只能被1和自身整除,代表着孤独。至于被害对象是儿童,没有性侵,那么他一定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因为社会的不公,他不能享受的,也不愿让别人享受。”   她沉默地听着并不发表意见,也没有出声打断。警车很快通过备案资料找到了符合条件的人,向着一所木材加工厂鸣笛而去。   林吟清坐在车里,看着一路追过去血气方刚的警察们,再看看压根不打算下车的睡美人,她打开车门,穿过公司宿舍的偏廊。   “站在!”   十八岁左右的年轻男孩,面色消瘦不堪,难以置信这样一个自己都还是孩子的人竟然会杀害那么多条生命,世人见皮难见骨。后面的警察猛力追赶,自己拼了命地往前跑,左手还抱着一本书。   目标确定,林吟清随手抄起一根木棒,对着跑过来的那张脸一挥。   “碰!”男孩被这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木棒吓住,没来得及刹车就撞了上去,林吟清的力道也狠,手臂粗的木棒直接打断,对方由于惯性往前倒在地上,温热的液体也不知道从头顶哪一块地方流下来模糊了双眼,这下反而彻底激怒了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军刀朝着她的腹部刺去。   就像当初刺向林申那样。   林吟清眼眸一眯,灵活地侧身躲开,然后挟制住他拿刀的手腕,转动方向,猛地反刺进他的腹部:“这是你应该还给我爸爸的。”   追上来的警察们瞠目结舌,一时忘了动作,而她却对着众人笑的温煦无害:“偶尔宣泄暴力有利身体健康。”   “先救人!”齐智海率先反应过来,林吟清避开了致命的地方,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她只是在发泄而已。   这样的人渣被捅一刀也是活该!警察们都默默地不说话了,毕竟他们也是人,带着七情六欲,怎么可能完全秉公办事,只要合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   而车内那一双眸子,难得闪过一丝有趣的光芒。   ☆、何处不相逢   行李箱摊开在地上,看一件件整齐的衣服慢慢填满,林吟清沉默不语。   “A市比C市冷,记得多穿点衣服过去。”唐薇走进卧室,在床边坐下,为女儿细心地叠好摆放在床上的衣服,这是她第一次为女儿整理出去的行礼,往常这些都不管任由她自己做的。   “知道。”她邀请过母亲一起去A市,但她知道母亲不会答应,其实就自己的私心来看,并不希望和母亲生活在一起。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和你爸?”过于冷淡的声音让唐薇有些慌忙,自从丈夫去世,她难免有些患得患失。   “没有。”纵然没有旁人应得的陪伴和宠爱,这至少教会了我如何习惯孤独,如何自己去爱自己,不会太依靠别人,也就不用担心失去。   母女两沉默着在屋内收拾行李,屋外已是添了热闹。   “你怎么来了?”打开门看到芸淅,齐智海一愣,却没有想往常那般迎上去抱住她。   “来找吟清。”芸淅淡淡地道,其余几人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正要开口,林吟清已经打开房门从里面出来了。   “H,老大,Y姐。”林吟清打开房门送唐薇出去,正好看到营凌雪和米桔站在门口,另外两个人神色难辨,开口道,“进来我房里吧,我明天就走了,陪陪我。”   芸淅点点头越过齐智海径直走进林吟清房里,营凌雪对着她无奈地耸耸肩,米桔也只能点点头示意她先进去再说。   “M,我想去撒哈拉。”刚一进来,她没头没脑地开口道。   “工作吗?”林吟清倒了三杯茶给她们,看来是真的有事了。   “是工作也是梦想。”   “那齐智海知不知道啊?”凌莹雪也关心地开口,难怪方才这两个人都不对劲。   “我看是知道了不同意,所以吵架了吧?H,你会去多久?”米桔温和道。   李芸淅扯出一抹笑容:“一年吧。有个关于撒哈拉的专题,我跟着去做随行记者。”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那就去吧。”林吟清突然开口,目光不明,“生活总得要任性一次,去做你想做的,而别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如果他爱你,一个撒哈拉怎么阻挡的了他的步伐。”   “我们站在你这一方,不管你做什么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们都会支持你。”米桔抱了抱她,又看向林吟清和凌莹雪,“愿你们都得到最好的。”   “是我们,愿我们都得到最好的。”凌莹雪突然笑道,“真矫情,可惜还有两个人不在。”   林吟清笑笑不说话,门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三人并没有在齐家呆太久,这一晚的气氛都有些沉重,唐薇、唐荭和齐均影也早早睡下,林吟清打开门时只看见昏暗的客厅里一点星火闪烁。   “都听见了?”她打开客厅的灯,齐智海夹着烟狠狠吸了一口,有些难得一见的疲惫和颓废。   他不说话,那时他就站在门口,怎么可能听不见。   “哥,你们在一起太顺利了,从来都是她追在你身后跑。也许这一次连老天都看不惯了才把你们分开。”她坐到沙发里,声音轻缓而冷淡。   “所以你就鼓励她离开?!”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气。   “站在朋友的角度,是。”她毫不留情地承认,看着他手中的烟即将燃到指间。   “那,站在小姑子的角度了?”他冷笑道,说完后猛地被烟星一烫,烦躁地扔掉烟头。   “你娶她了?还是即将娶她?”   齐智海不说话,他们在一起三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从没有人提过谈婚论嫁。也许她说的对,他们在一起太顺利了,没有坎坷,也就没有来之不易的珍贵。   “她那样的性子,到哪里都很受欢迎吧!”   “该担心的人应该是芸淅吧?咱C市的青年才俊,前途无量的齐警官,不去招蜂引蝶都一个个飞扑而来。”林吟清揶揄道,明天要回A市还是早点睡吧。   齐智海——有这么夸张么?   “小妹。”他已经很多年不这么叫过她了,看着她疲惫的背影知道她是为了他特地半夜来“聊天”的,“老天看不惯我们太过顺利而把我们分开,那么,希望他也看不惯你独自一人为你成就一场遇见。”   林吟清的身影顿了顿,但愿如此吧。   过了阴雨期,A市的天气比C市好太多,没有烈日灼人,也没有淫雨扰心,二十度,恰好不过。   林吟清是临时赶回的A市,率先并没有和E和W说,下了飞机打电话让她俩来机场,结果被直接挂断了电话,上次出事她一句话不说自己回了C市,E和W估计多少有些生气。   她打开手机翻看通讯录,一百二十三个联系人,手指漫无目的地滑来滑去,反反复复,却始终没有播下任何一个号码。   那座生她的城在记忆里已渐渐淡去,而今曾一心奔向的城依旧陌生,她突然毫不犹豫地将手机塞回包里。   “林吟清?”一辆拉风又骚包的红色跑车停在她跟前,魏萧云一只手随意搭在车门上,一只手扶着方向盘,挑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她,白色衬衫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一派纨绔风流的公子哥模样。   “魏少,可别告诉我你是特意来接我的。”心里惊讶于他的出现,却也只淡淡地礼貌看了他一眼。   “那是当然,愿为美女服务!”魏萧云不以为意地一笑,“上车。”   她当然不会认为魏萧云是特意来接她的,一个泡娱乐圈美人的富家公子,一个娱乐圈的幕后编辑,堪堪交集连朋友都谈不上怎么会有特意一说。不过她倒也不讨厌他,花心是他有花心的资本,但为人义气直截了当,在A市商业场上也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最主要的长得也确实很帅。   林吟清顺溜地上了车,打量了他一眼,斟酌着开口:“魏少,能不能冒昧问一个问题?”   “问。”   “您是来机场接人结果被放鸽子了吗?”   魏萧云扶在方向盘上的手一滑,险些撞到高速上的栏杆: “谁敢放我鸽子!”   “那是估计是嫌你开的车太骚包了。”林吟清默默道,这辆车确实骚包,要不是她实在不想去排队坐大巴,她也不会上车的。   简直一针见血!   魏萧云默默地把涌到喉咙的血咽下去,告诫自己不能和她一般见识,心里早就咬牙切齿。   他这是给自己找了个什么气受,不就是某人嫌弃他的车没品拒绝乘坐,他空着车刚好看到她一个人站在出口,想到之前两人也算交谈甚欢,好心载她吗?   车刚停,林吟清抬头看到对面低调奢华的酒吧,瞬间无语了:“我报的地址不是这吧?”   魏萧云还记着她嫌弃自己宝贝车的话,食指圈着车钥匙,吊儿郎当的模样毕露无遗:“我没说要送你回家啊!”   林吟清礼貌地笑了笑,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是吗?”   魏萧云看着她的笑容莫名打了个寒颤,这个女人他直觉没有表面看得这么无害,而且绝对有仇报仇,有德报德的性格:“今本来是去接人的,但他直接过来了。一起上去喝杯吧!我再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她对于认识这圈子里的公子哥没有半点兴趣,现在都有点后悔上贼车了。   “耽误不了你几分钟,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吧?”魏萧云一般解释,一边把人拉下车。   “不是你家老太爷召见吧?”忽然想到他某次醉酒吐出的“豪门秘密”,林吟清警觉的后退几步。   老太爷乃是魏少爷的爷爷,为人威严正直,平生就看不惯的就是安家这位唯一的金孙拈花惹草,照魏萧云的话说何况还有一个优秀到变态的外孙对比,他没少挨骂。那次醉酒吐出苦水后他也不止一次动过拿林吟清去做挡箭牌的心思,只不过被她掐死腹中。   “不是,是老太爷的宝贝。”魏萧云冷哼一声,傲娇气质显露无疑。   说话间林吟清已经被他连哄带骗来到顶层的包厢门口,“慕色”可以说是A市最难进的地方,有固定的顾客,并不轻易接待外来人,当然作为慕色的老板,顶层包厢自然成了专属。门内,光滑黑亮的瓷墙罗列出一系列巴洛克油画,华贵张扬,仿造哥特式建筑中的彩色玻璃,减弱了灯光,虚幻迷离,纯黑的欧式沙发上一道修长的身影慵懒躺靠。   她以为他不会再和他见面的,至少没怎么快,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冤家尤其对路窄啊。   “韩先生?”上一秒还满目惊讶,下一秒已全副武装。   韩弈浩闻声睁开双眼,幽深清冷的眸子映上万千灯火颜色,让人无处遁形。   难得听到这位大神的消息,走到门口的魏萧云意欲勾搭着林小姐的肩膀嘻声道:“你认识这个变态?”   “不熟。”林吟清转身要走,有些莫名的烦躁,却和魏公子正往她肩上搭的手臂撞上,后退了几步。   “林小姐大清早爬窗户偷进我住的房子,怎么说不熟呢?”嘴角有些危险地挑起,声色依旧清冷低沉。   她没忍住转过头去瞪了他一眼,却换来某人更灼热的目光。   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道温醇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些许揶揄:“韩弈浩,你现在这副模样真难得。”   林吟清这才发现里面还坐着另一个人,眉目清朗,成熟有礼,举手投足间带着英国绅士名流的风度,那双眼睛却是极为明亮锐利。   韩弈浩冷冷瞥了他一眼:“你现在是想说话来强调自己的存在感?”   苏琛禹默,果然一句话就被噎死。   “脸也露了,送本小姐回家。”林吟清一手扯着魏小云的袖口转身就走,压根不理会某人的叫唤声。   ☆、密室真假(一)   林吟清第二天就赶着去上班了,自从昨晚遇见韩弈浩之后,为了保证绝对安全,魏小云也直接被她拉进了黑名单,断绝往来。她看着电脑里堆积的剧本,哀叹一声直接把头埋在了桌子上。   “吟清,我们去吃午饭了,要不要帮你带回来?”张彤彤用她那双明亮无辜的大眼睛瞪着她,黑色的眼线微微上挑,流露出几分妩媚来。   “不用。”林吟清伸个懒腰,她和张彤彤交际并不多,但这个女生外表活泼直率,内心却有些恶作剧的小坏,特别是对那些得罪了她的人,这一点很合她的口味。   “可是你不能不吃饭啊,我们一起去吧。”她坚持。   林吟清瞟了一眼左边走廊,最里层拐角有一个的储物间,她心中明了张彤彤拉她一起去吃饭的真实意图,想了想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用餐间张彤彤的心情很好,一直不停地和周围的同事聊明星八卦,林吟清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传统,一边乖乖吃饭,一边听八卦故事,看能不能从中获得灵感什么的。   “诶,今天怎么没有看到白莲花?”   众人闻言环顾四周,确实没有看到那个显眼的白色身影。白莲花是她们私底下给萧莲取的外号,她从不屑像这样和女同事吃饭聊天,自视清高,为人挑剔,大家都很不喜欢她。   “看不到正好,不影响食欲。”张彤彤对着众人调皮地吐了下舌头。   林吟清微笑着继续吃饭。   午餐时间结束,她随着众人回到办公室,正想收拾东西和经历商量回家审剧本,却猛然听见储物间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大家都被这突然传来的尖叫声吓住,怔然间满脸的迷惑不解,只有张彤彤的脸色在听到这声尖叫后变得煞白,整个人怔住不动。   “去开门!”林吟清冷静地声音把她从震惊中拉出来,慌慌忙忙地从身上掏出钥匙。   一个小时后。   办公室里挤满了人,接到报警电话而来的警察将人分开,走进储物室开始分析现场。   这间储物间大约二十平方米,四周紧闭,只有一个通风的小窗,除了那扇木门没有其他出口,公司有了新的大储物间以后就少有用到,里面的东西不多,一览无余,除了一个书架外,就是地上零落的文件和一滩猩红血迹。   警察打开照明灯仔细的勘探密室,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随行而来的法医提取地上的血迹分析核对受害人的身份。   “谁最先发现的?”秦阳目光扫过众人。   张彤彤不自觉后退了几步,撞到林吟清身上。秦阳的目光已经锁在了她身上。   “不,不是我。是她!”张彤彤忽然尖叫着指向林吟清。   “麻烦两位都跟我们回警局一趟,做份笔录。”秦阳点点头,并没有什么表情。   做笔录不过是好听的说法,审讯为实。   “不,我不要去警局!我没有杀人,吓吓她,我只是想吓她!”张彤彤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谁告诉你她死了?血迹检验报告还没出来。”秦阳双眸微眯,像极了狩猎的猎豹,锐利压迫。   “秦队长。”林吟清心中叹息,只好站出来礼貌一笑,“既然是笔录,想必在这也能做。你也看到了,她实在吓得不轻,在熟悉的环境容易放松些。”   秦阳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表态,随后进来的苏琛禹讶异的声音响起。   “林小姐?”苏琛禹上次看她似乎是韩弈浩回来的那个晚上,不过那时因为灯光看不清面容,只有个大概的模样。现在才细细打量起她来,是个年轻的女孩子,一眼看过去漂亮却谈不上惊艳,但深看下去时会发现她有一双极为出色的眼睛,表面清澈空灵,仿若高原上的一抹雪色,又底下百转千回,染红了一处妖魅。这般矛盾的结合,让她整个人透露出一股独特的韵味。   “苏医生认识?”秦阳显然也很惊讶,他记得这位法医是今年才回的国。   苏琛禹点点头,在这种环境里笑容依旧温文尔雅,若不是身上带着淡淡地酒精味,真不像个与尸体打交道的法医,倒像是一位清贵有礼的公子。   看着眼熟,但,我好像不认识······   当然,她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秦阳请进了会议室。   长桌上,两人相对而坐,目光相接。一个坦然,一个有些意味不明。   “林小姐很特别。”   “谢谢夸奖。”   秦阳被噎了一下,谈话继续。   “林小姐是本地人吗?”   “我是C市人,去年才来这工作的。”   “你和张彤彤平时关系很好?”   “和所有同事一样。”林吟清抬眼,微微有些说不清的笑意,“不用那么多铺垫,我已经做好回答的准备。你想知道的,我所知道的。”   “萧莲为什么会被关在储物室里?”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萧莲为人高傲,平时和同事相处地并不好。张彤彤看不惯她,趁她去储物室把门反锁。”   “这么说,你都知道?”   “知道。”   “张彤彤为什么看不惯她?”顿了顿,秦阳复又开口。   “秦队长,你的注意力不应该放在她身上,她不是凶手。”   “她不是,那么你是?”秦阳突然站起来,低头凝视她,形成一股无形的压迫。   “我也不是。”林吟清笑着地抬起头,没有半点窘迫和急切,“她和同事吃完饭回来,大概是一点三十分,然后就听到储物间里传来一声尖叫,她打开门进去看到的情景就和你们现在看到的一样,钥匙只有一把,而且我确定在她开门之前并没有被打开过。”   “我爸爸是刑警,”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冷静是好事,可是一个平常人对上这样的事表现的不应该是冷静,她只好解释了一句。   秦阳重新坐下,心理压迫,语言诱导,对这个女孩子来说通通没有,理智上他该怀疑她是凶手,但直觉告诉他不是,憋了半天才又问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来:“你和苏医生认识?”   “我说不认识你信吗?”林吟清无奈地看着他,其实她真的不记得了,谁没事会去记得一些无关紧要的路人?   恰好走进来的苏琛禹一个踉跄,险些跌没了形象,明明前几天才见过的,他真的这么没存在感吗?   “咳咳,秦队。血液报告检测出来了。”   “苏先生,抱歉。也许我们之前见过,但我记忆力向来差,总是不记得人。”林吟清站起身诚恳地向他道歉,半点该有的窘迫都没有。不放在心上去记怎么记得住?她从来懒得把这个世界与她无关的人事放在心上,然后自觉地离开。   秦阳有些颓然地倒在椅子上,此刻警察小程也带着一叠文件走进来:“队长,储物间二十平米,没有发现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血液检验报告也出来了,是萧莲的没错。门锁没有遭到任何破坏,储物室里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   “典型的密室案件。”苏琛禹耸耸肩,“看来你又得去请那尊大神了。”   “我考虑一下。”   “队长不是我打击你,谁让我们几百个脑子都不比人家的好用呢?”送资料的小程默默道出真相。   “你小子找死是吧!”秦阳一脚虎虎生威地踹过去。   “那到底要不要向上头申请犯罪心理专家?”小警察委屈地躲开了。   “请!谁让我们几百个脑子都不比人家的好用呢?”这语气怎么听都有些酸溜溜的。   苏琛禹鄙视地看了秦阳一眼,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不怀好意地笑:“对了,要是那位大少爷不愿,你不妨告诉他林吟清也牵涉其中。”   “林小姐?”秦阳讶异地看着他,见他的神色不像是胡扯,反而有点调笑的意味立即表示全力配合。   一辆白色的日产GTR停在大厦不远处,后视镜里倒映出前坪里停的警车一辆辆开走,秦阳和苏琛禹带着人从里面走出来,一辆普通的黑色汽车从外面开进来在他面前停下。几个便衣警察从车上走下来,面色尴尬地对他说了几句什么,秦阳又是一脚踹过去,然后也不理人直接坐上车走了。   林吟清等到人走光后才下车,对着空旷的大厦嘴角勾起:“侦查与反侦察,我十岁就会了。”   所以有句话说的对,会破案的精英也在潜意识意味着犯案的高手。   ☆、密室真假(二)   警察把这一楼层封锁,夜幕自天边席卷而来,越发显得此刻此地诡异空荡。   林吟清站在昏暗的储物间里,手中一束光源扬起空气中的浮尘,地面一滩黑褐色的血迹暴露眼前。   动脉的血呈鲜红色,静脉的血液因含氧量不同呈暗红色,但因为时间过长,氧化之后都变成黑褐色,仅凭观察无法判断。四周血液溅出的范围不大,并非直接动脉喷出。   怎样的凶器会留下这样一滩血液?是钝器?   “喀”门锁转动的响声,她迅速敏捷地关掉光源,闪身躲进门口,周围已是陷入一阵黑暗。门是外拉式的,一只漂亮而修长的手搭在门把上。   她摒住呼吸,紧握手电筒的掌心微微出汗。   门缓缓拉开,外面的光如扇展开在一片静谧之中。   她往黑暗中后退了一步,背脊贴到墙上不由冷得寒颤。   是凶手?还是相干的人?   门全部打开,地上投射出一个修长的身影,迈开步伐。   她深吸一口气,举起手电筒瞄准那人的后颈处敲去。不管是谁,先下手为强。   “啪”   对方的反应也是迅速,身子急忙一侧,抬起手往上挡了一下,林吟清的手腕的麻穴正好敲到对方外侧的手骨上,手一软金属制的电筒落在地上,不甘地闪动几下后彻底湮灭。那只手不等她收回猛然抓住手腕,用力将她从黑暗了拖了出来,突如其来的强光令她的眼睛微眯,另一只手迅疾强势地砸向对方的鼻梁。   “林······”   来人显然没料到这一拳,只来得及避开鼻梁让拳头落到了右颊上,忍不住因疼痛倒吸了口冷气。   明亮的日光灯下,两人相对一站一坐,林吟清好笑看他红肿的右颊,自觉他狼狈的模样可是难得一见:“我不知道是你。”   在A市几百万人平方里能一而再的见到也就算了,偏偏还又是因为案子。有些事,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韩弈浩冷着脸不说话,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对不起。”她一边心里笑得直不起腰,一边无比真诚地道歉。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他没什么表情,沉默着却让人无端觉得危险至极,她迅速收回表情,往后一缩准备逃之夭夭。   “站住。”他忽而站起来扯住她的后衣领,身高优势使得他此时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   “怎么,要问我怎么出现在这,还甩掉了跟踪的警察吗?”一瞬间的怔然,她很快回神,别开头不去看那张在灯光下显得更加魅惑的脸。   “侦查与反侦察。”他松开揪住她领口的手,却怕她逃跑,干脆用另一只手臂拦在她腰间。   “韩先生,请你放手好吗。”原本暧昧不清的姿势偏偏做的人毫无自觉,林吟清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这男人脑子里不是真的只装了满满的血腥变态吧?难道抱着她和抱着一具尸体没区别?没区别么!   “不放。”对方很肯定地回答了一句,“你在我眼里和尸体没什么区别。”   ······   “现在我们来谈谈赔偿的问题。”他把人带到停车场,一手甩进副驾,林吟清头磕在座位上倒吸了口冷气。   “去哪?”她伸手揉揉自己的额头,没好气道。   “你家。作为赔偿你应该亲自下厨,请我吃饭。”他记得在中国都是请人吃饭赔罪的,不是吗?   “那我请你去餐厅,毕竟难得打你一拳,要吃贵的好好补补。”她咬牙道。   “我不吃外面的东西。”他樱唇微抿,显出三分不喜七分嫌弃。   “大少爷,外面的东西比我做的好吃多了。”她这说的是实话,谁能和人家专门培养的大厨比厨艺么?   “脏。”毫不吝啬的一个字评价。   一阵沉默,她倒忘了他有精神饮食洁癖。整座大楼附近只停了他这一辆车,显然他也猜出自己是行步过来的,住的地方并不远。不过对于他直接把车停在楼下时,她还是小小讶异了一番。   “不用这么惊讶。我看到你的钥匙了。”她在车上翻包时露出了家里的钥匙带有特定的标志,是维文集团下的小区,钥匙光滑没有过多磨损,显然小区新建不久,又靠近她们公司的只有这了。至于楼栋,车子刚开进来的时候,如果自己住的地方靠近外面,那人会有一个下车的意识,或开始触及安全带,或者身体会微微侧向车门,但她仍旧惬意地靠在座位上,说明她住的地方在最里面——24栋。   “那你上去吧。”林吟清拿出包里的钥匙,看了一会儿之后扔给某人,有些慵懒有些挑衅地一笑。   这钥匙上没写她住的几楼吧?   “九。”韩弈浩不以为意地接住钥匙,向前走了几步却没人跟上来,复又回头,“不用和我比,智商根本不够。”   ······   “为什么要把两样东西放在一起煮?”某人低头看了一眼汤,微微皱眉。林吟清面无表情地端着汤进入厨房,倒掉重做。   “生姜。”某人闻了闻,别过头。   “这汤煮得什么颜色?”某人无视对面越来越黑的脸,不满意地舀了一勺。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事不过三。她这次没有在重做,而是直接夹了一块豆腐塞到他嘴里:“要不吃要不滚。”   “为什么没有排骨?”   “韩弈浩,你再废话就别吃了!”她见过挑味道挑食材的,没见过连着长相一起挑的。   韩弈浩勉勉强强吃完一顿饭,优雅而自然的动作,即便皱着眉头顶着半张红肿的脸也无法影响他的美观。有些东西真是与生俱来的罢。   “门在那,不送。”他一放下筷箸,林吟清就指着大门微笑着下了逐客令。   “你和萧莲很熟。”陈述的语气,没有丝毫疑问。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向前倾,做出审讯的姿态。   “不熟。”没料到他态度突然的转变,她的神情有些微微变化。   “我不是那群愚蠢的警察。”他不放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动作,“要继续吗?”   她突然撤了笑意,丢掉筷子,极为认真地看着他:“我是凶手。”   他微微蹙眉。   “你信吗?”忽然间又巧笑嫣然,仿佛他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满身是刺,全副武装,“你们查过萧莲的档案了,但是有些事仅仅要资料是记录不全的,所以你来审问我这个可能的知情人。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至少没带我去警局,顺便按一个有意隐瞒的罪名?”   他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讽刺,却是不置一词,仍旧那样淡然地看着她。   “她大我两级,一起上过李教授的心理学。话不多,也没什么朋友,不过她有一个校外的男朋友,姓陈,具体是干什么的也没人知道。我去现场是因为张彤彤已经硬把我扯进来了,她最近刚被调到财务部,我不相信萧莲会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死去,密室谋杀在理论逻辑上是不可能事件。何况她少和人来往也就不存在仇杀的可能性。”这才是他的目的吧,从她嘴里问出有用的信息。   “我知道你不是凶手。”良久,他才回应一句,仿若这些话都没听进去,还是停留在先前的时候。   她抬头看着他淡漠的神色,可他的眼眸里什么感情都没有,平静无澜。   “凶手是谁?”她微微一笑,掩去了所有情绪。   “没有凶手。”   她闻言一愣,仿佛你费尽心思解开一道方程,结果却是无解。手机铃声兀然响起,打破了这一阵沉寂,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是苏琛禹。”他突然转过身来贴近她,林吟清下意识地向后退结果被他拉住,然后一只手伸进她左边的口袋里,再自然不过地将手机拿出来接听。   贴的太近,她甚至能看到他浓密上翘的睫毛微颤,白皙的脸颊有细微的茸毛映透在灯光下,高挺的鼻梁在他脸上勾出一道流畅的线条,樱色薄唇平添一份惊艳。   心兀然悸动一跳,这男人,长得还真是勾人魂魄。   被看的人却似乎丝毫不察,手指迅速掏出手机。   苏琛禹刚走出审讯室,盯着单向透视玻璃,眉头紧蹙:“有人投案自首了。”   “姓陈?”那头韩弈浩不慌不忙,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你怎么知道?”苏琛禹一阵讶异,转而想起对方是谁也就默然了,只是心里难免有些恨恨地,“不过他不肯再开口。”   “萧莲的那个男友投案自首了。去警局?”韩弈浩挂断电话后把手机放回她的口袋里,神色自若。似乎根本不在意这样亲昵而过于靠近的动作,而此时他们之间的已经越过了爱德华霍尔所定义的个人安全距离。   “我不是警察也不是犯人,去警局干嘛?”她微微侧过脸,垂下眼眸,语气近乎冷淡。   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怕只怕兀自酌酒一杯,未成沈醉意已先融。   ☆、密室真假(三)   审讯室里一盏高瓦白炽灯吊在头顶,炽热的光线下,男人额头渐渐渗出汗珠来,背脊僵直,却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秦阳有些头疼,不是没遇见过棘手的嫌疑犯,按理说他既然已经自首,案件也该了结,可是除了承认人是自己杀的以外,再无其他,本就是一宗无解案件,这样下去他连结案报告都没法写。   韩弈浩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扫了一眼对面的男人,二十岁上下,模样清秀,只是皮肤偏黑,洗白的牛仔裤,一件品克衬衫的仿造品,袖口有淡黄黑色,是长期沾染机油形成的,双腿并拢,脚尖微微踮起,有些不安的姿势,嘴唇紧抿,双眼透露出疲惫的血丝,脸色有些隐忍的苍白。   “五个小时,还是不肯开口,你再不来我就动手了。”秦阳冷哼一声,显然心情不太好。   陈昇自他开门进来的那一刻便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到对方的脸时显然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   人如墨玉,倾倒容华,本该和这地方格格不入,可是对方却没有一丝不适不安。   “你这张脸,连审犯人都让人看呆。”秦阳打趣道,“要不下次抓人时也带你去,我们能省好多功夫。”   韩弈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拉开侧面的椅子坐下来,并不急着开口,手指缓慢而有节奏地翻开桌上的自首笔录,方才怒火满溢的审讯室突然间冷却下来,翻页的声音格外清晰。   陈昇垂下眼,顷刻间也恢复了之前默不作声的模样,桌下的双脚后跟轻轻放回地上。   时间随着他指尖的动作流逝,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沉默的审讯室比之前的怒火满溢更让人压抑,空气仿佛粘腻着一层厚厚的灰。   仿佛是双腿保持一个姿势久了有些麻痹,陈昇将桌下的双脚微微交叠放置。   与此同时,翻页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及反应,已有清冷的声音入耳。   “这些都是你说的?”   “是。”他抬头,下意识眨眼。   “里面那件衬衫是什么牌子?”   “只是一件普通的衬衫。”   “这件衬衫用的是意式剪裁,萧莲给你买的。”   “不是——”他嘴角颤动,话已出口。   “什么不是?”他的声线本就偏冷,不急不躁中反而带着不容抗拒地压迫。   “不是她买的。”良久,陈昇开口。   “那是谁买的?”   “是我,我自己买的!”似乎有些烦躁,手铐和桌面微微摩擦发出声音。   秦阳讶异地看着韩弈浩,显然他们并不知道萧莲和陈昇的关系。这小子防备心极强,只说自己失手打伤萧莲。旁的根本不肯开口,这样下去只会拖出一桩不了了之的悬案。他们也是没办法了,打大神的电话没人接,还是亏得苏琛禹联系到人。   “人体急性失血30%以上才可能造成生命危险,也就是1500毫升,根据现场的血迹采集量推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你在加油站工作,剂量把握的十分准确。”   “不对,是1621······”   韩弈浩抬头看了一眼他不稳的眼神,陈昇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抗拒地将整个身体推到椅子上:“我已经认罪了,供词上写得清清楚楚!”   照这份供词根本不能结案!他原本就打着转移调查视线,暗渡陈仓的主意吧——何况要真这么结案,就只是过失杀人而已。   “你可以继续浪费时间,”他冷漠地站起身来,“等她公司资金核对的结果出来,你们一起进监狱,只可惜大概你的母亲没有人照顾了。”   “她死了,她已经死了!1621毫升的失血后失踪,在医学上可以认为死亡不是嘛!”   “是,不过那是一次性失血才算。”他似乎有些没了耐性,“去叫苏琛禹做失血时间检验报告,顺便告诉他以后这么无聊的事别来烦我。至于这一次,饶过他。”   秦阳看着大少爷万分傲娇的背影,无语望天。   “血液报告不是还没出来吗?你为什么就这么确定萧莲没死?”像是最后的挣扎,又像是迷途无知,陈昇喃喃开口。   秦阳特别想应景地回一句因为他是韩弈浩,看看角落的摄像头,还是咳了两声把话憋回去地好。   “通风窗是哪里唯一的光源,她利用了视觉频率范围的限制和视觉错位,在人进来时先躲在了黑暗中,再乘乱离开。密室谋杀不被理论思考承认,你们选了条看似最聪明实则最愚蠢的路。”   陈昇眼里的光芒已经全然散去。   秦阳和韩弈浩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时,苏琛禹正靠着墙把玩手中的水杯,整个审讯过程他就听了个结尾:“饶过我?”   “恩。”韩弈浩头也不回地离开,在地上拖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喂。”秦阳丢下烟头跟上去,“好吧,我就问一个问题。这一切是萧莲自导自演的话,那么她怎么会知道张彤彤会把她关在储物室里呢?”   韩弈浩一副这还用说的表情,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走开。   苏琛禹、秦阳:······   这时刚好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上面显示的正是早上韩弈浩发给他的那个号码,原本想叫住他,但忽然想起他嫌弃自己的表情,拐了个弯自己接通了电话。   “苏队长,你好。”电话那头的女声礼貌谦和。   “韩弈浩刚走,林小姐有事吗?”不然怎么会让他打这个电话联系他。   “没事。”林吟清浅笑嫣然,“就是麻烦您转告他,以后还有人找他时,请告知他自己的号码。”   等那头利索地挂了电话,苏琛禹貌似愧疚地摇摇头:唉,原本还想好心解释一下,那位大神的“专机”只是出了点小问题才导致他最近没手机用的呢。   只是那模样怎么看都有些幸灾乐祸。   林吟清挂断电话,目光投向窗外,一片晴朗。听苏琛禹轻松的语气,看来案件已经结束,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破案的精英同样意味着犯罪的高手,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也有一份危险地孤寂,等待着有一日被唤醒。   ☆、眼眸深处(一)   灯火琉璃辉煌,酒色犬马人间。纵然底下如何疯狂颠倒,“慕色”的最高层依旧低调安静。   魏萧云听韩弈浩说他要搬家时,一个没忍住,把口里的酒都喷了出来,苏琛禹端着酒杯远离。   “搬家?难道是老爷子要回来了吗?”老爷子——魏萧云的爷爷,也就是韩弈浩的外公,一直住在国外,对子孙尤为严厉,他从小没少挨骂,尤其是在韩弈浩这样一个优秀到变态的衬托下。   “是萧雨也要回来了吧。”苏琛禹随口笑道,“那丫头从小粘你得紧,这回打算躲哪去?”   “没躲。”韩弈浩认真地盯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对于两人的追问毫不在意。   看似最透明的东西,在盛满各色液体时反而抹去了自己的色彩,彻彻底底。   “唉。”魏萧云推推某人的肩,笑得好不奸诈,“你到底搬去哪?说句话呗,想什么呢?”   ——把柄在手,生活不愁。到时候用来威胁某人最好不过啦!   韩弈浩沉默不语,脑海里忽然闪过关于某个女人的记忆,墓地初见时她眼里转瞬即逝的惊艳,低头那刹那的嘲讽,泼他水时故作惊慌的点点狡黠,利落翻窗观察环境时的仔细认真,车上问及职业那刻不可察觉的失落和掩盖,还有追捕凶手时冷静而漂亮的身手,他当时坐在车上,清楚地看见她是如何将那把本该刺进她身体的刀捅进对方腹部,力道角度分毫不差,甚至还有这次萧莲案件中她的参与。   苏琛禹似笑非笑地看着陷入沉思的某人:“大概,是一个女人吧。”   魏萧云再一次毫无形象地喷了,立马从沙发上无比兴奋地跳起来,指着他舌头打结:“女——女人?苏琛禹你他妈不是在逗我吧!”   “你有女人了?谁啊!”魏萧云对于这个“女人”的热情丝毫不输本人,整天追在各种凶犯杀手背后的人居然有一天也对女人感兴趣了,不能错过啊!他要不要打电话通知一下姑姑姑父?算了这种打小报告的行为有损形象,还是不做比较好。   “想知道吗?”苏琛禹突然语气变得十分诚恳,对着魏萧云点点头,“按理说朋友之间是应该相互帮助的。”   韩弈浩:······   他们之间不是不相互掐架就好了吗?   魏萧云嘴角抽了抽,神色一变端起酒杯稳稳地坐了回去,瞥一眼苏琛禹:“苏琛禹,你不对劲啊?是不是有事要求我们?”   “是。”苏琛禹微微一笑,看向神色如初的韩弈浩,“你们知道我手中的资源集中在南边,A市没有人比魏家势大。我要找到一个人,越快越快。所以,朋友之间应该相互帮助我是说真的。”   “难道,也是一个女人?”魏萧云不知为何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具体说不上来,就只是一种莫名的预感。   “是。”他垂下眼眸,瞬间柔和了目光,只是那眼底深处的复杂无奈也因此缓缓酝酿——她,本是他回来的唯一缘由。   “放心吧,好歹小时候叫过你一声哥。只是A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需要些时间去找。”魏萧云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韩弈浩挑挑眉,算是默应下来,低头看了下时间,房屋买卖的合约应该到了,起身离开。他倒是不担心苏琛禹把林吟清供出来变成他的女人,似乎把那个女人冠以他名没想象中那么讨厌?   “喂,你都不问我找的是谁吗?”话一出口,苏琛禹自己就先黑了脸,别人不知韩弈浩的德行他还能不知道吗?居然问出这种问题,又要被伤害了。   果不其然,韩弈浩冷哼一声:“除了你钱夹里那个蠢女人还能有谁?”   此时,林吟清和窝在家里沙发上的安映离莫名打了喷嚏,揉揉鼻子暗想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也可能是有人说你坏话了。”林吟清耸耸肩,她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安映离翻了个白眼给她,因为是在家里她穿着一件白色宽松T恤和黑色休闲短裤,怀里抱着零食一边开啃,一边寻找好友的八卦真相:“我听W说,你下厨了。”   “恩,被逼的。”她懒懒地答道,才刚醒安映离就过来了,她连睡裙都懒得换,宽松的棉布材质,打方流畅的裁剪,休闲舒适。   “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安映离好奇地盯着她睡梦惺忪的眼睛,问道。   “下个厨就是喜欢了,那你家的猫咪还天天吃你做的东西呢!”她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能不能别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还能不能友好的交谈了,安小姐无语——我下厨能和你这个对厨房的讨厌度仅仅次于呃——某种恶心的哺乳动物的人类比吗?   “亲爱的安映离小姐,我好像快要无家可归了。”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林吟清讨好地看着安映离,眨巴眨巴眼睛。   “那请问林小姐,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安映离果断还了个白眼给她。   “不是我的地方了。”林吟清可怜地摇摇头,“房□□然把房子给卖了,告诉我这几天新房东就要过来,至于能不能继续租下去,让我们自己面谈。”   原先的房东是个离了婚的华侨,常年在国外工作,是个不缺钱的女强人。当初租给她全靠看她顺眼了,地段好,房子新,最主要的是租金也不贵。现在好了,这个天上掉下的馅饼转眼就把她给砸晕,几天内要是人家不愿意继续租给她,她上哪儿遮风挡雨去?   她懊恼地嗷了一声就将自己埋进沙发里,拿起枕头蒙在头上。   韩弈浩最终还是没甩开用强力520黏在他后面的一只尾巴,当然他也没在意,另一只因为临时有事飞回了南城。站在门口,他掏出备用钥匙就要开门。   “韩弈浩,里面还住了人吧?”魏萧云好心提醒道——你丫有没有点基本礼仪。   “所以呢?”他又不是第一次进这里了,既然有钥匙为什么还要麻烦里面的人来开门。况且,在他看来里面那个女人也是十分不乐意来开门的。   魏萧云特么地特别想一巴掌拍过去,合着你智商高就可以装没情商了是吧,老子从小和你一起长大还不知道你满肚子黑心肝,摆什么无辜的表情欺骗世人!   魏小云幽怨地看着他那张清艳的脸,只好自己抬手去按门铃。   安映离看着倒在沙发上毫无形象的某女默,用手拿开她头上的枕头:“门铃响了。”   “哦,那麻烦您老人家去开一下。”赖在沙发里的某人并不打算起来,万一是那可恶的新房东呢?   安映离无奈地放下零食,好吧,她心地善良不和这位懒虫计较她去开门。   “你哪位?”门从里面打开,安映离礼貌地探出半个头,没办法穿的实在有些随意,特别是里面没换睡裙的那位。   “我没记错的话,这里住的是林吟清?”魏小云心说怎么一进来就觉得这地址熟悉,一时没想起是哪位红颜知己的闺房,直到房门打开玄关处熟悉的风信子映入眼帘才想起上次他也不是刚送到这就被赶回去了么,可是开门的这个姑娘又是谁?有点眼熟啊!   “恩。”韩弈浩瞥了他一眼,“你要是把这地方透露给别人知道,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惨。”   魏小云打了个寒颤。   “你们找林吟清?”安映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门口的两人,相貌自不用说,一个俊朗,一个倾城,周身的气质也不像普通人,反正她是肯定不认识的。   “是。”韩弈浩微微一笑,墨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光芒。   “E,谁啊?”入门处的动静她也听见了,几人僵持的时间有些长,林吟清只好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不认识,找你的。”安映离慢吞吞地吐出六个字。   林吟清按了按太阳穴清醒,套上拖鞋走过去,有些讶异地看着门口两尊大佛!   “你们——”   “小清清,你都不请我进去坐坐么?”魏萧云率先开口,一副好哥们的样子,直接进入玄关。   她正想一脚把人踹出去,韩弈浩已经把人踹到身后。   “那我先走了。”安映离嗅出了一点点不同寻常的味道,准备开溜。   “你送安映离小姐回去。”韩弈浩给了他一个先滚的眼神。   “凭什么!”魏小云脾气一上来,也梗着脖子不愿意,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盯着已经出门了的安映离,“你叫安映离?”   “是。”她没想到他有这么一问,突然一愣。   “难怪这么眼熟。”魏萧云轻轻嘀咕一句,原来是他们要找的人啊,他也不再和韩弈浩计较,微笑着迈步走到她身边,瞬间恢复了风度翩翩,“我送你回去。”   而这边双眸相对,林吟清果断关门。   “你干什么?”韩弈浩用手把门抵住,逆光下可见那过目不能忘的五官,精致如玉。   “关门。”她一本正经,恩,她就是关个门,没别的意思。   “房东换人了。”他眉尾一挑,即便是这般细微的动作,在他身上自然透出一股魅惑来。   “我知道——”话锋一转,她都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再发颤,“你不会想说房东就是你吧!”   “我住主卧,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碰到那扇门。”趁她迟疑之间,韩弈浩长腿一迈,越过她“登堂入室”。   ······   “不要让不干净的食物出现在我视线范围之内。”   ······   “我喜欢吃排骨,讨厌葱姜蒜。”   ······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林吟清终于抓住了重点,她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竟然能跟上这变态的思路。   “你说呢?”他鄙夷地瞥了她一眼,没穿高跟鞋才刚刚到他肩膀,还一脸我很佩服自己的表情,整个智商为负。   我说?说什么!她现在很想扑上去挠他一脸花好吗?   “林吟清,你不会整理一下床吗?”   “碰!”随着一声巨响,凌乱的床和某人黑得不能再黑的脸同时被一扇门隔绝。   “韩弈浩!”林吟清抵在门后,黑脸看着连同杯子一起凌乱躺在bar,脑海里只浮现出一个字,“滚!”   “现在我是房东。”韩弈浩悠闲地转身走向沙发坐下,声线沉冷,“给你一个小时,把主卧腾出来。”   ······   紧闭的房门打开,只见那抹娇小的身影抱着比自己还打得被褥冲进侧卧。林吟清把头埋在被子里,咬咬牙——算你狠!不就仗着本小姐不想搬吗?!至少得住完合约上的日期才行啊,大不了再慢慢重新找房子。   等把所有东西搬到侧卧的时候,林吟清已经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裹紧被子滚了滚光速适应新床,瘫痪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透过敞开的窗户可见一片夕阳染红天际,油墨般的色彩浓艳亮丽,丝丝凉风夹着树叶飘落而下。   她似乎忽略了一件事,她居然没有任何膈应地和这位“新房东”住在了一片屋檐下!好吧,其实对她来说有的住就不错了!   半夜林吟清醒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有些冷又有些发热,她约莫自己大概是感冒了,努力想睁开眼睛却还是感觉眼前模模糊糊一片。她辗转反侧,只觉得嗓子也开始干裂地出了血。   “水。”低唔一声,她因为难受动地更为厉害,白天还觉得安映离这天气不会感冒,半夜就自己感冒,这床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睡不舒服。   林吟清觉得自己眼里都开始被泪染热,烦躁地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一手扶着墙一手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走了出去。饮水机的水还开着,她通过声音找到位置给自己倒了被温水,喝下去才感觉好些了,可是仍旧没什么力气,连脚底都是软绵绵的,眼前更是看不清。难受之下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紧回到被窝里去睡着。   韩弈浩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爬上他床的某人,一口气卷进暖暖的被窝里,还满足地叹了口气,紧蹙的秀眉也慢慢舒缓开来,然后什么都没说,躺下去任由旁边娇软的身子贴过来继续安眠。   月光下,两张都没什么表情的脸却显得格外和谐。   ☆、眼眸深处(二)   晨光熹微,林吟清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昨天搬东西的手臂更加酸了,幸好下半夜还算睡得不错,只是她为什么闹钟还没有响?   算了,她习惯性地“嗯哼”了一声,因为感冒变得低沉的声线更加显得慵懒性感,正想着再在床上打个滚清醒清醒就起来,结果滚到一半,吓得她还未出口的声音立马蹿回了肚子里。   谁能给她解释一下,这光着背的男人为什么会在她床上?   她下意识去看自己的衣服,有些褶皱但还好好地穿在身上,一拍脑门想起自己昨天半夜起了一次床,模模糊糊地回了房间,当时还感慨怎么床暖和了这么多,现在这情况看来她好像是回错房间了。   “早。”似乎被她拍自己脑门的声音吵醒,韩弈浩翻了个身,声音比平时更慵懒低沉。   和一个算不上熟,好吧至少相互认识,但半毛钱应该躺在一张床上的关系都没有人躺在了一张床上,能不能稍微有点反应?   如果对方不是韩弈浩,林吟清觉得她分分钟钟能把人当不安好心的色狼拍死。   可对于一个抱着她和抱着一具尸体没差别的变态,林吟清表示只能淡定。   “抱歉,昨晚梦游了。”不等他回答,她果断飘回自己的房间,十分钟把自己收拾干净,出门上班!   韩弈浩当没听见她的话,跟着起床,不管怎样对于她睡在他身边这件事他并没有任何解释,反正除了睡觉什么也没干不是么?   当然,要是让林吟清听到这话估计立马能把手上的三明治砸他脸上。而不是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看电视,才从房里出来的韩弈浩突然开口:“倒退三个。”   “恩?”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照他的话去做。   电视里正在播报一则新闻,紧握话筒的记者站在警局门口,大意是指出今天早上警局门口出现了一个神秘的长盒子,官方虽然未曾表态,但据有关人员透露,盒子里装的是一具尸体。   林吟清又连续调了几个播报新闻的台,都开始争先恐后地抢报这则新闻。   “还真是个嚣张的孩子!”林吟清感慨。   秦阳的电话恰时打了进来,语气倒是前所未有地凝重。有人不动声色的将尸体摆放到警局门口,报道一出恐慌和失信正在渐渐席卷这座城市,政府强行遏制消息的传播可是早已平复不了人心。   “韩弈浩,盒子里被刻上了你的名字。”   “那是他找死。”明显地挑衅,并不只是针对警局,那个刻意刻上的名字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一个凶手,光凭能神不知鬼不觉把尸体送到警局门口就能有资格来挑战他了?   “······”   “什么时候过来?”要不是在警局这么多人面前,他真想抬手抹掉额头上掉下来的几根黑线。   “再说。”挂断电话后,韩弈浩目光一直看着林吟清,很满意她不惊不怕的反应。   要是苏琛禹或魏萧云在,一定会骂一句两个变态!   “我走了!”   亚麻质地的落地窗帘隐约浮动,阳光透过缝隙变得细碎柔和,星星点点洒在灰色的地板上,恍若隔世般,而眼前的男人不负韶光,细碎的头发垂在额前,几乎要遮住眼睛,给人一种难以琢磨的气质,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比男人多一些澄澈,又比男孩多一些深邃。   “一起。”   “你去警局我去上班不同路!”说完生怕他粘上来似的,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夺门而出,以至于起晚了的她这一次居然破天荒地没迟到。   “唉,萧莲到底怎么回事?”一进公司就有不少女同事围上来八卦,被“停职调查一周”的就她和张彤彤两个,那姑娘估计也是被吓坏了至今没有来上班,她理所当然地成了突破口。   “我又不是警察。”林吟清耸耸肩表示无辜,上头有意把事情压下去她是找死才会把真相大肆宣传一把。   “我倒是听说人根本没死。”   林吟清闻言徒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恩,好像是卷款私逃了吧。”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看来这位姑娘和公司上司的关系不错。   “所以我听总经理的意思今年年终奖金大概是要缩水了!”   此话一出,周围一阵哀嚎,谁还有心情去关心别人的死活。倒是林吟清不停感叹预感成真,叹息还没出来,也不知过道里谁好死不死地放了盆小盆栽,加上今天感冒确实有些昏头昏脑的,分分钟把她绊倒。   “吟清,反应不用这么大吧?”爆出猛料的那位姑娘,她们公司公关部一把手开口道。   “我脚扭了。”她只是不小心,不小心好吧!林吟清只觉得左脚踝一动就刺骨地疼,流年不利,上班第一天眼看着年终奖飞走口袋里的钱也立马跟着得贡献给医院了。   “呃——小徐赶快把人送江大医院去!”钱晓大臂一挥,有所感应地喊出了消费水平最高的医院名。   A市许久没有过大新闻了。   记者们凭借敏锐的嗅觉蜂拥而至,蹲守在警局门口。秦阳坐在一片阴影里,指尖燃起点点火星,缭绕出几分神秘而沉重的气息。门从外面被推开,他掐灭手中的香烟,抬头看向来人。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过来呢。”   韩弈浩瞥了一眼他脚下的香烟,没说什么:“苏琛禹呢?”   “还在尸检,这是盒子里附记的信。”秦阳无视他嫌弃地表情,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和他计较,从桌上拿起一张装在塑料密封袋里的信封。   他从密封袋里把白色信封取出来,信封上打印着“韩弈浩收”四个字,最普通的楷体。信封里是一张随处可见的打印纸,裁剪成邀请函大小的长方形,食指触摸纸边可以感受到切口虽然整齐但带起细微的纸毛,是用薄刀片切割的结果。纸面也很干净,高档的打印油墨,没有难闻的怪味,反而有点淡淡的酒精香,上面只有用英文打印了简单的三行字:dear Aaron nice to meet you from ed.   “有什么线索吗?”他们不是没研究过这封“信”,可是凶手太过狡猾嚣张,这些材料都是最普通的根本没有什么有用的提示。   “去解剖室。”韩弈浩嘴角微勾,带着几分嘲讽和不屑,似乎它背后的主人就像那张纸一样,在他面前无处遁形。   明亮冰冷的灯光下,低垂的眉眼里满是认真,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冷硬的解剖刀细细比划,白色大褂衬托出他挺拔的身姿,更有神圣而不容侵犯的意味。   苏琛禹抬头看了来人一眼,微微点头,解下口罩:“眼睑的伤口十分整齐利落,用的是手术刀。死前被注射了麻醉剂,这也是她的医学死亡原因。”   微微停顿后,苏琛禹浅浅一笑:“打算怎么对付这个嚣张自大的家伙?”   “男性,二十五到四十岁,职业性洁癖——医生。有一定的强迫症,不忍心破坏身体的美观。把尸体不动声色寄到警局门口的行为带着明显的挑衅,无聊又自负。脑子相对一般人而言称得上聪明,从用的打印油墨来看,对生活品位要求很高,外表整洁,经济能力和社会地位都不低,应该在某家大医院任职。而A市最负盛名的医院,是江大。”   秦阳刚想拍手称好,韩弈浩再次开口浇灭了他一腔激情澎湃。   “不过鉴于这些基本都是他故意留下来的线索,对应的肯定不止一个人。”   “我檫!又一个心理变态!”当警察这么多年,他最怕对上这种精神病凶犯,手段残忍不说,偏偏一个一个都是脑子不正常的天才。   “我生来与魔鬼同在。我常情不自禁地认为自己是个谋杀者,就像诗人能凭借灵感唱歌一样。霍斯兹是美国最早的连环杀手,在他们的眼中,你们就是一群连变态都比不上的傻子。”韩弈浩凉凉地瞥了一眼过去。   在场的两个人虽然不停暗示自己不要和他计较,可是还是忍不住抽了抽眼角——谁来收了这个妖孽!   看着他们一脸挫败的表情,韩弈浩顿时觉得心情变好,连解剖室里的消毒水味也能忍受了。   “再天才的杀人魔也不可能第一次做的这么完美。”韩弈浩迈开修长的双腿走出解剖室,做CCA(案件对比分析)这么简单的事用不着他亲自动手了吧?   “你去哪儿?”秦阳一个弯没转过来,还在想着他话里的深层意思,抬眼就看到某人只剩一个背影了。   “江大医院。”   ☆、眼眸深处(三)   林吟清坐在医院大厅排队等号是深深地感受到了阶级观念的恶意,虽然挂的号没有三六九等之分,但需不需要挂号原本就是两个待遇。   “那个今天看外科的比较多,我花了20块钱帮你挂上号了,不过得等等。”小徐终于从长长的队伍里解放出来,手里拿着不知排到何年何月的号码打印纸,特意咬着嘴唇点名20块钱。   “哦,谢谢啊。”林吟清报以灿烂的微笑,“那要不把你□□账号告诉我,我打给你?”   小青年为难了,面部表情微微僵硬,就连脸上的笑意都不达眼底,眼角明显下拉,可一看对方诚恳又养眼的模样,半分没有嘲讽:“不用了,我扶你上去等着吧,外科在九楼。”   “谢谢。”早把他那点小心思看透,她要是连最简单的情绪都掩盖不了,几年的心理学不白看了?林吟清微笑着搭上他的手,刚借力站起来就被背后一股反力量往后扯,一只手臂从后面穿过来横在她腰上,堪堪扶住了被这一扯险些摔倒的她。   “林吟清,你走路不长眼吗?”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林吟清不用转头也知道是谁了。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对自己居然能这么短时间内适应韩弈浩这个人的能力表示赞叹,他这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她偏偏能心领神会。   “障碍物太多,防不胜防。”她哪知道平日里空无一物的走道会忽然多出一盆盆栽,直接绊了个狗啃泥。   韩弈浩才走进大厅就看见某人笑靥如花地扶着一个不知名的雄性生物的手站起来,右脚微提,根本用不上力,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把自己摔残了?想也没想直接走过去把人扯了过来。   “这是你男朋友?”小徐有些不满地眯起眼睛,可当他抬头看清对方的模样时,满心的挑衅一落千丈,只剩下惊艳与不甘。   光一张皮囊就足够惊艳世人,遑论那周身清冷深邃的气息,只够敬畏,哪怕心中再不愿意承认。   “你可以走了。”韩弈浩搂着一句话没插上的某人转身就走,压根没去看他眼里的情绪起伏。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虽然早上已经有了和他躺一张床的缓冲,清醒状态下林吟清自认没有他那份从容无谓。   “你来这干嘛?是线索在这,还是——凶手在这?”想到早上的那通电话,她疑惑仰起头看向他。   “恩。”他简单地应了一声,抬起左手按下她的脑袋,嘴角微扬,“林吟清,你真矮。”   泥煤!还不等她动怒,电梯“叮”一声已经到达九层。这打断反而给了她思考的时间,正要反讽回去,却见一位年轻的医生走进电梯,与他们檫肩而过,金属边框的眼镜反射出明亮的光泽。   “你在看什么?”韩弈浩不由分说扭过她的脑袋,目光瞥过电梯里的男人。   “韩弈浩!你要再敢乱动我的头,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她很想吼出气势来,可整个人都被他搂紧在怀里,声音闷闷的堵在了里面,尤其脸颊不知因为气的还是闷的红云一片。   一定是气的!   “林吟清,你又暴力了。”越发上扬的嘴角彰显着某种愉悦。   谁暴力了?现在到底是谁暴力了?能不能讲点道理,韩弈浩你个变态!   江枫抬头看见韩弈浩抱着一个的女人闯进他办公室的时候,他的第一反映是这丫的被人冒充了?只可惜某人的眼神一扫过来,那双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墨色眸子里还带着淡淡地挑衅,仿佛早已窥探到了他心底的所有。   没错,这丫的就是韩弈浩!   “韩先生有何贵干?”他微微向后靠着椅子,摆出闲适的姿态。   “你除了看病还会干吗?”韩弈浩微微挑眉,语气虽然依旧平淡,但是林吟清却能感觉到里面的熟稔。   她看了一眼坐在办公椅里的男人,眉眼风俊,带着一股医生的温儒雅,只是眉梢些许锋利,眼眸清亮微带笑意,看向她笑意之后的好奇并不刻意掩藏,手指修长有力,此时正交叉着放在腿上。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手,甚至比韩弈浩的手指更漂亮。他们的手指都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只是作为医生他的手保养地更为好而已。   “我的脚好像扭伤了。”林吟清也不矫情,开口解释。   江枫挑眉看向某人,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韩弈浩是在学长苏琛禹举办的宴会上,那时他不过十七八岁却莫名沉寂幽深,似乎是被楼底下的动静吵醒,只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乱糟糟地站在扶梯旁冷眼看着下面的狂欢。不过是一个比他们还小的男孩子,却生生让下面的人屏息静止。在一个星期之后,他到自己的学院讲座犯罪心理学,就连一直自命不凡的老教授都甘拜下风,将自己引荐给了他。这短短的交集,却因他和苏琛禹一直关系不错,意味着间接地和韩弈浩也认识,仅此而已。   “看病。”他微扬下巴,示意江枫行动起来。   就凭他犯罪心理学专家的身份,在江大也是绝对的贵宾待遇,高级的刷卡,再高级的就直接刷脸了。江枫对他这理所当然的表情抽了抽嘴角,最终也还是认命地从座位上起身在林吟清面前蹲下,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住她纤细的脚腕。   林吟清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想把脚收回,江枫已经先一步放开手。   “别紧张,我是医生。”他抬头对着她温和一笑,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只是她身后的那个人太过夺目,轻易就能遮去身边所有人的光芒。   “抱歉,我不怎么喜欢别人碰我。”她淡淡应了一句,算是解释。和她一起上心理学的学姐评价她是自我防卫意识太强,可以主动接触别人,但绝不容许别人主动碰她。   “哦。”江枫的目光落在韩弈浩搂着她的手臂上,一个字却绝对的意味深长。   林吟清一看他的目光就知道他也绝对的想歪了,翻了个白眼——韩弈浩是别人吗?他连人都算不上!早上两个人同床共枕都能淡定如斯,抱一抱算什么?   “怎么样?”韩弈浩至始至终抱着她端坐在沙发上,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酥酥麻麻的,让她不由小心偏开了去。   “没伤到骨头,拿点药回去好好养几天,不要乱走动就行了。”江枫直起身来,只是扭到经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就在医院养着。”   “啊?”不是说没什么事吗?林吟清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到底想干什么,半张着嘴就那么瞪着他。   韩弈浩再一次按下她的脑袋,将那双清澈水亮的眼眸和半阖的小嘴藏在怀中,他不是很喜欢从这个角度看她。   “你乐意给医院送钱的话我自然没意见。”江枫摆摆手,往外拨了个电话直接让人安排了VIP病房,最贵的那种。   林吟清躺在柔软整洁的病床上的时候才发现,那丫的是说真话。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韩弈浩懒散地躺在沙发上,微微挑眉。   不得不说病房的环境确实很好,窗明几净,午后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投在地面上,青郁葱葱减弱了都市的车鸣人噪,淡淡草木香令紧绷的神经变得舒缓。   “恩。”她点点头,对于这比她家设施还高档的病房并没有任何住下去的想法,估计住一个星期都抵得上她一年的工资了,林吟清很现实得表示没这个闲钱。   拿药的护士正好上来,礼貌地敲了敲门,声音甜腻:“韩先生,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   林吟清看着那张笑容谄媚的脸很不舒服,宽长得护士服并没有盖住对方姣好的身材,尤其是胸前的波涛汹涌,她勾了勾手指:“护士姐姐,该上药的是我不是你盯得口水都快流出来的那位。”   江媚的脸色有些难看,到底秉持着最高的专业素养,继续维持着标准的微笑向她走过去:“抱歉,我这就给您上药。”   林吟清突然就觉得她该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种待遇才对。   “韩先生真是心疼自己的女朋友。”江媚的表情很到位,只是那双眼睛里闪过些许意味不明。   谁一看都知道她着脚是扭了不是断了,看似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闲聊,可在场的两个人都听出了里面试探的味道。   林吟清悠闲地倚在床上,嘴角扬起无辜的笑意,一双水眸明亮清澈。   韩弈浩樱色的薄唇张合,隐约可见里面跳动的舌尖,像是夜色里勾出来的魅欲,看得在场的两个女人咽下被刺激得不由自主分泌出的唾液。   然而所有美好都只是幻觉,清冷的声音如一盆冷水浇灌而下:“关你什么事?”   江媚脸色再挂不住,抓起散落的药落荒而逃。毕竟床上那个得罪了没关系,沙发上这个她还真没把握。   林吟清整个人已经笑趴在床上,尤其是看江媚的脸绷得不能再紧也没收住那难看的脸色,手慌脚乱地从病房出去,而沙发上那尊神一本正经连眼角都没有抽一下。   可是笑着笑着,乐极生悲一下子从床上栽了下去。   韩弈浩:······   魏萧云是第一个来探病的人,一本正经坐在沙发上,可是仔细看嘴角抽搐的频率简直堪比他那辆拉风跑车的马达。   没错,他一进门就目睹了她栽下床的那一幕。站在他身后的苏琛禹显然也忍笑忍得辛苦,于是果断将韩弈浩拉出去谈公事,避开了她幽怨的眼神。   “小心憋久了肾亏。”   “噗——”魏萧云一口水尽数喷了出来,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脸色十分精彩得变换着,脸皮不停抽搐。   林吟清完胜。   江大医院是江宇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专业精英坐阵,雄厚经济实力,二十三层大楼屹立在市中心繁华地段,楼顶独特的logo在阳光下跳跃出金色的光芒,玛莎拉蒂,兰博基尼一排排名车在大门前的回型走廊转过。   “林小姐只是扭伤了脚吧。”苏琛禹一只手随意搭在护栏上,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缓缓点燃嘴里叼着的香烟,脱下白色大褂,微微眯眼透出一股成熟的优雅。   江枫和他关系向来好,韩弈浩抱着个女人出现在人家办公室还大题小作住进院这样的新闻,江枫自然第一时间通知了。   “恩。”   “这可不像是韩弈浩会干的事啊!”   “这里是江大医院。”他站在护栏前,凝视着底下来往的车辆,目光幽深。   “我知道——”似乎想到这么,苏琛禹突然把烟掐灭,转过头去看着他,“和早上的案件有关”   他没有回答,眸光难测。   “你什么时候计划好的?”苏琛禹难得对他严肃,“她只是个无关人员,你把她扯进去万一出什么意外的话。”   “你是在关心她,还是害怕安映离会因此怪你?”他的内心在他面前袒露无遗,魏萧云把人送回去之后立马就联系了苏琛禹,苏琛禹竟然直接抛下了南城的董事会飞了回来。   苏琛禹脸色一变,他确实更多得是因为安映离。   “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墙上的大型圆钟指向十一点十三,离中午休息时间还有二十七分钟,前台的护士已经无比积极地开始收拾东西。   林吟清已经在医院住了四天,脚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奈何付钱的人就是不批准她出院回家,她在无聊也只能自己一个人呆在病房里刷刷手机,用电脑赶一下剧本的进度。   “林大小姐,你又怎么了?”电话里是萍雨馨无奈的怒吼。   “没死,我只是扭伤了脚。”林吟清将电话离开了耳朵一点,实在是对方有点激动。   “只是扭伤了脚你有必要住院吗?要不是今天顺路去你公司找你约晚饭,我还不知道呢!这次晚饭算你欠我的,你在哪间病房,赶紧从实招来。”萍雨馨一路坐车到江大表示很不高兴。   “你在江大?”林吟清一把从床上跳下来,动了动脚踝确认自己没事,“住院楼最里面那栋,我下去找你。”   “别,别又把你给摔了。”萍雨馨吓得连忙摆手,虽然对方看不见。   “没事,我又不是玻璃做的,而且已经好了,等着。”说完怕她再罗嗦直接挂了电话,冲出病房。   她其实是憋太久了,在不动一动以后怕都忘了脚是怎么走路的。   头顶显示屏里的红色数字缓缓跳跃,狭小的空间里,除了她只有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站在身后,宽大的口罩几乎模糊了全部的眉眼,只有一双金属框眼镜格外明显。   十五,十四,十三,十二,十一   她无意间透过面前的电梯门反射,看到身后男人的手缓缓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五指紧握,像是抓着什么东西。她不敢乱动,后背微微升起些寒意,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闪过但怎么也抓不住。   十,九······   她借助反射面不敢放松,男人的手从口袋里完全伸了出来,没有想象中锋利的手术刀,只是一方手帕,男人自顾自地捂住口鼻轻咳了一声,林吟清紧绷的背脊稍稍放松,正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嗯——”感觉到陌生气息的靠近,她下意识想要转身,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原本的呼叫声只变成浅浅的闷哼。   屏幕里,男人对着镜头挑衅一笑,电脑的监控视频一时黑屏,只剩下右下角孤零零的时间显示——10:10:10。   漆黑的屏幕上倒映出一张冷俊的容颜,深邃的眼眸忽然间生出一股触目惊心——白色的信封,那张邀请函,尸体的照片、路程的资料以及监控画面最后的时间。监控暂停的时间,三个反复的十,意味着他只有30分钟时间,超时的结果就是那局被运到警局的尸体没有眼睛。同时一个人对于自己无法拥有的东西才会有一种病态的喜爱和占有欲,患有近视或者其他眼疾,医生这一职业的要求近视最可能;他选择了林吟清做目标那就是一定看到过两人在一起。   “路程。”韩弈浩眼眸微眯,正是那日他抱着林吟清在电梯里遇见的医生,美籍华裔,六年前来到江大医院工作,耶鲁大学医学专业毕业。   那么,现在猫和鼠的游戏正式开始了。      ☆、眼眸深处(四)   林吟清睁开眼睛,有些适应不了四周的昏暗,复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在睁开眼时,一张脸带着诡异的笑意缓缓凑近,她下意识后退,却发现身后是硬邦邦的椅子——她被人用绷带绑在了餐椅上。至于为什么她能肯定这是一张餐椅而不是别的,面前的桌子和不远处的半开式厨房已经解释了一切。   “hello?”男人的发音带着浓厚的美式意味,“your eyes are so beautiful.”   “所以呢?”林吟清竭力让自己冷静,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当人处在未知时难免恐惧。就好比死亡,结果并不骇人,等待的过程才最惧怕。   “呵呵,真是有趣的小姑娘,难怪Aaron对你不同。”路程稍稍退远了些,他的两只手依然撑在靠椅两边的扶手上,整个人微微附身将她罩住。   “Aaron”她已经猜到了眼前这个男人大概就是寄箱子去警局挑衅韩弈浩的变态,她的生活终究因为那个男人被迫卷进了另一个世界。   “你应该感到荣幸,能够参与到这个游戏中。”路程微微一笑,直起身来,日光灯打在他脸上带着些许张狂和傲然,“希望他来得及。”   “如果,来不及呢?”她的心不安扩延。   “那就让我品尝——你的眼睛!”他忽然笑着俯下身,伸出舌头去添她的眼睛。   濡湿粘腻的触感让她胃里一阵恶心,喉间有酸水不受控制地涌出,辛辣呛鼻,她微低着头阖上双眼,紧抿嘴唇。   而头上的人仿若未觉,竟又用双手捧起她的下颏,温柔却不容抗拒:“你说,待会儿我请他一起品尝怎样?”   尸体上被剜去的双眼,此刻就被他以最美的姿态盛在了洁白精致的瓷盘里。换句更明显的话,他喜欢把人体最美的部分都当作餐点吃了下去。   林吟清很想擦掉眼皮上的唾液,奈何双手被绑无法行动。她真是被这种举动恶心到了,她倒是情愿他端上一盘炒熟的人肉请她吃下去,也好过被他舔。   “时间限制是多久?”现在的情况多说无益,压下心底的害怕和厌恶,她垂下眼帘——希望来得及。   路程嘴角微微扬起。   “三十分钟。”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内侧指腹,如墨的眼眸沉静如海,周围的人都感到一股无名压力,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可坐在监控室里的人可是江医生亲自打过招呼了,他们得罪不起,只好求救般看向警卫队长。   “韩先生?”警卫队长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可这个男人的气场实在强大,就连参加过特种兵的他这几分钟也颇感煎熬。   韩弈浩微微皱眉,突然站起身来,走了出去,留下一室愕然和随即而来的放松。   “队长,这要不要报告院长?”一个小警卫员小心靠近队长,虽然江医生打过招呼了,但医院出现这种事还是要报告上去的吧。   “当然。”方才是被他的气场吓定了,这会儿回过神来,警卫队长也知道事关重大,虽然江枫是江家的人,但不过一个私生子还没这么大责任一力担起江老的责罚。   韩弈浩走回林吟清之前住的病房,无视门口两道挺拔的身影,直接将门关上。   秦海险些被门撞到鼻子,还没来得及问一句话就见那人彻彻底底隔绝了自己。   苏琛禹微微皱眉,他一直站在门口,林吟清失踪第一时间他就赶了过来,这情况似乎某人的心情不太好。   “谁知道韩大教授怎么想的!”秦海抽出一根烟来,只有在生气的时候他才会叫他韩大教授。用一个无辜的人冒险引出凶手,他为警十年实在没办法认同这种做法,奈何里面那位自信的大神从来听不见别人的意见,不由烦躁,“现在人不见了,他一句话不说,万一下一个寄到警局的尸体就是林吟清那小姑娘怎么办!”   “别乱说——”苏琛禹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   “你——你说什么?”萍雨馨在楼下等了林吟清好久都没见到人,打电话也没人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前台打听到了她住的所谓VIP病房,可是这满走廊的警察和那两个人说的话什么意思?   “萍小姐?”苏琛禹见过她的照片,和安映离的一起的合照。   萍雨馨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个看起来面熟的帅哥是谁了,她的脸色被那一句尸体是不是林吟清给吓得惨白,甚至握着手机的手都不可控制地发抖,却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M——不,林吟清呢?”   “萍小姐——”秦海走上前去正想怎么圆话,没想到她像是受惊了一下连退了好几步。   萍雨馨承认自己现在很害怕,害怕得不知道怎么办,秦海上前的时候才会下意识后退,但也是这个动作让她想到了自己手中的手机,脑海中只想着应该赶紧联系安映离,告诉她,问她怎么办。   “E,M好像出事了·····”电话一接通,萍雨馨终于哭了出来。   电话那边的安映离险些把手中的笔记本摔掉:“今天不是愚人节,不要开这种玩笑好吗?”   “没有,是M,M出事了——”萍雨馨话还没讲完,手机突然被那个看起来很眼熟的男人夺走。   “W?”那边突然没了声音,把安映离吓了一跳,再也坐不住。   “莉莉安,是我。”苏琛禹轻叹一声,语气温柔。   再一次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刻,安映离整个人都僵住,微微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她知道是自己将那三个字再一次咽了回去。   “吟清她,怎么了?”她意识到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别害怕,没事的。现在我让萍小姐回去陪你,林小姐会没事的。”他能想象得到她害怕的样子,心有些闷。   “你能保证吗?”萍雨馨一直听着他说话,脱口问道。   “我不能。”苏琛禹微微一愣,目光转向那扇紧闭的门,“但有人可以。”   韩弈浩凝视着空白的墙壁,一切和他意料的一样,可不知为什么空荡房间里指针走动的声音突然令他烦躁不堪。   他微微皱眉,试着用摩斯密码和英文字母的排序解读那三个十,得出的却是一串无意义的单词。   找出那个人的身份是必然,可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必须找到林吟清被带去了哪,而时钟指示距离她被带走已经过去十分钟了,监控室的人五分钟之前才发现状况通知的他。   “速度太慢。”他突然拿起桌上的笔,开始在白纸上写下一串数字和词汇,还有邀请函上的那句话。当最后一个笔落下,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光芒,将包裹着秘密的那层膜割破。   美籍,惯用语言体系是英语,在英语中ed表示过去式,邀请卡长20.9,宽13.5,按照英文字母排列顺序time;三个十,按英语时间排列日月年,年正好是第三个——十年前。他一开始就将线索引向江大医院,十年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路程背对着她在厨房了走动,嘴里溢出断断续续的轻快的小调,林吟清听不出来是什么,他优雅地将眼睛匀称地滚上沾上酱料,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神色满意,在倒上橄榄油开始生煎。林吟清努力让自己忽略空气中的肉焦味,压制住心中莫名的情绪,暗暗告诫自己坚持到韩弈浩来就好了,不能昏过去,绝对不可以。   “林小姐没有什么想问的?”路程转过头对着她笑道。   她应该庆幸,他并没有对她动手或者意图让她吃下那盘恶心的东西。   “你提供给他的线索是什么?”   “这是他该解答的问题。”路程似乎想到了什么值得怀恋的事情,眼里带着狡黠又自豪的笑意。   “那你该给我解答的问题呢?”林吟清需要一个名字来保持自己的清醒,“我想听听Aaron的事。”   “他呀——”路程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是一群疯子中的天才。当然关于他的事我也只是听过,在我们的世界里,他就像一朵罂粟,底层的人害怕他,可是更多的人却渴望他,哪怕是被他亲手送进监狱。”   她知道,“我们的世界”指什么,她记得第一次见到韩弈浩的时候,这个人在人群中尤其格格不入,他孤傲清冷,站在最高的地方俯视众人,游离于普通人和那群特别罪犯的世界。   脑海中他的面容和身影越来越清晰。   “那群警察曾花了三年时间追捕一个连环杀人天才,他喜欢分尸,模仿开膛手杰克,当然他也和杰克一样,聪明狡猾。那时Aaron才十七岁,这也是他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吧,凭借那堆什么线索都干干净净的尸体和一把水果刀,仅仅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将人的心理画像描述出来。啧啧啧,那个人没有杰克幸运,他遇上了Aaron。”路程颇为叹息地摇了摇头,顺手将锅里煎的两面发黄的眼珠盛放到瓷盘。他也曾有兴趣研究过这个让那个少年成名的案件,不得不惊叹他的大脑思维和推理能力。   林吟清没忍住干呕了一声,看见实物和看见照片是有本质区别的,跟何况对面的人是个“汉尼拔”的变种,她也更清楚的知道那东西他是要送进嘴里咬嚼的。   “我需要江大医院十年前的手术记录。”韩弈浩出门的第一句话就让秦阳愣住。   “你不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么?”秦阳下意识地反问,如果一切在韩弈浩的意料中那么凶手早已暴露,还要用十年前的手术记录做什么。   “事关重大,想要拿到江大十年前的手术记录只怕江枫做不了主。”苏琛禹微微皱眉,江家势力不小,这件案子本来就引起了公众媒体的关注,要是其中当真牵涉到什么隐情的话,江老也不会配合。   “江家要是不松口,这资料真不好拿。”秦阳也反应过来,刚才也是等的太过心急。他说完后却发现韩弈浩盯着前面不动,没有了刚出来时眉间那一点或许连自己也没察觉的烦躁,神色平静。   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群人簇拥着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人正朝他们走过来,他身上有着一股医生独有的儒雅,只是明净的镜片之后一双眼睛暗芒深藏。   江盛天,江家的当家人,也是江大医院的院长。半生奋斗爬上这个位置,只可惜年过三十时仍膝下无子,直到四十岁才得一子可惜只是外室所生,并不被江家正牌夫人承认。   “看来我这把骨头真是老了,几位前来医院都不先打一声招呼。”江盛天淡淡地瞥了一眼走廊里站着的三个年轻人。   “江老先生。”毕竟是长辈,他们和江家也没什么过节,该有的礼数还是得做足。   “我需要江大医院十年前的手术记录,希望江老先生给个方便。”韩弈浩微微俯身,谦和有礼又不会太过卑膝。   江盛天凌厉地目光透过镜片扫在他脸上,见他神色不动,没有半分急躁和不耐,语气淡淡:“魏家的外孙?”   “是。”他坦然承认,没有自傲也没有故意遮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事实。   “抱歉,十年前老医疗楼发生了一场火灾,资料都被烧毁。恐怕帮不上什么忙。”韩弈浩直视着那双凌厉而沧桑的眼睛,看来十年前江大确实有鬼。   “打扰了。”他没有废话,直接越过众人。   “这——怎么回事?”秦阳一时拿不准他的性子,怔在那看着那道挺直修长的身影快速消失。   苏琛禹缓缓一笑,倒是有些放下心来。他的步伐坚定快速,恐怕心理早就意料到了江盛天的不配合,早有后招,于是干脆和江老攀谈起来。   ☆、眼眸深处(五)   韩弈浩第二次踏进江枫的办公室时,桌上已经为他备好了热茶。   “江大医院十年前的手术资料。”   “不急,我可以帮你拿到。”江枫见他站在那不动,神色平淡但早已不耐反而微微一笑,“我能有什么好处呢?”   韩弈浩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黑色的衬衣在一片白色中十分显眼,穿在他身上比医院的白色更多了几分冷清,那薄唇微启,仍旧是毫不留情的话:“十年前的事一定有猫腻,不迎来危机,怎么釜底抽薪?别说的好像自己什么都没有捞到的样子,江大出事,江盛天下台,就是你反击的□□的最好时刻。我现在不想浪费时间。”   “我还需要魏家的帮我拿到江源手中10%的股份。”他是魏家外孙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也没有刻意遮掩。江枫站起身来和他平视,目光冷静。   “我给你一分钟。”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他的脸色也跟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冷。   ······江枫满头黑线,咬咬牙暗自告诫自己不和他计较,飞奔出去翻箱倒柜,抱着一堆资料也不管时间都拿了过来——用他最快的速度,还是花了两分钟。   韩弈浩修长的手指准确抽出十年前的那份手术记录,飞快翻开,泛黄的纸页在他的手指中划过,江枫很怀疑他到底看没看清。手指兀的顿住,那一页记录很简单,甚至太过简单——手术失败。而日期,正是十年前的今天,死亡人是吴耀,当时的医师是尚城。尚城这个名字,在案件档案里存着,同样一具被剜去双眼的尸体,案件一直悬而未破,同样麻醉致死,但由于尸体发现太晚,许多证据被破坏,风格相近但手法比寄到警局门口的尸体略生疏。而且由于吴磊之前试图上诉江大,称自己的父亲是因为医疗事故出事,并且为掩盖事实医院作假将吴耀的□□捐出,警方也调查过最后因为证据不足不了了之。之后他和他的女友跟着去世,法医判断为自杀,他的女友恰好是当时外科主任的私生女,烧死现场找到了两具骸骨。参加手术的第一护士,失踪十天,最后发现尸体——在五年前出的事,虽然眼睛同样遭到破坏,但没有直接证据将这几个案件连接在一起。再加上警局一具尸体,一位富商的女儿看似没有任何关系,但尸检的结果是她的眼睛曾经接受过□□移植手术。吴磊的照片他也见过,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右眼眼白的地方有个小小的黑点——那个医生,他带着林吟清去找江枫的那天在电梯里遇见的医生。身份浮现,那么通过时间的提示他的目的明显就是揭露出十年前的事实,把尸体高调寄到警局门口引起媒体的重视。   时间——所有的提示都是按照它来的那么。   “当时的手术室在哪?”韩弈浩拨通了秦阳的电话,迈步离开。只留下江枫在原地呆愣,他不是没见过他沉静思考的模样,在外人看来也许只是默不作声的几分钟,在他那构造不同的大脑里不知光速推理了多少东西,可是这一次,他仅仅用了三十秒!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他没工夫理会江枫,也不管跟在后面的警察,立马转身跑向医院后郊已经被废弃的大楼。二十分钟,离暗示的时间还有十分钟,而从医院到废弃的手术室时间也恰好是十分钟,不多不少一切就像经过精准的设计——是凶手的也是他的。   路程将刀叉放下,优雅地用白手绢压了压嘴角。空气中诡异的肉味渐渐没那么浓烈,林吟清的脸色在惨白的灯光下有些瘆人。   “他现在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吧。”似自言自语,又似乎故意说与她听。   林吟清心中一紧,有什么东西不对!   “这是哪?!”她突然惊呼一声,他意料着韩弈浩会来的,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亲爱的,不如你猜猜?”他站起身从橱柜里取出吊水针和麻醉药,双手撑在两边,“现在只剩十分钟了哦!”   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手指冰冷到麻木。她试着缩了缩手指,深吸一口气,突然察觉到空气中有一种异味,和调料的香味肉焦味混在一起很容易让人忽略,但她这么大吸一口明显感觉到有些异样。   “苏水!”她抬起头,这才发现这里的空气十分干燥,气温过低,而苏水是医院常用的消毒剂,光线昏暗空间不大,有改动的痕迹,脑海中的想法脱口而出,“我们在医院?”   路程微微一笑,看向她的目光趣味更浓:“你这样真让我舍不得杀你,可是也更舍不得不品尝你的眼睛。”   “你——”   “不如,最后在和你讲一个故事吧。”路程笑笑,“眼睛,还真是人身上最宝贵的东西呵。十年前,一个男人因为癌症转到了A市最富盛名的医院,医院甚至看他们穷困不收他们的医疗费,引得一片赞赏。男人的妻子和儿子感恩戴德,哭着在院长面前跪下道谢。手术定好了一个月后,男人的儿子也是一名学医的学生,已经答应了将来留在医院任职因此也被特许在那天进入手术室学习。可是,你知道吗?手术失败了。”   林吟清已经隐隐猜出了什么。   “呵,知道为什么吗?那个主刀的医生昨天宿醉,拿刀的时候不稳切破了血管导致大出血。所有人都吓坏了啊,都吓坏了。”他冷静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是毛骨悚然,“可是,站在上面观看手术的外科主任却连抢救的机会都不给他,他居然告诉男人的儿子,他爸爸已经手术失败了,清醒前还签过协议同意死后将自己的□□捐献出来。”   “你——你是他的儿子。”没有过多的证据,可是她已经从他的神情里知道了真相。   路程,不吴磊轻蔑一笑,突然抬头看向角落的摄像头:“后来他去求院长,却听到他父亲的眼睛已经被一个富商的私生女移植。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设计,可怜那个才十五岁的孩子眼睁睁开着自己的父亲死在手术台上还被挖走了眼睛。”   林吟清垂下眼眸,随着药水透过针管渗入她的血液中,她觉得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角落的摄影机闪着红色的光点,冰冷的镜头已在外界掀起一场兵荒马乱。   江大医院门口已经围满了记者,往日播放救死扶伤的大屏幕里路程一脸冷漠,被绑在手术台上的女孩奄奄一息,那些话如魔音灌耳,冰冷震撼。   尽管医院的保安围住了门口的记者,聚集在大厅同样看着直播的病人和家属已经情绪激动不已,从开始的细细私语变成了愤怒的指责,甚至有人开始把手中的东西砸向医护人员,秦阳皱眉虽然他也十分震惊这样动机下的事实,但现在情况几乎失控,韩弈浩转眼不知道跑哪去了,他只能调动手下的人帮忙维护现场秩序。   江大医院最高处的会议室一片静默,江盛天坐在主位上,对面的屏幕播放着同样的内容,有些人脸色难看,有些人不可置信,有些人愤怒不已,江枫站在江盛天右后侧,面无表情。   这件事从尸体被送到警局开始已经引起媒体广泛关注,何况他挑衅的对象是近年来风声鹊起的心理学专家韩弈浩,不需要再多的布置,在A市乃至整个社会都引起一股不可遏制的狂潮。   “碰!”江盛天突然抓起手边的一个杯子砸到了屏幕上,破碎的玻璃折射出路程扭曲的脸。   “大哥!”这里面坐地都是江大医院的股东,江家掌握着A市的整个医疗事业,除了江盛天握股最多的就是他的堂弟江源,“事情已经发生了,医院出了这样的丑闻怎么交代?”   “你觉得应该怎么交代?”江盛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大哥,事情出在你任职院长期间。这时候,你是不是应该站出去承认错误挽救一下?”江源微笑着回答,并不惧他的冷意。   “你这是让我挽救还是想趁此毁了医院!”江盛天拍案而起,有些身形不稳,江枫不动声色扶了他一把,“小枫。”   “三叔说得没错,事情闹这么大只有父亲承认错误,引咎辞职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而且,做错了事就得承担自己的责任,没有谁能够例外。”江枫知道他是要他表明立场,平静地对上了江盛天愤怒的眼眸。   “混账!”江盛天抬手就扇了一巴掌过去,江枫没躲,却也没说什么。   “大哥,你看小枫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吗?”江源轻笑一声,掩不住的得意。   “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把位子腾出给你!你做梦!”   “现在我的股份最多,又是江家自己人。自然该拿出自己的本事来帮医院渡过难关。”   “那么,三叔打算拿什么来帮医院渡过难关?”江枫突然抬起头看向江源,目光锐利,“是被抵押了10%的股份还是赌场里的名声?”   “你——”江源一惊,竟然说不上话来。   江枫勾唇一笑,现在是他的战场了。   “放肆!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江源怒而起身,眼神却有些闪躲。   “这里是董事会,不是家庭会。”江枫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份文件,目光冷漠,“这是你在赌场的那10%的股份转让书,还有一份魏家的入资合约。几位董事应该知道怎么做才能救医院吧。”   底下一片静默,江盛天目光冷厉地看着他,却始终没开口,而江源已经颓然地跌回了椅子里。   韩弈浩忽然有些烦躁地腾出一只手解开领口的扣子,天气已经入秋,他站在废弃的医院大楼下,心跳地比任何时候都快。   “林吟清,你最好没事。”   ☆、眼眸深处(六)   室内,路程突然仰头大笑,十分兴奋的模样:“眼睛多么宝贵的东西呵,我同样活生生地把他们的眼睛挖了出来,那样的味道让我不能自已。刚开始的时候,我都没想到自己竟然那么完美的把一双眼睛毫不损害地拿了出来,捧在手心如同这世间最好的艺术品一样。我的痴迷已经开始了,根本停不下来。”   他随手把玩着切割的手术刀,缓缓移到了她旁边:“这双眼睛——”   “吴磊,结束了。”背后的光打在他身上,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有那双黑色的眼睛平静深邃,不起波澜。   “Aaron你来啦。”他低头喃喃自语,手上的动作一顿,“可是,我停不下来了。”   最开始他也觉得吃那些人的眼睛挺恶心的,可是越吃越美味,越吃越难以忘记那种恨与欣喜交织的味道。而原本借犯罪之手复仇并将真相揭示于众的目的,渐渐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特别是当他亲手挖出他女朋友眼睛的时候——那么漂亮。他过激的报复行为已经导致了心理病变,如同瘾君子一样不可自拔。   林吟清恍惚中听见了她熟悉的声音,有什么正努力要将她吞噬。   “不!我不想结束!”路程突然大吼,疯了一样举起手术刀对准她的眼睛挖下去。   林吟清在刀光下来的那一刻死死闭上眼睛,没有疼痛,温热的鲜血滴在眼皮上,一片猩红。   再睁眼,混着血液的眸子让路程也是一惊,不由后退了几步。   那双眼睛里的死寂和冰冷,混着血腥的暴风,正要挣扎而出。   “砰!”一声枪声突起,路程眼里的张狂和惬意终于散尽,只留下一地灰色的颓败,和嘴角残败的笑意。   “林吟清!”韩弈浩飞奔过去解开束缚她的绷带,已察觉到了她的不对。   可对她来说,这三个字像是终寂里的一声钟鸣,阻挡了绵延的冰封。她抬头正对上他冷艳的容颜,带着一丝疑惑和难以名状的深沉。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扑了上去,狠狠咬住他的唇畔,那瞬间齿唇相依,以沫相濡。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找到一些真实感,摆脱那么恍惚与不安。   韩弈浩的身子微微一僵。   “韩弈浩——?”她才来得及说出他的名字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原本没愈合好的伤口,经这么一折腾早就裂开了,针管里的药水终于容不得她再清醒。   晨光熹微,带着灰色的曲调弥漫在一片墓地荒原,青灰色的石碑粗糙凹凸,却字不成文,漆黑的柳木棺材沉寂地放在石碑之后,没有没入土中,一个黑色的背影站在棺材旁边,略带苍白的手指不经意滑过棺盖。   林吟清觉得自己被困在那座棺材里,黑色的压抑与绝望并存,她无法挣扎,也不愿挣扎。但是又明明像是局外人,能够看到棺材外面发生的一切,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缓缓俯下身去,打开棺盖,微凉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   她张嘴,想要唤出那个名字,声音却被诡异的寂静吞噬了一般,如冰融水。他此时正是她第一次在葬礼上见的模样,神色清冷淡漠转眸间又不禁意流露出淡淡地嘲讽,只不过这次是她的葬礼。   是救赎还是埋葬?   是纯粹无瑕的光还是更为深邃的夜?   唇畔相触,不知何时已不见了晨雾灰蒙,变成她室内的一地阳光,她被他压在身下,品尝着唇齿间的温软馨香,舌尖撬开皓齿,长驱直入,比那日突如其来的吻更加炙热,更加意味不明,更加不容抗拒。他离开唇畔后,复又在她纤细的颈间,精致的锁骨细细啃咬,流连,她咬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微微颤栗。   她看不清他的眉眼,却仍旧知道他近在咫尺,肌肤相亲,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他湿热的气息吐在耳畔,频添几分暧昧和魅惑。   只是他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呢?”   所有的景色如潮退去,甚至还来不及回望一眼,已是消失殆尽。   她睁开眼,手背上微微刺痛,满目的白色里有两个模糊的身影靠近。   “M?你还好吗?”安映离紧张地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伸出手去又不敢触摸,生怕一不小心把她碰碎了一样。   “醒了吗?M?”萍雨馨扔掉手中削了一半的苹果,见她终于模糊地睁开眼,舒了口气。   “这是哪?”出了声林吟清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干涸嘶哑的厉害,头还有些昏昏沉沉,她挣扎着起来。   萍雨馨连忙扶了她一把,有些没好气道:“医院!”   “你——”安映离欲言又止,她也不知道怎么说。   “喔,我想起来了。刚醒有些意识不清。”林吟清清了清嗓子,感觉好了些,“我睡几天了?”   “两天。”   “这麻醉后劲挺大的。”   安映离见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又气又笑,她们被她这一趟惊险刺激的魂飞魄散,她倒好反过来还能开个玩笑给你听。   萍雨馨冷哼了一声:“大小姐你能不能别这么作?不就是扭了个脚吗?居然还住院了,要是不住的话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林吟清一愣。   “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温馨,安映离说了声请进,没想到来人竟是苏琛禹。   “林小姐好些了么?”苏琛禹礼貌地对着她问了声。   “好多了,谢谢。”她瞥了一眼他背后,空无一人。   “韩——”苏琛禹似乎意识到什么,刚要开口却被她打断。   “苏大法医还有什么事吗?”她垂下眼眸,目光不明,语气却又带着些许笑意,仿佛毫无芥蒂,可苏琛禹就是觉得有些不对。   “我去打点水来。”安映离对着她摆摆手,转身离开。于是苏琛禹也顾不上哪里不对了,招呼都没打皱了下眉转身出去。   “他们两个认识?”林吟清转头问萍雨馨,安映离这个借口找的真是蹩脚,这中VIP病房什么没有,还要自己去打水?   “我怎么知道?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是谁了。”   “你和她不是一个大学的吗?”林吟清翻了个白眼。   萍雨馨气急反笑:“她和你一个性子你不知道?心里有事,别说是一个学校就是一个寝室我也不得而知!”   怎么扯上我了——林吟清看看她眼底的淤青,知道她肯定也是为她担心了,拍拍她的手臂:“乖,咱不生气了啊!出了院请你吃大餐,辛苦你照顾我了。”   “我要吃最贵的。”   ······   “还有,我这事不要让芸淅她们知道,反正没事了。”   “晚了。”萍雨馨瞥了她一眼,凉凉道:“昨天米桔刚好打电话过来给我,我顺便就和她说了,然后她顺便和莹雪说了,莹雪又顺便告诉了芸淅和你表哥,现在估计阿姨已经准备要来了。”   “我要出院,现在立刻马上!”林吟清沉下脸,有些不耐烦道。   “不行!”萍雨馨一口回绝。   “刚才是谁说我作的?扭个脚脚都要住院?”她冷冷地看着窗外,忽而一笑,意味不明,“是啊,为什么一定要住院呢?”   萍雨馨看着她莫名的转变,浑身一颤也不知又抽什么风了,果断选择闭嘴,继续削还没削完的苹果。   长长的走廊里,穿着洁白护士服的护士轻巧而过,足不出声,安静得仿佛脱出了她的世界,安映离脚步微微一顿,等反应过来要走时被身后一个力道猛得拉住,撞进了他的怀里。   “苏先生还有事吗?”她没抬头,听见自己的声音冷淡平静。   “莉莉安。”头顶上传来的声音有些压抑地怒气,“别躲着我,我们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她挣扎了一下,根本不敌苏琛禹的力道。   “我找了你很久。”苏琛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气。   “有多久?三年么?”安映离嗤笑一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心中一颤,“苏琛禹,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是一段不明不白的心动,不过是连一声再见都没有的分离,不过是两条直线短暂的相交。她从来都知道,那个优雅阳光的男孩不属于她的世界。   “对不起。”   “苏琛禹,算我求你了成不?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既然走了那就干脆放过我吧。”她有些烦躁地低吼出声,引来几道奇怪的目光。安映离趁他微微出神,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还有,苏琛禹我们就当个陌生人吧,反正我连朋友都没法和你做。我们之间的事,不要再提了。”她话说的越是狠心,脸色越是平静,苏琛禹深深地看着她,却没有再回答。   安映离不再看他,踩着自己最平静的步伐重新回到病房里,关上门迅速遮去了那段目光。   “水呢?”林吟清啃着萍雨馨削完的苹果,瞥了一眼两手空空的某人。   “桌子上,我给你倒。”安映离面不改色地走到桌子旁倒水。   “你认识他?”虽然是疑问句式,不难听出她语气里的肯定,萍雨馨闻言也看向她。   “都看着我干嘛?”安映离无语地看着两双明亮的眼睛,无谓道,“他就是那个我喜欢过然后无疾而终的人。”   “真的?长得还有点小帅嘛!而且看样子还挺有钱的。”萍雨馨眨巴眨巴眼睛,总结道。   “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安映离顿了顿,看向同样没什么表情的林吟清,“那个韩弈浩也不简单。M,我们也许一辈子也住不起这样的病房,可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张张嘴的事。他们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林吟清微微一笑,“E,我不傻。”   窗外阳光隐去,铅色的云朵层层叠叠,压得整个世界都喘不过气来,也不知这场雨会下多久,雨后又是否有天晴。   ☆、心有结且解(一)   最终两人还是没能扭过林吟清的性子为她办了出院手续,韩弈浩仍旧没有出现,而据魏萧云说苏琛禹第二天也因为什么紧急的事回了南城。萍雨馨忙着备周一的课,安映离被公司催着要文案,林吟清只好再三保证自己没事之后让她们各自去忙,期间接了个唐薇的电话,因为连续的暴雨天航班取消,她应付了几声最终打消母亲过来看她的想法,没继续说上几句就挂了电话,韩弈浩还是没有出现。   她整个人倒躺在沙发里,头垂地无聊地看着窗外整个天和地翻过来的世界,雨仿佛落进了她的眼底,冷风顺着缝隙争先恐后地钻进来,带着凉凉地湿意。   她突然笑了一声,裹着沙发上的毛毯滚到地板上,像个茧,昏睡在这方天地。   韩弈浩突然打了个喷嚏,秦阳被他的动静一惊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连忙转过头来严肃地看着他。   “感冒了。”韩弈浩揉揉鼻子,淡淡道。   秦阳满头黑线,骂了声脏话把照片和案底摔到桌上:“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才关进来一天,人就死了!”   “目的达到,死了是解脱。”他不咸不淡地接了句话,目光扫过照片上吴磊右臂的刺青。   “妈的他倒是解脱了,这个案子要怎么定?”   “那是你的事。”韩弈浩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现在已经下午三点。   吴磊被捕后第二天就在监狱里自杀——初步判定为服药自杀。他一开始就准备好了被他找到,曝光十年前江大医院的丑闻,把药藏在了纹了刺青的那块皮肤之下,刺青没有什么特别的,是一只火焰焚烧眼睛的图案。一切都在合理之中,他结束了复仇的脚步,却停不下心中汉尼拔的思想,他想要救赎自己,所以选择最不恰当但也最能引起轰动的路径,借他的影响力复仇和死亡。   但是,总有点什么让他直觉不安。   “喂,你去哪?上面还想让你做一次结案解说!”秦阳对着远去的背影大喊,可是对方没有一丝停顿。   “回家。”既然有不安那么他就把让他不安地东西找出来,不过不急于一时,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韩弈浩回到家时玄关处一双女鞋凌乱地被扔地上,他可以想象到某个女人不耐烦踢掉鞋子跑进屋的样子。他脱掉自己的鞋子,整齐地摆在一旁,顿了顿又弯下腰去把另一双鞋子也整齐地摆在自己鞋子的旁边。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头,一路走进客厅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只有地板上那个硕大的“被蛹”格外显眼。   他抽了抽嘴角,直接把人从毛毯里领出来:“林吟清。”   “别烦我。”她这会儿正困着,秀眉微蹙,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扬手把那张发出声音的脸拍到一边去。   韩弈浩眼神微微一黯:“上次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胆子大了?”   林吟清没理他,住院的事要算账也是她找他算账好吧。她意识已经模模糊糊恢复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够,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韩弈浩看着她这不怕死的模样冷笑一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这是你自找的。”   他咬住她柔软的红唇,眼神更暗,她闷哼一声微微张开嘴,却反而放任了他的舌头卷入,带着些许势不可挡的意味,舔舐追逐着。她身子一颤想要推开,他已一手将她的手反握到身后,一手搂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贴。   “现在醒了?”他听见了自己略带暗哑的声音,因为离得太近说话间偶尔还能碰到那片娇软,他这一次也确实感觉到自己对她的渴望,还有从未有过的占有欲。   这个人,终究会是他的。   明明应该愤怒的,林吟清不敢抬眼对上他的眸子,低头看到他微红的樱唇和那一抹晶莹时,林吟清还是不由那一抹咽了咽口水。   真是要疯了!   “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咬死你!”她这话绝对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音一落,干脆粗鲁地把人推倒,右腿一抬整个人跨坐在他身上,双手揪住他的衣领,“韩弈浩,别以为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把我留在医院是为了当诱饵!可妹的我就是生不起气来,也不想和你生气。你现在最好给我收敛点,要不然——”   她此刻没有来得及注意到他幽暗的眼眸,不然绝对不会打肿脸充胖子说出后面的话来。   “我就睡了你!”   窗外的雨仍旧没有停的迹象,辟啦啪啦打在外檐。可她这句话,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楚。   这句话说出来以后,林吟清脸上的神色冷静如常,可通红的耳朵早已出卖了她有贼心没贼胆的事实,韩弈浩也没料到她的回答,愣了一下。   说出的话如离弦的剑,林吟清放开他直起腰来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所以,别来惹——唔”   最后一个字被他用嘴堵了回去,眼眸幽深,他说——正好我也想睡你。   如果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么我愿意抛弃自己进入你的世界里。林吟清想,她和安映离不一样,她心甘情愿栽在这个男人手上,生活磨光了所有的棱角,而他能带给她想要的刺激和张扬。   她的大腿根贴在他炙热的小腹,感觉到那里的硬物渐渐苏醒,他微凉的手指摩挲着她后腰的线条,引得她浑身战栗。她伸出手去摸了摸他胸口的肌肉,恍惚中想起第一次闯进他住的地方的时候,她瞥了一眼他没扣全的家居服就想着手感应该不错。   “嗡——嗡——”手机的震动突然响起,林吟清回神侧过头去,屏幕里显示出魏萧云的名字和那嚣张的俊脸。她皱皱眉,平时没事大少爷是不会打电话给来的,看这不会停的架势,她伸出手去拿电话,却被另一只更长的手臂先拿起并毫不犹豫地按下关机键。   林吟清:······   所以当下一秒敲门声在外响起时,可以想象韩弈浩的脸有多黑。林吟清头一次看见他这么不耐烦又带点怒气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被惹怒的某人干脆把她压在身下。   “等······一下!”林吟清努力伸手够到地上的手机,刚开机两个未解来电和一条魏萧云的短信就进来了,下一秒萍雨馨的电话也打了进来。   “M,你不在家吗?”门外和电话里萍雨馨疑惑地声音同时传来。   “呃·····”韩弈浩瞥了她一眼,她立马开口,“不在。”   “不在?!不是你让我五点来找你请我吃饭的吗!你干嘛去了?”那头萍雨馨有些无语,顿了顿,“我怎么觉得你家有人在啊。”   “的确有人在啊!”林吟清漫不经心道,“韩弈浩在,要他给你开门不?”   “呃,算了,我受不了他强大的气场。”萍雨馨果断拒绝,犹豫了一下,想着现在韩弈浩不可能和她在一起,还是说出了口,“M,你现在和他住在一起不太好吧。虽然我知道你们只是——你要不要考虑先搬到我那去住?而且,E也说了,毕竟他们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吟清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们她和韩弈浩现在的事了。   “森唯酒店,三楼包间。”韩弈浩突然出声,特有清冷低沉的声音让电话那头一片静默。   “不是六点去那吃饭么?”   这明明是魏萧云发短信请她吃饭的内容好吧,他这么说是想坑谁?林吟清无语地看着他。   “那我先过去等你。”萍雨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电话,泪流满内心。她绝对想不到因为不小心说了几句大实话就被坑的这么惨,可是当她赶到森唯酒店三楼,被一个男人拉进包厢“见家长”时已经跑都没机会跑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有诈。”林吟清看向已经恢复了平静冷淡的韩弈浩。   “哦,今天魏萧云的爷爷回来了,在森唯接风洗尘。”   呃,看来是去做挡箭牌,希望萍雨馨自求多福吧,林吟清默默捂脸。   马不停蹄赶到森唯三楼的萍雨馨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她站在电梯口,犹豫着是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还是在这等着。M请她来森唯吃饭能接受,可是看着整个楼间安静地像是被包了下来的架势——太诡异!   “林吟清,怎么不接我电话——”   她正琢磨着离开,却听见有人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拽住她,险些没磕到电梯门上。   魏萧云托词说出来接人魏老爷子才放他离开,可林吟清的电话没再打通过,韩弈浩也不知所踪。他老远看见一个女人站在电梯口,也是微微过肩的卷发,披散在后面,以为是她发现有鬼要撤离连忙追了过去,转身却对上一张陌生的脸。   “你认错人了——”萍雨馨这回无比确定自己被那两个人给坑了,磨磨牙真想回去掐死她!   “酒店的工作人员怎么办事的?!”魏萧云有些恼怒,声音也带些平时没有的冷意,分明交代过今晚是魏家的小家宴,还敢随便放人进来,看来得好好管管了。   萍雨馨也是生气,挣脱开被箍得有些发红的手腕:“我以为是M——林吟清请客才上来的,真抱歉打扰了!”   她也是冤枉好吧,原本是想上前问侍者在那个桌,谁知道才说出林吟清的名字就被直接塞上电梯让她到三楼了。   “是她叫你来的?”魏萧云突然想到什么,抽了抽嘴角。   直接关机不接电话这种是不像是林吟清做的,他认识的人里大概也就那么一个敢这么干!   “哥!”一道略带俏皮的声音响起,萧雨好奇地盯着面前的女人,“这次眼光不错嘛,和以前那些女人不一样,一定很和爷爷的意。”   “你来干嘛?”魏萧云往前一步挡在了萍雨馨前面。   “爷爷让我来看看你接没接到女朋友啊——”萧雨暧昧地朝魏萧云挤挤眼,“你终于找了个良家妇女,按照爷爷的话来说就是好生——”   “还想不想知道你小表哥在哪了?”魏萧云斜了她一眼,萧雨闻言立马噤声。   被挡在身后的萍雨馨抽了抽眼角,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偏偏前面的那个男人还弯下腰来搂住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低语。   “帮个忙,酬劳你开,就当演场戏给长辈看好了。”   于是萍雨馨平生第一次被闺蜜卖得彻彻底底,连相亲都免了直接见家长,谈婚论嫁——这都什么事啊!   事实难料,可谁能想到之后她的生活因为那一句话也被卷进了别人的世界——和她不一样的世界。   ☆、心有结且解(二)   接到再不来上班就卷铺盖走人消息的林吟清没有办法再赖在家里了,她也没办法整天呆在家里和某人对话如下——   “林吟清,哪种死法最能泄愤?”依旧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鞭笞。”她拧开瓶盖,随口回答。   “原因。”似乎对她的答案很满意,韩弈浩嘴角微扬。   “因为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抽你。”她懒懒地窝进沙发里,认真地看着脸色变冷的韩弈浩,恩,即便生气也不影响那张脸的美观。   “在床上?”看着她嚣张的模样,韩弈浩脸色一变眼角不自觉上挑,挑出几分危险的味道。   林吟清觉得自己被他看得更没有贼胆了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趁着某人还没醒直接奔向公司,刚一进门就迎面碰上哭丧着脸的张彤彤,来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吟清,救命啊!”   这个小姑娘自上次萧莲的事后性子收敛了许多,也因为她站出来帮她作证变得有些依赖她。   “我已经第五次被骂回稿子了,大编剧你能不能帮我改改?”张彤彤双手捧着U盘奉上,眨巴这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   林吟清很无语地表情并让她退缩,反而变得更加死缠烂打。开始没理她,到了中午又买来了午饭讨好地看着她,林吟清无语,电话突然响起,屏幕里“母亲”两个字有些冰冷的生疏。   “我帮你改。”心里有些烦躁,唐薇不止打过一个电话来了,自从拒绝她来看自己之后,她在电话里明里暗里开始指责她这个女儿,想见她一面都难,她没了耐性,不想接电话。   “吟清,你电话响了不接么?”张彤彤有些诧异她这一次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听到不停作响的电话铃声,好意提醒道。   “没看见我正在忙没空接电话么?”林吟清瞥了她一眼,恰好那边似乎也没了耐性挂断了电话,她干脆地把手机设成静音,专心改起稿子来。   窗外的天越来越暗,林吟清揉揉疲倦的眉眼,拿起手机时才发现有三个未解来电,都是唐薇的,还有齐智海的一个。她抿了抿嘴角回拨过去没人接,又拨通了齐智海的电话才得知母亲已经来了A市,因为一直打不通她电话还发了条短信。她挂掉电话后在信箱里发现了母亲的信息,大意是她晚上坐了火车过来,现在已经在火车站了。现在换成了她的电话打不通,林吟清想了想还是发了条短信过去,让她在原地等一会儿,到时候接她一起去萍雨馨住的地方,至于和韩弈浩的关系她暂时并不是很想让母亲知道。   “吟清,对不起耽误你有点晚了。”张彤彤抱歉地看着她。   “无妨。”她不在乎地笑了笑,收拾东西离去。   现在已经接近八点,车站依旧灯火通明,只是偏冷的天气和细雨让街道变得空荡冷清。林吟清从出租车上下来,四周望了望都没有唐薇的身影。   “在哪啊?”火车站大钟上的指针早已绕过八点,她对这块不熟,如果不是天气原因唐薇也不会搭火车过来,四处晃了晃没见到人只好拿出手机重新给她拨号,这回却是空洞机械的女声,显示关机。   她有些不耐烦也有些不安,先是确认了早先那条信息是否已经发了出去,又拨通了C市那边齐智海的电话。   “接到小姨了吗?”那边一接通电话就先行开口问道。   “没有。”   “没有?她七点二十五到的啊!打了你电话都没人接。”   “我不是让她不用过来了吗?在公司改剧本,一时忘了时间。”   “那······”   还没等齐智海把话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唐薇下火车,她当时打电话时还是通的,也就至少保证那时手机没关机她会看到短信,而且她不知道公司和住址的具体地址,绝对不可能先打车离开,只能等在原地,可现在人不见了。   林吟清突然皱眉弯下腰,冷空气搅得她胃也开始隐隐作案。晚饭没来得及吃,这个点会不会唐薇也觉得饿了先去找了一家餐馆吃饭?她直起腰开始挨着旁边的餐厅一间一间地找,齐智海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没接。   难道是失踪了?   失踪人口立案并不容易。一、失踪现场有明显侵害迹象;二、有证人证明失踪人员遭到侵害;三、人与机动车一起失踪或携带大量财务失踪;四不满14周岁的未成年人,不满18周岁的在校学生,失踪超过48小时;五、失踪人员在失踪前与他人有重大矛盾纠纷;六、失踪原因不明,时间超过三个月;七、其他疑是被侵害的。   她现在脑海里全是一些看过的电影里头那些失踪后被绑架被劫持甚至杀人抛尸的镜头,胃疼更搅得她一片混乱,她靠在一面墙壁上,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   E出差去了,W也因为讲座的原因干脆腾出屋子给她演戏到学校郊外分区住几天,她有些茫然地望着手机屏幕。   算了,深吸一口气,林吟清飞速编好短信交代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对着通讯录里某人的号码发了过去,然后放进口袋里,等着人来。   “林吟清,你不长脑子吗?”   十分钟后,她的后背贴在他坚硬温暖的胸膛上,听见他的声音带了些略微的嘶哑,胸口平缓起伏,让她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唤着她的全名,却比普通人更加亲近。   “我妈不见了。”她低低地应了一声,似乎没什么情绪。   “我已经打电话让人去找,我们先回去。”他抿着唇安抚似的拍拍她的头。   “韩弈浩,我妈不见了。”她突然一笑,眼底有些悲凉。   “我们会找到的。”他安慰着她,目光深沉。   “我其实,”她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讲。   韩弈浩抱着她坐进车里,没有插嘴。   “我知道她爱我,世上有几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虽然从小她没有管过我,直等到我来了A市上大学以后,她才开始意识到这个女儿即将离开身边,才开始对我倾注所有,虽然我已经不需要了。”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关联词也用得一塌糊涂,“我从小就和没妈的孩子一样,是没什么区别的吧?爸爸整天忙工作,她整天忙处理家里叔伯的乱摊,小学他们从来没接送过我,我都是自己坐三站公交车回家,因为他们告诉我好孩子是会自己回家的。有一次下了好大的雨,我没带伞站在学校门口看着爸爸妈妈一个个把自己的孩子接走,我想他们会不会突然想起我今天没有带伞,然后来接我呢?我在那站了三个小时,数着第几辆车会是我熟悉的那辆。”   她的一只手拽着他的衣袖,神色淡淡地,另一只手藏在背后,被他拉了出来,掌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得一片狼藉,她有些惶恐不安地抬头看他,呼吸加重。   “继续说。”他握住她的手,并没有惊讶或者同情的情绪,前面司机机灵地放下了隔板。   “我是不是像个神经病?”林吟清忽地一笑,喃喃自语,“确实是个神经病。不过,你看你不介意是不是?”   “不是学过心理学吗?还要我教你?”   他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的,但她却懂了。她猛地扑到他身上,像只小兽一样拼命啃咬允吸着他的脖子,然后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丝丝血腥味弥散在唇齿间。   “韩弈浩,那一次我失踪了。”她埋在他的脖子里,声音闷闷地,“我才十岁。据说失踪后三天他们两个才发现我不见了的,一个是在没日没夜追捕一个人贩子,一个是吵完架后跑到了其他地方去散心。没有人知道我到底去哪了,我也不知道。因为十天后,我安然无恙地躺在了家里的床上。”   ☆、心有结且解(三)   韩弈浩抱着她回答家时,她已经睡着了,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眉头至始至终没有舒展过。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橘色的落地灯,他突然很想抽一根烟,他知道有一段让她收起自己张扬的心理阴影,也正因此对上那双一片明净清澈却怎么也看不透的眸子,才引起他的猎奇心,这个女人会伪装,会自救,所以才去学心理学,喜欢着解剖和分析尸体却预感着这背后危险的自己而选择文字工作生活。是他把她拉进这个的世界,为她释放那背后真正的自己。   手机的震动把他拉回现实,他随意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走到窗边接起电话。   “爸。”一个字,如常的平淡。   林吟清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几点,她微微一愣,抬头透过窗户看到外面漆黑一片,淡薄的月光撒在亚麻色的窗帘上,每一扇漆黑的窗户里都传来人间烟火的味道,有小孩的哭叫,有夫妻的吵闹,有翻箱倒柜的声音,有没完没了的抱怨。   这一刻,所有被关在一扇门内的情绪在黑夜里透过一扇窗被放大。可是她不喜欢黑暗,不喜欢什么都看不到,那种自己无法掌控却被浓浓的压抑侵蚀的感觉。   她伸手去开灯,却发现原来停电了。翻过身摸到一片温热的胸膛,韩弈浩就这么和衣躺在她身边,她看不见他的模样,嗅着他熟悉的味道突然很想和他□□。   “怎么了?”韩弈浩被她闹醒,声线嘶哑,林吟清只觉得更加撩人。   “韩弈浩,我不管你爱不爱我,能爱我多久。我都想要爱你,全心全意,刻骨铭心。”   他突然呼吸一重,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舌尖挑动着最初的欲和求,而她也开始回应,炙热的气息在黑夜里更加敏感地触动着两个人的神经。   交颈纠缠,红浪被翻。   当他真正进入的那一瞬间,撕裂的疼痛让脑海顿时里一片空白,她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意识却想要更多。茫然、害怕、满足、喟叹,她微张着嘴,不知是什么模糊了自己的眼。他却已经不容许她半分地后退,紧紧掐住她的腰。   “乖,不要逃。”他沉重的呼吸里带着隐忍,同样不好受。   她穿透黑夜看着他的眼睛,迷醉、沉溺、感受着他在她身体里一次又一次并不温柔的摩挲和冲撞。   他深吻着她的唇,感受到下面的紧致,平静的黑眸里□□更浓,夹着深处无以言说的复杂。   她压抑着低呼出声,双手紧紧揪住底下的被单,白皙的脖颈后仰,那痛苦的快感让她浑身一颤。   谁也不知道相互到底纠缠了多少次,空气中混合着汗味和欢好的味道。林吟清沉睡过去之前,脑海里想便只是这一夜也够她刻骨铭心了吧。   连日来的阴郁天气终于慢慢回温转晴,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斜入客厅,林吟清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韩弈浩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清瘦挺拔,难得换下了黑色衬衫,而是一件白色T恤简单温和。   她走过去,踩碎一地阳光。   “醒了?”他刚好讲完电话,抬手随意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用担心,我们会找到你妈妈的。”   “恩。你在打电话给秦队长吗?”她指了指他手里的手机,昨夜莫名的情绪已经平复,她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   他默了默没说话,林吟清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抬头看着他,目光冷静而坚定。   “最近接到不少失踪报案,几乎都是外地人。起先并不怎么注意,毕竟失踪立案的几率很小,一般只是虚惊一场。而刚才秦队接到报案,在武水河那边发现了一具女尸。”他的女孩没那么不堪一击,韩弈浩浅浅一笑,“林吟清,我知道你自学过法医,苏琛禹不在我需要你的帮忙。”   “我去换衣服。”容不得她犹豫,虽然很讨厌看到那东西,可是现在妈妈下落不明,如果女尸和失踪案有关她都应该去看看。林吟清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做好在这个世界里战斗的准备了,为她的母亲,也为她的父亲。   武水河边,警察在河滩上拉起了防线,秦阳站在尸体便苏琛禹回了南城,解剖室里另外两名法医正蹲在尸体旁检查。   “你来了。”秦阳朝着韩弈浩点点头,发现跟在后面的林吟清时有些愣怔,“林小姐?”   上次的事她是受害者,一般人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唯恐避之不及,她却自个凑了上来。   “秦队长。”她向他微微点头示意,解释道,“作为市民,我想我也应该来帮忙。”   这个理由还真是没法拒绝,秦阳揉揉太阳穴。   “去吧。”蹲在地上的两名法医一起身,韩弈浩就递给她一副医用手套。   “好。”林吟清深吸一口气,微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冰冷的手套带着浓烈的苏水的味道,不刺鼻对于林吟清来说反而在熟悉不过。大学时,她常偷偷跟着法医学的同学进解剖室,一个人去听法学院的讲座。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论起专业知识她不比任何一个法学院毕业的学生差,再加上辅修了心理学,那些知识被藏在心理最暗的地方从未被丢掉。   秦阳和其他两位法医就没这么淡定了,其中一个年轻的男孩更是急的直接挡在她面前,林吟清一时没注意被他撞到后退了几步。   “不能随便动尸体!万一破坏了证据怎么办!”男孩的脸有些红,大声囔囔道。   他这一叫引得在场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林吟清抬眼看向他,脸色平静:“你已经把证据破坏了。”   男孩一愣,说不出话来。   “她背后的伤口,你看出什么了?”相较而言林吟清比他冷静多了,指了指尸体□□出的那道长长的伤口。   “这是鞭伤,尸体还有很多处,从伤口旁边的淤青和泛白的程度来看,在她死之前就遭到了鞭打。还有尸体水肿腐烂,在水里已经泡了四个多小时,尸体的骨骼肌肉组织可以判断出是在四十到四十五的女性。除了这些,你还找什么没?”   男孩已经被她的话震住,他能看出的就是这么,或者说比这些还少。   “让开。”林吟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现在失踪的人不止一个,你多耗费一分钟,这条河里出现别的尸体的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另外一个年纪稍长的法医拉过他,示意他别捣乱,韩弈浩带来的人轮得到他们怀疑吗?   林吟清没再理会他们,秦天也收起的原先的不在乎,脸色凝重,和她一起蹲在尸体旁。   “呼吸道没有完好没有填充物,轻微肺水肿。前额头骨碎裂,是至死原因,初步判定她先受到撞击昏迷之后才掉入水中。”她触摸到前额的那一块碎骨,伤口不深,被河水泡的发白,但不难判断出是受到重力撞击导致的,她又低下头去翻开尸体的指甲,因为水流原因留下的东西不多,她取出些碎屑装进韩弈浩递过来的密封袋里。   秦阳挑眉看了一眼韩弈浩,没说什么。   “这鞭伤?”她顿了顿,抬起头去看韩弈浩。   “哪种死法最能泄愤?”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向那已经被泡的发白的伤口。   “鞭笞。”林吟清站起身来,有些不确定,“可是,失踪的人都是外地人口,这位女士不出意料的话也是其中之一。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仇杀不太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相信你所看到和判断的。”他走到河滩处,“尸体是早上涨潮时被冲上来的,依照尸体的密度和水流速度,往上三百四十七米是尸体开始掉进河里的地方。”   “小杨,带上三个人去,先保护好现场。”秦阳转向韩弈浩,“你跟我一起去,我们需要你的判断。至于林小姐,麻烦你和两位法医一起回去,对尸体进行进一步的尸检。”   “我——”她脸色有些发白,竭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我拿不了解剖刀。”   “为什么?”依旧是那个年轻的法医沉不住气。   “没有为什么,我会晕!”林吟清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晕了以后意识全无的那种!”   这也是她放弃法医的重要原因,她知道在她没有意识的那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每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就浑身是血地躺回了床上。   孙萌又被她堵得没话了,摸摸鼻子。   “我告诉你们该做什么就好,苏琛禹应该也接到消息赶过来了吧?”   “我告诉他不急,这里有你。”韩弈浩突然开口。   ······   ☆、心有结且解(四)   林吟清还是被韩弈浩拎到了尸检间,秦天他们先去了尸体滑落点,冰冷的灯光打在平躺的尸体上,林吟清本能地后退了几步,却被他干脆抱在了怀里。   “韩弈浩,我做不到。”整个尸检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她垂下眼眸,双手紧握。   “你害怕她会出现?”她看不见他的眼眸,可通过这比解剖刀更冷的声音,她也能想象出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是怎样的冷漠幽深。   他的话让她身子一颤。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你既然学了这么多心理学猜也能猜到原因。”他抓住她的手去拿解剖刀,“癔症性的分离性心理障碍,当人遇到危险绝境或者出于愧疚等极端情绪时,精神达到一个临界点,会衍生出一个与主人格独立区分的亚人格,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双重人格。”   “你早就知道了。”林吟清有些疲惫地闭上眼,指尖触达那块冰冷的刀还是轻轻一颤。   他没有回答,微微低头时鼻尖触及她右边鬓角,右手握着她的右手拾起解剖刀。   林吟清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被什么猛地一撞,眩晕感从头顶袭来,那势不可挡的惶恐和黑暗从两边的太阳穴卷进了脑海里,她只来得及死死扣住他的袖口,最终无力跌进幽暗之中。   韩弈浩抱住她软下去的身子,冰冷的灯光仿佛为他的侧颜镀上一层坚不可摧的银甲,如初见时墓地里那个不容侵犯的男人。   林吟清再次睁开眼时目光直直盯着手中的解剖刀,银光反射闪过的眼底,手中的刀一瞬间转向身后那个男人的脖颈。   “你是谁?”她的目光冰冷锐利,像她手中那把不带任何感情的刀。   韩弈浩后退避过她的刀,脖子上还是被划出一道血痕,可想而知如果他不避开,以那样的力道足够割破他的喉管。   “与你无关,你可以继续做你的事,我不会打扰你。”他很想知道,那一身血是怎么来的。   她从没有见过他,不过认不认识又有什么区别呢?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   她嘴角勾起诡异的笑,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一步一步朝着尸体的方向后退,到了尸体旁停下,纤细的手指缓慢而怜惜地抚过尸体的额头,顺着脸颊一路落到侧颈的大动脉。   韩弈浩双眸微冷,已经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了。   她微张着嘴,像是期待,眼神狠厉又夹杂着疯狂的欣喜,那双手拿着锋利的刀冷静熟练挥落下去。   韩弈浩先一步箍住她的手腕,一用力趁她没来得及反应卸了她手上的力道,解剖刀掉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狠厉一挣,连带着两个人往停尸台撞去,旁边的灯架散落一地。韩弈浩微微皱眉,抱住她转了个方向,背后撞到了一块坚硬的铁架。她却不管不顾,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就要去够地上的解剖刀,被韩弈浩一个巧劲拉了回来,就地一滚翻身压在他身上。   韩弈浩:······   这姿势还真是让人熟悉,韩弈浩一手抓住她的双手背在身后,一手猛地压下她的头:“你该走了。”   她的手被箍在身后挣脱不开,唇畔相触,目光相对却都是冰冷平静,她咬破了他的唇不带任何旖旎情感,却没能换来自由,反而被按地更低更紧,甚至没有办法呼吸。   他看着她的眼渐渐迷离,看着她最终倒在他身上,手指拭去嘴角的血,后背的痛疼感一下子清晰起来,缓缓闭上眼。   林吟清这一次醒过来时没有躺在床上,脸颊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还能感觉到底下皮肤传来的温热和胸膛的起伏。   “韩弈浩。”不用抬头看她都能知道抱着她的人是谁。   “林吟清,你永远都要相信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不需要再有一个你来保护自己。”   他永远都是理智的,没有半点甜言蜜语,却给了她别人给不了的东西。   “你是说,她是因为恐惧衍生出的亚人格?”静默了一会儿,她起身看向他,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而樱色的唇却比往常更加艳丽,一时愕然。   “恩。”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样子,却一时没有起身。   “你吻她了?”好吧,那明显被咬破的唇让她觉得莫名奇怪,是她也不是她做的。   “没有。”韩弈浩显然不想再提这件事,如果直接把人敲昏不说再醒来的人是不是她,就算是她——自己动手的一定会被迁怒。他站起身来把解剖刀递给她,“记得我说的话,现在我去现场,你来尸检。”   “我?”林吟清还有些犹豫,“那把门锁上吧,万一她再出来——”   “不仅不会锁门,门口那两个法医也会来帮忙。”   ······   怎么有种被坑的感觉?   不过,韩弈浩说的没错,“她”没有必要出现了。无论曾经遇到过什么经历过什么,十四年的时间足够了,现在只需要一个林吟清的存在。   孙萌和军敏进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了最开始的不屑和抵触,反而满是暧昧的目光打量着她。   “林小姐,你和韩先生是什么关系啊?”孙萌一副我明白你就别害羞了的表情看着她。   “你不是看到了么?做事。”林吟清觉得自己和韩弈浩的关系没什么好瞒的,除了不知道怎么跟萍雨馨还有安映离交代以外。   “你不会晕了?”孙萌好奇地盯着她,轻声嘀咕,“韩先生的治疗很有效嘛。”   林吟清没理他,深吸了口气带上医用手套:“孙萌,你去检验DNA确定死者身份,还有把她指甲里的残留物质检验出来。军敏,麻烦你帮我尸检,我需要进一步确定死者还有没有受到其他侵害。”   “好。”提起工作,这两个人还是比较靠谱的,尸检室三个身影安静而默契地行动着。林吟清把解剖的大部分工作交给了军敏,而自己则细心观察着一切可能。   这世上每个人都孤寂地活着,但每个人都不愿意孤寂地活着。这里对林吟清来说不仅是为找回母亲,也是她向往着却一直没有勇气触碰的梦想。   ☆、心有结且解(五)   警察根据韩弈浩的提示找到的地方是一片滑坡,因为昨夜的雨,痕迹已经被冲刷地一干二净,近百米里有一个废弃水库,十多根水管铁迹斑驳,地上除却一些零散的零件别无他物。   “有什么问题吗?”外面被雨水冲刷没留下任何痕迹,只有这被废弃的水库里可能发现证据证明是第一案发现场。秦阳皱眉扫了一圈破旧潮湿的环境,问道。   “锁的锈迹比其他地方薄,这地方最近几天确实有人来过,而且,昨夜才临时离开。”韩弈浩站在门口,方一开口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朝他看去。   “屋顶的灯。”他“啪”的一声打开的灯,明亮的光倾泻而下,“电路在潮湿的环境更容易损坏,灯被换上没超过一个星期。水管上的铁锈里还混着血迹,没有完全凝固。”   他没说之前没有人刻意去注意头顶上的灯线和水管上的铁锈,这么凑近一看才发现水管柱上的铁锈确实比其他地方的铁锈颜色更艳丽,还带着些粘稠的质感。   立马有人带上手套把每根水管上的铁锈刮下来分装到密封袋里。   “能做画像么?”秦天的脸色也沉下来,如果真的是有人设计为之,那么失踪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被发现尸体。   “加上尸检报告。”   “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胡燕,女,四十三岁,外地人,七月十九号独身一人来A市出差,因为迟迟没有入住,酒店和公司联系不上报警,以身上带有公司大量资金立案失踪。身上共有四十五道鞭伤,七十三道淤青,多半集中于下半身。前额头骨碎裂,是因为重力原因撞到岩石,失血过多死亡,尸体滑到河里。最重要的是,死者生前遭到性侵,但因为在水中太久,没能提取到□□和DNA。水库血液的检测结果也出来了,一共六名,经过核实确认为失踪,都是四十到五十岁之间的外地女性。”军敏说完后不由抬头看向倚在玻璃窗外的林吟清,他记得当她看到血液检测出“唐薇”这个名字时平静的脸掩不住翻涌的情绪,就那么不声不响在原地站了一个小时,直到有人来通知报告时才把资料交给他,让他站在这里分析报告。   她安静地呆在外面,目光看向里面最熟悉的身影,没有了太多悲喜。   “男性,身高在175到180左右,收入中等,七名都是在火车站或者机场失踪,第一现场没有被害迹象,在这两个地方接触最多最让人信任的是出租车司机,换句话说他至少有一辆车。年龄20岁到25岁之间,恋母情结引起的仇恨心态,小时候父母离异或被母亲抛弃。”他在一群正经危坐的警察里,显得格外随意而淡漠。   她似乎没有见过他认真的样子,哪怕是对着自己的“工作”,胸有成竹之余反而没有了那份专注。   “身高为什么在178到180之间?还有年龄怎么得出的?”秦阳记得水库现场并没有脚印或者其他判断证据,火车站和机场也没有拍到有效监控。   韩弈浩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无视,而是将目光投向外面的玻璃窗才缓缓开口:“水库的电灯开关款式,还有每个人都会根据自己的身高习惯等因素装开关的位置。”   开关是最受年轻人欢迎的款式,性价比高,位置在右手边一个178到180的男人正好抬手就可以碰到的地方。   秦阳觉得,这位大少爷性格变好了?   “找到嫌疑人并进行监控的事不需要我插手。随时告诉我进度。”他站起身来,不管身后的目光走向仍旧盯着他发呆的林吟清,“现在抓不了人,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好。”她看着他,乖巧地点点头。   林吟清回到家里之后,紧绷地身体缓缓放松,疲惫和疼痛感一同袭来,她躺在床上,很快就在他怀里睡了过去。他用目光细细琢磨着她的眉眼,安静而乖巧,一点也不像她的性子,心中却跟着莫名地平静下来,不是往日漠视一切的冷淡,而是温暖归属后的心安。   在回来的路上,她说:“韩弈浩,我应和她道歉,不该明明在乎却又不耐烦相处。”   有时候,我们不是不爱而是找不到恰当的方式表达。那么,我怀里的姑娘,你知不知道,当你决定勇敢的走进我的世界时,我已经爱上了你。   夜里又下了一场雨,迅疾而猛烈,带着些夏夜的燥热,她一直睡不安稳,韩弈浩也被她闹的没了睡意,两人就那么睁着眼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凌晨五点晨光熹微时秦阳的电话打了过来。   “找到了?”林吟清也跟着凑到他耳边,有些焦急地问道。   “找到了。”电话那头秦阳的语气并没有放松,他们根据韩弈浩的画像找到了三个嫌疑人,顶了整整一夜,发现其中有个叫费洋的出租车司机半夜没有载任何客人就往郊外开车而去,一队人立即跟上,但因为对那块郊区的地形不熟悉,费洋把他们甩开了,等他们赶到地点时,费洋又开始逃窜,并且带走了一名人质,正是唐薇。   “我去找她。”林吟清有些耐不住了,翻身从床上跳起来,被韩弈浩一把扯了回去。   “车牌号和跟踪信息。”相较之下,他冷静从容。   秦阳没有丝毫犹豫,挂断电话之后把各个路口车辆跟踪信息发到了他手机里。而这边,他几乎是被林吟清拖着下楼的,见她打开车门要坐到驾驶座上,连忙把人拉了下来。   “我来开车。”追赶过程中,如果两辆车相撞,和他一边的后座更安全。   “你会开车?”她记得在C市时,是她当的免费司机,后来去火车站接她也没有自己开车。   “开过赛车。”韩弈浩把人塞进后座,挂档上线,银色的起亚如离弦之箭飞窜了出去。   六点不到,街道上的车辆很少,这也方便了警方追踪费洋的出租车。韩弈浩和林吟清出发的地方里费洋十分钟出现的路口不远,按照地图路线的方向,他很快就在高架上发现了费洋的出租车。   不得不说韩弈浩的开车技术确实很高,在费洋拼命加速的情况下没有落下太多,反而越来越靠近。   林吟清透过玻璃窗看见一双疯狂的眼睛,那种到了绝境的狠厉和挣扎,她稍微移过目光,唐薇整个人被绑在了副驾座上,闭着眼脸色发白,有时离得近些还能看清她忍着不适颤抖的嘴角。   她其实很讨厌坐汽车,每一次都吐得昏天暗地。   “弯腰!”韩弈浩突然低斥一声,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弯了下去,突然的加速让她的头磕在了前面的靠椅上,不轻不重。   他加大油门,脑海里算计着车速、距离、和惯性。再超了费洋出租车半个车身时突然将方向盘右打,“碰”的巨响之后,两辆车不受控制地往右前滑去,撞歪了山前的护栏——同时两辆车熄火停下。   林吟清埋着头也能听见耳边玻璃碎裂的清响,她因为惯性整个人都往右边倒去,但又因为安全带地拉扯肩膀撞上了左边车门,碎裂地玻璃并没有伤到她,恰好落在了她身边。   车子一停下,她便直起身子解开安全带下车。费洋比她伤得重多了,汽车的安全气囊已经弹了出来,额角还是被玻璃划开一个大口,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母亲因为整个人被绑在座位上反而没有受到太重的撞击和伤害,她拉开车门把绳子解开,扶她下来。   “不许走!”费洋突然睁开眼,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唐薇的胳膊,狠狠地瞪着她。   林吟清被他突然出声的怒吼吓到,愣了一秒,随后更加阴冷地瞪了回去,“她是我妈,凭什么不许走!”   “不许走,妈妈不许走!”他太过用力,明明神色凶狠,语气里又带着卑微的乞求,唐薇闷哼一声,痛得清醒过来。   一只修长用力的手突然伸了进来,白皙的背面还混着未干的血迹,手指钳在他的手腕上,看似没有什么力道的,却听见轻轻“咔嚓”一声响,费洋抓住唐薇的手就那么软了下去。   林吟清舒了一口气,她知道是他,也知道他一定没事。如果没有经过严格的计算,他不会提前告诉她弯下腰去。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不会直接把车撞上去。   “没事了。”他帮忙把唐薇扶下来,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清冷低沉,却让有着人心安的力量。   “恩。”她低低的应了一声,看向他,“没事吧?”   韩弈浩摇摇头,绕到另外一边打开车门把费洋从里面扯了下来,他看着来的方向眯眯眼,似乎已经有了隐约的警笛声。   “妈,你没事吧?”她亲自做的尸检,知道费洋有极度恋母情结,有些话她也不知道怎么问出口。身体上的伤口可以愈合,但是精神上遭遇创伤可能是一辈子都不能恢复的。   “我没事。你追来干什么?!”她一想到刚才两车相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何况她的女儿当时居然也在车上。她是来确定她完好无损的,不是来让她在给自己添伤害的!   一听她那语气林吟清反而放下心来,应当没有遭遇到侵害。虽然这指责的语气还是让人不耐烦,可她忍了。   “妈,对不——”   “小心!”韩弈浩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茫然地望向他却只看见他惊慌的神色,还有眼底无尽的冷意。唐薇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推到她,随后自己也到在了一旁,她回过神来才看到唐薇的手臂上插着一根粗糙的铁箭,鲜血淌到了地上、淌到了她撑在地面上的指尖,感受到了母亲的温度,热得灼人。顺着那方看去,韩弈浩已经从他手里夺过了一个小巧的弩,在缓缓升起的朝阳下闪着银光。   “该死!”他竟然一时大意,没发现他口袋里还装了这么一个小玩意儿,也没料到他还能醒来把箭射向林吟清。他的目光里淬了冰,幽深而压抑,那只努在他手里折射更为寒冷的光。   警笛刺耳,秦阳他们赶到时就看到这么一副诡异而安静的画面。韩弈浩根本不理他们,目光冷冷地盯着已经彻底昏迷过去的费洋,让人心惊,也让人不安。   他只好把目光投向林吟清:“林小姐?”   林吟清也只是一时茫然,救护人员已经把唐薇带上了救护车。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从地上爬起身走到他身边,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我没事,我妈她昏了过去但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去医院吧,你也好好检查一下,毕竟刚才还撞车了。”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却极力压抑着平静下来。她知道他在生气,那目光里的危险不言而喻——费洋已经被他判了死刑。   如果他想,完全可以让一个人死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她不需要他这么去做,费洋已经被捕,判刑是必然的事,他怎么可以为了她去承受一条命?   他任由她抱着站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好。”   ☆、朝圣的地方(一)   林吟清从C市回来已经是第二次踏进江大医院了,上次的事虽然给江大医院带来了不少负面影响,江盛天出面道歉并辞退院长之位,但江枫就任新院长之后,凭借自己的手段挽回危机,江大依旧是那个A市最顶尖的医院,那时的事也不过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天林吟清和韩弈浩送唐薇到医院时,江枫亲自出现,她拒绝了他的好意,只将母亲安排到了普通病房——惊累过度和轻微刺伤原本就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江枫礼貌地笑了笑也没坚持,倒是秦阳知道他们撞车的事情后硬是拉着两人去做了个全身检查,保证韩弈浩没事后才离开的。   林吟清随意地削着桌子上的水果,唐薇这几天都吊水躺在床上眯睡,住院一个星期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这几天已经是闹着要出院。   “阿姨睡着了?”安映离提了一篮子水果进来,见唐薇闭着眼轻声问道。   “应该吧。”这几天也不知是不是大学要放暑假了,萍雨馨格外地忙,倒是安映离闲了下来,时不时就来医院陪陪。   “吃吗?”她不会削苹果,厚薄不均还棱角分明,安映离嫌弃地看了一眼还是接了过去。   “M,你和韩弈浩到底什么关系?”安映离的声音很轻,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上次林吟清因为他进了医院险些丧命,可是当她听到她说“我知道,E,我不傻”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她们相像的地方太像——骄矜、固执,防备着自己不受半点伤害;不像的地方南辕北辙——一一个骨子里是火,一个性子里带冷。这也是她了解她却总猜不准她行为的缘由吧。   林吟清已经做好了被审问的准备,可还是一噎,不知道怎么说清楚这份关系:“应该——算是男女朋友吧?”   “什么叫做应该算是?他和你表白了?”安映离很不满意这样不确定的回答,最不可靠的就是暧昧中的男女好吧!   “我和他睡了。”她这句话说的很小声,但还是吓得安映离险些被刚咬进去的苹果噎住,捂住嘴低咳了几声。   安映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可是又似乎在意料之中,对方可是韩弈浩啊,林吟清能把持的住么?   “苏琛禹还没回来?”不咸不淡地一句话,倒是把安映离问住了。   “我怎么知道。”尽量平静。   “哦,那你上次出差是去的哪?”   “南城。”   “那不正是苏琛禹的老家吗?怎么样?”亲爱的映离,我等着有一日他突破你的防线,把爱情捧到你面前。如米桔和凌莹雪所言,愿我们都能得到最好的。   “那座城市很美。”也许人离梦想和爱情都只差一步距离,但她始终不如她勇敢,去他的世界里赴汤蹈火。   两个人突然都不再说话,直到唐薇轻咳了几声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安映离也看出了唐薇有话要跟林吟清讲,估摸着是之前的谈话内容暴露了,聊了几句平常话后逃离现场,把时间留给这对别扭的母女。   “韩弈浩是谁?”唐薇状似无意地一问,眼睛瞟着面不改色的女儿。   “那天和我一起救你的人。”看来她早就醒了,听着她和安映离说话也不出声提醒,做贼吗?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唐薇也有些生气,要不是她偶然听到她还打算瞒着她这个母亲多久?   “那你问的是什么?不是听到了吗。”她不是不想告诉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而已,她爱他没错,也愿意和他在一起,但毕竟没有确定说出口的那几个字她要怎么自作多情地去告诉他们,他是她男朋友?   林吟清有些烦躁,语气也不由重了些,看着她手臂上厚厚的绷带,面色疲倦地缓了下去:“妈,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而已。”   “你和他住一起?”   “是。”   “我要出院。”   林吟清安静地收拾着东西,她固执的性子大概也是遗传于唐薇——劝不动拉不回。她利索地办好出院手术,想了想上车前还是给韩弈浩发了条消息过去,这几天他忙着做结案报告也不知道在不在家,前几天来看唐薇的时候人还未醒。   到了门口,林吟清礼貌地按了按门铃,遭来一记白眼。   韩弈浩收到短信的时候眼角抽了抽,做完结案报告来招呼都没打直接回了家——也不用再跑一趟医院,因为林吟清发短信的时候告诉他已经上车了,相见就见,觉得麻烦就躲开。   所以当门铃响起,他打开门的时候已经在心里算好了可能的一切。   “阿姨抱歉,吟清告诉我的时候说你们已经在车上了,原本应该去接你们的。”   林吟清眼角抽了抽,果不其然。   “是这孩子不懂事。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出个院而已怎么好意思去麻烦别人。”前一句还好,后一句怎么听怎么让人膈应。   韩弈浩把人迎了进去,瞥了林吟清一眼。林吟清揉揉鼻子,真相是不小心被唐薇听见的,不怪她对他的态度奇怪。   读出心里的情绪容易,可是读出里面的话就不容易了。三个人坐到沙发上,还是唐薇率先开口。   “韩先生今年多大了?”恩,相貌不错,气质更甚,只是这样的人她女儿能掌握的了吗?唐薇瞥了一眼进屋之后就没说过一句话的林吟清。   她问得直接倒让韩弈浩挑了挑眉,没有立马回答,转头林吟清眼底也闪出好奇的光芒,她好像也没问过耶。   “二十六。”他抿抿嘴,答道。   “二十六?”林吟清发出一声轻呼,好吧他比她想象中还年轻,原本以为照他的心理年龄,怎么也得靠近三十了,虽然容颜不显时光。   “二十六,很年轻啊!”唐薇一直都觉得年龄大一点的男人会疼人,也更多的事业有成,嫁过去才能享福。   要是林吟清此时能够读出唐薇心里在想什么的话,一定直接把人送出去再说。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韩弈浩默了默:“爸爸和妈妈。”   “妈!”林吟清受不了这审讯式的一问一答了,亏得今天韩弈浩居然还这么配合。   “哦,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唐薇压根没理她。   这个好回答:“商人,在美国开了家公司。”   “妈,你不是特地来看我的吗?这几天都没有时间好好关心我,不和我聊聊?”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唐薇不待见地看了她一眼,她气还没消呢,现在就女生向外了?   “我要去考法医。”早晚都得让她知道,现在用来转移话题最好不过。   “恩——什么?!”   “不行!”两个字,干净直接地否决。唐薇眉头紧蹙,目光终于转到了自己女儿身上。   “我已经决定了。”相比较之下,她冷静许多。   “我不同意!”唐薇激动得从沙发上站起来,也顾不得还有个审问对象在场,直接就开始发飙,“你一个女孩子去做什么法医?当初你要来A市上学我没拦你,你要留在A市不愿回去我也没拦你,可是法医是做什么的——那是给死人检查尸体!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去做这个工作,现在的工作又有什么不让你满意的?”   “那是你拦不住我。”她轻笑一声,唐薇因为她要离开C市闹了好一阵,最后还是父亲劝说孩子是该出去锻炼锻炼才冷了下来。从小没有过关心,现在却又想左右着她的思想,林吟清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和母亲之间的最大矛盾。   “林吟清,你非要气死我吗?”她那一巴掌落下的时候,一室静默。   韩弈浩目光一沉,可偏偏旁边的人儿咬着唇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可怜又倔强,按耐住眼底的冷意他沉默不动。   “抱歉,让你看见这种事。”她意料到了唐薇的反对,却不想她竟然当着韩弈浩的面直接给了她一巴掌。她抑制不住眼里的泪水,声音却是冷静得可怕,看向唐薇的时候倔强中带着些自嘲。   “我现在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了,算我求你的,别折腾了,跟我回C市,然后找份稳定的工作,结婚生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唐薇颓然地揉揉额角,别过头不去看她的眼睛。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做法医吗?妈妈,你知道吗?”她连问了两遍,“妈妈”那两个字特别轻,轻的让听的人心中一颤。   唐薇抿着嘴不说话,头再没转过来。   “首先,我确实喜欢法医这个职业,不是因为新奇和不了解的神秘,而是真正的喜欢。”她顿了顿,兀然笑开,“还有,我想成为爸爸那样的人,虽然我恨他怨他,但我们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个英雄。”   “你——”唐薇声音明显弱了下来,却又不甘,“我没有歧视的意思,可是这个社会大多数都带着有色眼镜来看人,特别是对职业的身份。你还小,不懂。我只想你平淡地生活,不管是失败还是真的成为了法医,以后谁能来对你的未来负责?”   “以后,我来对她的未来负责。”林吟清还没来得及回答,耳边熟悉的声音已经响起,低沉缓慢带着特有的清冷,她想听错也不可能听错。   “你拿什么对她负责,是要娶她还是养她一辈子?”   “我可以娶她。”这次,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你的家人会同意这桩婚事吗?婚姻不是只要两个人同意就可以的,那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事。也许你会觉得阿姨迂腐,但爱情确实不是婚姻中的全部。”唐薇也是愣了一下,她原本只是随意开口,想让他知难而退,林吟清和他认识不到一年,作为母亲,她没有信心把这样的女儿留在这样一个人身边——他太过优秀,太难把握,也太过危险。她已经因为丈夫是刑警这样的身份受过太多苦,她只愿自己的女儿能平淡而幸福。   林吟清已经完全蒙了。   “那是大多数。对我来说,只要我想没人可以反对。”包括自己的父母。   “你现在才二十六岁,认识林吟清不到五个月!”在她看来还是无法相信。   “五个月足够我了解一个人。”   “妈!我自己的事我心里有数。”林吟清回过神来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唐薇不仅是因为她决定考法医,更是因为她知道了她和韩弈浩已经发生关系。只是对她而言,她爱着的是这个男人的皮相,是这个男人带给她从不敢想的生活,是这个男人让她不可推拒的吸引力。   对他而言,娶她只是一个选择题。   他那样的人,也许根本没有爱,一辈子太重,她还承担不起。   “早点进去休息吧,不是刚出院么?”她语气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把唐薇的东西搬进了客卧。知道母亲是为自己考虑,可是她享受着和他这样的关系,可以不用去在意现实的阻碍和困扰,只要自己过得愉快。   夜间的灯火盏盏熄灭,伴着困顿的人们入梦。而林吟清睡意全无,借着窗外的月光偷偷从房里溜出来,轻手轻脚地打开主卧室的门,探出一双眼睛看到里面的人也还未入睡,坐在床边的藤椅里低头凝视着手里的手机,月光温柔,度了他一身清华矜贵。   这男人,果真倾城。   “做贼呢?”韩弈浩原本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出神,突然听见某人蹑手蹑脚的声音,抬头挑眉。   林吟清被发现了也不在意,仿佛几个小时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欢快地小跑扑到他身上,搂着他的腰像个讨要糖果的小孩:“我就是想来亲亲你。”   “那把头埋着做什么?抬起来。”他有些好笑地看着腻歪在自己怀里的人,在她扑过来的时候已经收起手里的手机。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配合地抬起头来,还没主动凑上去就被他的微凉的唇封住,渐渐渡过她柔软唇畔上的温热,韩弈浩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活了过来,冰冷的血液开始回温。   “韩弈浩,我们现在这样很好不是么?”她轻轻伏在他耳边,睫毛微颤。   他的动作一顿,随后手越来越不安分,伸进衣服里摩挲着她的后腰,那片肌肤如电流击过般酥麻,让人颤栗。   她喘息着撇到一边,避开他变得炙热而危险的气息,却方便了他一口咬在她的脖颈,目光幽深。   “咝——。”她疼的倒吸了口气,“亲够了就给我打住!”   “没够,它也想要。”他感受到了她今天的不安,还有压抑的害怕。尤其听到她说——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的时候,真恨不得直接咬死她。   林吟清感受到他下面已经起了明显的反应,站起来就要往外跑却被人一把拉回怀里:“我妈还在隔壁呢!”   月光下怀里的人犹不知自己现在双颊红晕,媚眼如丝,撩拨着底下的暗涌。   韩弈浩突然抱起她,将人压倒在床上:“那你就叫小点声。”   声音低沉沙哑,比夜色更撩人,不容她拒绝他已经扯掉她身上唯一的睡裙,亲吻着每一寸温热的肌肤,直到把她完完全全占有。   一夜纠缠,林吟清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抓狂了,承受着他带来的冲击与快感,偏偏他还中途俯身轻咬着她的耳朵,告诉她:“你叫的就像只小猫。”   她觉得他就是在报复——禽兽!   第二天林吟清从主卧室里溜出来,趁着唐薇低头吃早饭不注意闪进自己的房间,换了件高领衬衫遮得严严实实,面不改色地坐下吃饭。   “这都几点了才起来?”一早上就开始唠叨,大概是所有父母的通病。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爱睡懒觉。”她随意回了一句,拿起面包放进嘴里的时候才发现嘴角刺疼,好像昨晚被咬破皮了。   ······   唐薇是过来人,看到这副样子怎么可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瞥了一眼同样面不改色吃着早餐的某人,脸色显然没有刚开始温和了。   “妈你什么时候回C市?”反正之前她都知道她和韩弈浩睡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赶我走?我碍着你了?”女人难沟通,特别是上了年纪的女人。   “吟清的意思是,我们好提前帮你订票。”韩弈浩已经吃完了,无视唐薇那不高兴的脸色,动作依旧优雅。   “哼!”唐薇冷哼了一声,“我明天就走,不在这碍你的眼。不过,你们什么时候打算结婚。”   “咳咳咳。”林吟清被牛奶呛住,脸咳得通红,“我还没打算结婚。”   韩弈浩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   眼看唐薇又要开始念经,林吟清起身夺门而出:“我有自己的打算,你别插手!”   “你——”背后传来唐薇愤怒摔筷子的声音。   ☆、朝圣的地方(二)   第二天林吟清去送机的时候明显有些冷淡,倒是唐薇看见车后备箱一堆礼物的时候笑开了花,包包、首饰、化妆品全部狙击中了一个女人的爱好,韩弈浩挑挑眉看来魏萧云的眼光用来讨好女人,无论是哪个年龄段的都能成功。   正在公司签文件的魏小云总经理突然打了个喷嚏,嘀咕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女人又在说他了。   送到机场唐薇挑着大包小包正缓和了脸色,转头看见林吟清一副冷淡的样子不由又怒从中来:“你整天板着个脸给谁看?”   她神色依旧冷冷的:“你管我。”   唐薇看了眼韩弈浩缓缓走近的身影,压下自己的情绪:“你这是闹什么别扭?”   “没有闹别扭。”她声音比脸色更冷,“结婚是我的事,我要是不愿谁都别想替我做决定,倒像是逼婚一样。别以为你是我妈就可以完全无视我的感受。”   “无视你的感受?难到你不想嫁给他?”   林吟清没说话。   “我知道你的性子,执拗又随遇而安,既然真那么喜欢他那就好好把握,我没有替你做决定只是推了你一把。如果没有把握,就尽早离开,别最后受了伤跑回来寻安慰。”唐薇看了她身后一眼,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渐渐走进,摆摆手示意不用再送,转身进了安检。   她目送唐薇过安检,直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转过身去正好抱住了他的腰。   “怎么了?”他没有听到她们说的话,可唐薇离去时最后那一眼的复杂他看得清楚。   “没什么。”她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声音嗡嗡的。   “抬头。”   “不抬!”   “为什么?”他听着她赌气的声音,像个闹别扭的小孩,有些无语,“林吟清,现在你越活越回去了。”   “你管我!”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已经缓和了下来,偏过头去轻声嘀咕,“看着你这张脸,连气都生不起来,妖孽!”   他捏了捏她气得发红的脸,不跟她计较:“走吧。”   “等一下,去哪儿?”他带着她走的方向不是出口,唐薇才过不久的安检通道。   “西藏。”他的神色有些冷肃,在不是方才的淡漠平和。   “去西藏干嘛?”她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尤其是他的脸色,难得严肃,见他不打算回答,她也来气了,停住不肯走,“把话说清楚!韩弈浩,我不仅是你的女朋友,将来——不,马上就是你的工作伙伴,是不是案件出什么问题了?”   “你考上法医了?”他斜了她一眼,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马上!”她被他抱在怀里,完全挣脱不开,也就冷静下来,“反正你都打算带着我一起去了,不就是想让我帮忙吗?那还瞒着我干什么?”   韩弈浩默了默,他其实没想让她帮忙的,这忙她也帮不上。只是想到自己要去西藏三天,不把她放在眼前看着,怎么都不安心,早上收拾衣物时顺带着就把她的也收拾好了。想到这儿,耳根有些发热。   林吟清没注意这些,眼看都到登机口了,咬咬牙凑上去亲了他一口,还好他们走的是VIP通道,又因为比较晚登机口已经没什么人:“告诉我嘛!”   这语气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太恶心了。   韩弈浩眼神一暗,低头吻上她娇艳的唇,直到她喘不过气来,才轻咬了一下她下面的唇瓣,放开她:“上飞机再告诉你,现在已经到登机时间了。”   两个人终于登上飞机,林吟清一坐下就开口,生怕他再给她三两拨千斤,到了西藏都还没告诉她。   “费洋也在狱中死了。”如果说路程的死没有引起他多大警戒的话,费洋的死犹如汹涌的海面开始翻滚起表面的浪潮,意示着底下的暗潮汹涌。今天早上秦阳打电话时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去西藏也是接到电话之后才做的决定,不过那时她还正睡得香。   “也?”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用辞,想起他在A市接触的三个案子,心里已有了猜想,“还有路程和陈昇?”   韩弈浩目光一闪,如果不是她提起的话他忘了还有个陈昇,当时秦阳去抓萧莲的时候带上了指路的陈昇,可是没想到出了意外,陈昇当场从窗户摔下来摔死了。   飞机开始缓缓滑动,他只来得及发出条短信提醒秦阳就被迫关机了,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陈昇的名字,希望他智商没那么低,在他到达西藏的时候就把他要的信息传给他。   “那这和我们去西藏有什么关系?”待飞机平稳地飞行后,她锲而不舍地追问。   “路程之前在狱中服药自杀,被捕之前就已经将□□藏进了右臂的皮肤之下,绣成刺青以掩盖伤口。今早狱警发现费洋的尸体,砸下一段厕所的废水管割腕,腕口也有刺青。”也许她真的可以帮上忙,这个女人脑子里聪明着呢。   林吟清闻言陷入沉默,秀眉微蹙。这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却同样在被捕入狱之后自杀,他特别提到了刺青,那一定是刺青有问题,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她疑惑地望向他。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韩弈浩也没想再隐瞒:“刺青的图案不尽相同,但都属于藏传佛教的图纹体系,颜色手法出自一处,具体有什么含义,只能亲自跑一趟西藏了。”   “那尸检呢?还有什么其他线索吗?会不会他们是诱导性自杀?”脑海里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已经有了自杀倾向,那么为什么一定要等到被捕之后?他们背后的意识到底是什么?死亡的动机何在?   “苏琛禹已经赶回去了。”他的想法和她一样,只是现在还没找到直接的线索和证据。   她还想说什么,空姐极其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一双眼线勾勒出的媚眼正微笑地盯着她旁边的人。   “先生你需要喝些什么吗?”   “不用。”面对其他人,他的神色向来疏离冷漠。   “先生,那您需要什么点心吗?”空姐并不死心,特别是看到旁边的林吟清之后。   她:······   “不用,谢谢。”   “先生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叫我帮忙哦。”最后一个字说的娇俏绵长。   “我需要你滚。”韩弈浩眉眼都懒得抬一下,语气冷漠平淡。   林吟清想起上次在医院的那个护士,突然间觉得他对自己算是真的温柔了。   经过这么一段小插曲之后,没有人再来对着他的冷漠自讨没趣,毕竟这头等舱坐的钱权总占了一样。她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到西藏贡嘎机场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   秦阳自从和韩弈浩“搭伙”后智商和效率明显提高不少,手机一开机该要的信息就发过来了,他们回去检查了下陈昇,果然也有刺青,在背上,当时因为现在刺青的年轻人不少并没有特别注意,却没想到和之后的两件事都联系在了一起。   刚一出机场,高原稀薄却冰冷的空气让林吟清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恨不得整个人都躲进他的怀里,一双眼睛却是欣喜地打望着显得尤其广阔清澈的天空。   “我一直想看西藏的天和湖。”也许是地处高了,连带着心也变得广阔起来,没有了尘世的压抑和污杂。   察觉到她语气里透出来的欣喜舒缓,韩弈浩嘴角微扬,远处的夕阳映照出橘色的光,再冷也抵不住心底的温热:“我们先去酒店,喜欢的话就在这里多待几天。”   “我们是来工作的,韩先生你这么随便你工作伙伴知道吗?”她白了他一眼,嘴角扔有笑意。   “我的工作伙伴不是你吗?”他轻敲了一下她的头,换来她不满的瞪眼,“好好干,未来的林大法医。”   “那是。”听到后半句,尤其是“林大法医”这四个字取悦了她,那得瑟的小模样真恨不得让人好好□□一把,工作伙伴什么的都先抛到一边去吧~!   ☆、朝圣的地方(三)   九月的西藏已经很冷,尤其是到了清晨和午夜,经过了一夜的睡眠,林吟清从床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酒店的窗户打开一个缝,冷风贯穿而入,却也没有方才那么闷了。   房里开了空调,她坐在沙发上将三张刺青照片按顺序摆放好,热得有些出汗和烦躁,尤其是浴室里传来的水声,韩弈浩每天早上都要沐浴。   “喂,你洗完没?”林吟清朝着浴室喊了一声,她最受不了热,一热就容易烦躁,定不下心做事情,哪怕只是让她坐在沙发上看照片,何况晚上多少出了点汗,黏在身上不舒服。   浴室里的水声一停,韩弈浩低沉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   林吟清一听也没想太多,赤着脚跑到于是门口,因为早上刚起还穿着睡裙,等她后退不小心撞上男人宽阔坚硬的胸膛时,郁闷地转过头去:“你怎么还不出去?”   “我有说要出去?”韩弈浩挑眉看她,微湿的发梢上细小的水珠顺着他好看的脸颊滑落。   “出去,大清早的别来勾引我。”她不太耐烦的推开他离她只有一指距离的胸膛。   韩弈浩突然把她抱起放到洗漱台上,双臂撑在两边围着她,眼眸如墨,四目相对时,燥热的心随着他幽深的眼眸沉静下来。   “怎么了?”自从那天晚上后,她的情绪一直不对劲,尽管表面仍旧如常,掩饰的叫人看不出半点不妥。   “能有什么事?”她习惯性的一笑,眼底却没有了光亮。韩弈浩何等敏锐,又怎么会看不出这细微之处。   “别忘了我的职业是什么?”他有些危险地眯起眼眸,这个女人怎么转眼又像之前那般全副武装起来了?可凡是对上她的事,他一点都不确定问题出在哪儿,不过那晚还是挺没心没肺地和他亲热,看来不之后这小狐狸又发现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你手机里那个女孩很漂亮,一不小心就记在了心里,难免日思夜想。”那天夜里他收得很快,但还是让她瞧见了那个模糊的影像,当时也没太在意,可她早上迷迷糊糊醒来看到他再次盯着手机里的照片发了一会儿呆,之前只以为像他那样的人根本就不会有感情,所以她无所谓去爱他,可是如果他曾爱过别人,林吟清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   韩弈浩目光一变,她不知道的是,看过之后他就把照片给删了。   “韩弈浩——算了我也不想问她是谁,如果你不想说,问了也白问。”她想要从洗漱台上跳下来,却被他双手掐住腰使劲按了回去。   “你说过不管我爱不爱你,能爱你多久。你都想要爱我,全心全意,刻骨铭心。”他承认,他当时就是为她这句话动心了,挑眉看着她。   “我爱你和我要和你在一起不一样——”爱是她的思想,她控制不住,可她同样不愿将就自己和一个爱着别人的人在一起。人有时候很矫情,但总乐意这么任性一把。   “我欠她一条命,十七岁那年。”他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低沉冷静,像是再复述别人的故事,   林吟清突然想起路程把她绑在手术室时,告诉她Aaron第一次参与的连环杀人案,那时他也是十七岁。   “所以,你是为了她才去做的犯罪心理学专家?”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在脑海里就不可驱逐,林吟清已经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了。   “是。”   所以,这对他而言不是工作而是偿还。不过自己也确实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那个女孩死后他才会去追捕凶手,甚至一直走上这条路,只是没想到会遇见这么一个女人。   只是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也许在他茫茫无尽的生活里,他恰好遇见她能够来陪,贪念她带来的温暖,所以拖她进自己的世界里,享受着另一个人给予他交谈的声音。   “那你爱她吗?”她是活得没心没肺,和他睡过了没关系,因为她的确想睡他,他被逼问之下说可以娶她也没关系,因为她还没想过要嫁,所以那天晚上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躺在他怀里。也许有人会认为她太过理想主义,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不在乎一个身份带来的关系,不在乎名分带来的安全感,她只在乎他怎么想。   真正的她总是和现实脱节的,所以在别人看来实在活得没心没肺。   “我不知道。”那样的愧疚淹没了他所有的情感,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谈得上爱这个字。他从来不去苛求这种东西,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有人会问他这样的问题,让他无话可答。   她紧张的心突然放下来,兀自一笑,这样的回答意料之中,甚至语气里不是该有的迷茫,反而透着冷清。   “那你爱不爱我,不会也是不知道吧?”她突然有些期待他的回答,哪怕可能性很小。   “该走了。”他退开几步,脸上的神色不变,只是耳多有些发红,大步离开了洗手间。   林吟清:······   寺庙就在离酒店不远的街角,红泥石墙,彩色的经幡因岁月退去了最初的鲜艳,残破而亘古,而高处的风鼓起门顶那同样历久经年的幡旗,轻轻梵唱。   她也曾慕名去过西藏的布达拉宫,流连于罗布林卡,目睹虔诚的教徒走近自己的信仰,但络绎不绝的人潮总把这份庄严破坏掉,手中镜头冰冷。她没有虔诚的信仰,所以她走进每一座寺庙但从不踏入供奉的佛堂。   “你信佛吗?”林吟清望着头顶的经幡,风仍旧不停。   韩弈浩没料到她会突然停下来,他已经站在了门内转过身去看她,阳光打在她扬起的小脸上,温暖而纯粹。   “我从小生活的世界里没有佛祖。”   “那你信上帝?”她想起他父母在国外做生意,也许他从小在国外长大的。   “人的信仰不一定要是神。”他突然伸手拉她跨过那一道门槛,走进不宽的寺院里。   人很少,只有一个年轻的僧人添着佛堂前的香火,一对藏族母女转动着架上的转经筒,见到有两个陌生人进来,小女孩好奇地盯着他们。   “请问加西喇嘛在吗?”他对着年轻僧人微微行礼,声线依旧冷清,语气却是很谦和。   年轻的僧人微笑着还礼,手中的佛珠一颗一颗缓慢而有序的绕过指尖,他的普通话说的不标准,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就像那手里的佛珠:“先生有什么事?”   “这里有些图纹希望得到喇嘛的指点。”关于藏传佛教的古老图纹文献资料记载的太少,他要想知道里面的秘密,这一趟必不可少。   “请随我来。”年轻僧人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他身后的林吟清,“先生一个人。”   两个人都明白了他的意识,林吟清无所谓得摆摆手:“你去吧,我在门口晒会儿太阳。”   韩弈浩点点头,跟着僧人走进西堂的小房间里,忍不住回头看了坐在门口石阶上的女人一眼,阳光慵懒,她微眯着眼仰起头感受风拂过额角,像只午后贪睡的小猫。   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她转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他继续往前走,室外的阳光被完全挡住,堂前焚着藏香,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坐在榻上转动着手中的转经筒,虔诚专注。   年轻的僧人用藏语和他说了句什么,喇嘛停下手中的转经筒看向他。   “麻烦了。”韩弈浩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照片,递给年轻僧人。   年轻僧人把照片拿到喇嘛眼前,用藏语翻译了一遍,喇嘛看到图文后脸色微微一怔,看向他,说了一段不短的藏语。   “这些图纹很难找,为什么有人会把这样的东西纹在身上。”年轻僧人用他那并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翻译道,这种古老的图案确实连他也不认得全几个。   “这图纹有什么意义吗?”他目光一闪,等着最后的答案。看喇嘛微怔的脸色,这图纹绝对不是什么好预示。果然——   “这是曼珠沙华,你们也叫她彼岸花。”   “姐姐。”   头上的太阳晒得她有些昏昏沉沉,身后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将她惊醒,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黑白分明,干净得就像她头顶的天空。   是那个藏族小姑娘。   “你好。”她对着她友好地一笑,很喜欢那双眼睛。   “姐姐,你信佛么?”小姑娘的普通话讲的也不标准,有几个字都咬不清,问出话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不信。”她坦诚。   “为什么?”小姑娘似乎更加好奇了,也许在她生活的世界里没有人不信佛祖。   “因为······”   她犹豫了一会儿,小姑娘的母亲在门口呼喊着她的名字,声音也透着藏族人一股特有了广阔——是的,原谅她用了这么一个不符合语法的词。小姑娘也没有纠结于她的答案,对着她笑了笑站起来一溜烟跑了,她望着母女两个踏出门的背影,收回目光时韩弈浩恰好也从里面出来了。   因为我愿得遇一人,成我终生信仰。   “怎么了?”韩弈浩走到她身边拉她起来,年轻僧人对着他们行了个礼也就离开进入佛堂去了。   “哦,没什么。”寺院里这会儿已经空荡荡没一个人了,她也拉着他走了出去,尽管她不信佛,还是不要在那种地方谈及罪孽的好,“问出什么来了?”   “曼珠沙华,彼岸花。”   “岸边有花,曼陀罗华纯白如雪,去悲忘忆;而曼珠沙华妖艳如血,引渡魂灵,是死亡之花。”她抬头望了望天,《佛经》曰著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为此岸 离境无生灭如水常流通即名为彼岸 。这样一来,即便图纹不同,这三个人之间不可能只是巧合而已,毕竟知晓这种古老图纹的人并不多。   “他们的目标,会不会是你?”路程虽然最终是为了揭露十年前的真相,但谈及Aaron的事眼底有着一种莫名的疯狂,这三个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他。   “目标也许不是,但一定和我有关。”   “这不是废话吗?”林吟清翻了个白眼。   “工作要紧,我们现在就飞回去。”韩弈浩冷瞥了她一眼。   “呵呵,韩先生,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金玉良言,指出的每一条线索都能一针见血。”她笑嘻嘻地凑上去,“能让您开口指点一句话那是多大的福分啊,对吧。你说什么时候回去?”   好吧,她这叫能屈能伸,上次来失望而归都没有心情去看高原的湖波,既然来了,这一次顺路去看看也好了她一个心愿啊。   韩弈浩不回答,迈开步子走向酒店方向。   “唉,你答不答应啊?”林吟清连忙追了上去,“谁说喜欢的话在这多呆几天的?韩弈浩,你站在!”   前面的人嘴角微扬,容颜倾城,细听着身后追逐的脚步,渐渐放缓了步伐。   阳光温热,岁月静好,你还未来我怎敢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之前都是有存稿,更的比较快,现在得慢慢来了各位看官谅解一下哈*-*   ☆、生如夏花(一)   韩弈浩带着兴奋的某人绕过阿里和那曲,玩了整整三天,雪山白云蓝天碧湖构成了一副色彩浓烈而不杂乱的油画,曾嘲笑别人矫情,来一趟西藏仿佛洗涤了灵魂,可只有真正站在了大自然未被染指的馈赠前,才能体味宁静。   如果她失恋了,一定会再一次到西藏来。当然,当她说出这句话时,直接被旁边的男人用嘴堵了回去。   两人才一下飞机,秦阳和苏琛禹直接把人请走,如果这些事真的是预谋曝光出来的影响不可估计,林吟清实在太累,没有跟着回警局直接回家睡得天昏地暗,接到营凌雪电话时已经是第二天十点——不得不感慨自己已经辞职,不然哪能睡到自然醒。   “亲爱的,怎么想起打我电话了?”她翻了个身,在床上滚了一圈,昨天韩弈浩没有回来,下飞机时其实已经晚上八点,估计是被留在警局了。   “哦,我到A市了,和你说一声。”电话里面的人言笑晏晏,听到她的声音后翻了个白眼,“你不会还没起来吧?”   “起来了啊,”她从床上爬起来,笑笑,“刚起来。”   “太无法无天了!”营凌雪是知道她辞了工的,虽然也刚知道,“快点起来啊,我和W还有E约好了中午聚一下,十二点半——可别迟到啊。”   “哦,”她把手机拿下来看了下时间,才十点过几分,洗个澡画个妆什么的完全来得及,像是想起什么来,疑惑地开口,“你怎么突然到A市来了?”   “带一个学生过来比赛。”她是学校的声乐老师,这一次比赛场地在A市,她就被指派过来了。   “哦。”林吟清随便和她扯了几句便挂了电话,约在了King World商场的咖啡厅,美美得冲了个澡出来后,床上已经躺着一个人。   韩弈浩拖了外套之后躺倒在还尚留有余温的被窝里,带着淡淡熟悉的馨香,昨夜查了一宿的资料,眼底浮起淡淡的乌青阴影,就连下巴上也冒出了一片细细的青色胡渣。   她看了一眼他的倦容,没舍得打扰,只是刚一在床边坐下,床上的人已经伸出手臂搂住她的纤腰往后一带。   “韩弈浩,我得出门了。”他的头埋在她的脖子上,青色的胡渣刺的她痒痒的,有些无奈道。   “去哪儿?”他的声音也带着淡淡的倦意,手微微一收抱紧了她。   “king world,和安映离、萍雨馨还有C市的另一个闺蜜,营凌雪。”她老实交代,作势就要起身,身旁的人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又被拉了回去。   “恩。”他随意地应了一声。   那你倒是放手啊——林吟清无语。   “韩弈浩。”她无奈地唤着他的名字,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撒娇意味。   “恩——”他突然抬起头,吻住她的唇,轻轻厮磨允吸,缠绵至极,直到身下的人脸颊绯红,呜咽着喘不过气来才放开她。   因为韩弈浩的“阻扰”,林吟清匆忙地换好衣服,画了个淡妆出门,开车赶到king world的时候还是迟了,推门走进咖啡厅时迎面对上三双幽怨的眼睛。   “看吧,我就说她出个门肯定会迟到的。”萍雨馨摇摇头,继续随手翻着桌上的报纸。   林吟清翻了个白眼,不解释。   “恩,我同意。”安映离微笑着接口,“说不定是被美色误时。”   她感觉自己脸上一热,抽了抽嘴角,神色不变。   “韩弈浩——我还没见过呢,什么时候让我也见见呗。”营凌雪支着下巴,微笑地看着她。   她走到营凌雪旁边坐下,要了一杯拿铁:“有机会的话。你来几天?”   “一个星期啊。”营凌雪亲密地挽着她的手,“我都来两天了,结果打你电话没人接,还是E告诉我你去西藏了的。”   她打她电话的时候,大概在无人区信号不好,她在西藏时也只接到过安映离一次电话。   “那边时常信号不好。”林吟清耸耸肩,抿了一口拿铁,萍雨馨还在那翻着报纸。   “天啊,太恐怖了。”萍雨馨突然感慨一声,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报纸上又有人自杀了,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孩,二十来岁。”   也许是已经准备从事法医了的原因,林吟清对这类消息总有些敏感,拿过来扫了一眼,跳楼自杀。   “最近A市这类报道好像不是第一起了,精神压力太大,总有人承受不起。”安映离插了一句。   “所以继续活着的人更不容易。”营凌雪也凑过来扫了一眼,语气沉闷。   “恩。”林吟清淡淡地应了一声,扯开话题,“对了,芸淅最近有消息吗?”   生活担不起太沉重的东西,没必要一群人坐在午后的阳光里去触碰,我们情愿把眼光转到琐碎和红尘中,总有一些东西,不太轻,却可以拿来笑谈。   “在撒哈拉尽情享受着大漠阳光呢,只是不知道你哥能忍多久。”营凌雪也不想在难得相聚的时间里,讨论那些沉重的问题,回答道。   “忍不住了就会去找她的,我倒是现在比较关心你和韩弈浩的问题啊!”安映离抬头看着她,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也是,快说说,上次阿姨来了然后呢?”萍雨馨闻言也凑过来,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现在这么“关心”她,接下来就轮到她被好好“关心”一番了。   就连营凌雪也一副认真的模样看着她。   “我喜欢他,然后现在和他在一起,就这样。”是啊,就这样,要不然还能怎样?   “那他喜欢你么?”营凌雪下意识就开口询问道。   “谁知道呢?不过只要他不爱别人,那就没关系。”前面一句是真话,后面一句,林吟清嘴角一弯,是用来骗自己的谎话。   这一句话说出来,又莫名沉重了气氛。林吟清抿完最后一口咖啡,提议去去上面逛逛街,人的天性都是爱美的。于是一行奔着楼上女装区去,其实她们都觉得自己该买秋装了——要不怎么说女人永远都觉得自己少一件衣服呢。   九月秋装已经上新,king world是魏家的产业也是A市最大的百货商场,林吟清挑了好几件衣服,可每一件价格几乎都是店里最贵的,想了想自己现在还是失业状态,忍疼只留了两件——看来她得早点联系大学法医学的那位导师,争取拿个学位工作赚钱才行啊!   “好心疼啊!”几乎每个女人花完钱之后都是这个内心独白——笑并痛苦着。   “小馨啊——”她们才一出店门,迎面碰上两个七十来岁的老人,一个笑眯眯地看起来十分和蔼,一个面容有些严肃,不难看出年轻时眼眸的锋利。   萍雨馨刚开始还没意识到是在叫她,直到老人走到她面前才回过神来,扯出一抹温柔的笑:“魏爷爷。”   “和朋友出来逛街?”魏老爷子顺手摸了把自己的白胡须,看着萍雨馨笑容不减。   “是的。”萍雨馨点点头回答,其余三人默默站到了一边,不做声。   “好好好。”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乐呵什么,碰见萍雨馨之后笑就没停过,得意地转过头去看了眼身后的老人,“怎么样,这就是魏萧云那臭小子给我带回来的孙媳妇!”   哦——原来是孙媳妇,站一边的三人秒懂,瞄了一眼那位孙媳妇随时准备审问。   “哼!”苏老爷子冷哼了一声,不予回答。   “你那是什么态度?你就羡慕吧,现在像她这般孝顺温柔,懂礼貌还会做饭的女孩难找啦。”魏老爷子越发得意了,看萍雨馨的眼神也更加满意。   萍雨馨······这是个误会!   “我觉得那个女孩也挺好的,文静乖巧。”苏老爷子扫了一眼旁边的三人,目光看向“文静乖巧”的安映离。   安映离······   剩下的两人默默远离,躲到另一旁去了。   “要是觉得好,你倒是让你家那个臭小子带回家去啊!没两年都三十了,还没带一个女朋友,啧啧!”   “魏萧云那臭小子能好到哪儿去?以前找的都是些什么人,也就这个还能看!哼,还有你家那个外孙,我看才更需要担心吧!”苏老爷子毫不示弱,两个人都是昔日好友,冤家了大半辈子,现在都冤家到孙辈来了。   “嘿,我看你就是嫉妒我有这么好一个孙媳妇!”魏老爷子转了转眼珠,“小馨啊,爷爷不打扰你们逛街了,免得某人看着眼红。以后记得多随着萧云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要是没钱了让他来买单!”   四人的内心:······   “爷爷慢走。”萍雨馨目送两个老人拌嘴离去,回过头无辜地看着那眼斜她的三人。   “魏萧云?”林吟清挑眉看她。   “还不都怪你!”萍雨馨白了一眼林吟清,她被坑惨了好吧!如果不是那一次韩弈浩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她就不会遇见魏萧云,也不会被人认定成自己的孙媳妇。   可缘分这种事,谁说的清了?   “能怪我吗?”要怪也只能怪韩弈浩好吧,林吟清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那现在怎么回事要解释一下不?”   “看来果然A市和C市是有距离的,我都不知道。”营凌雪叹息地摇摇头。   “我们也不知道。”对于身边的人,安映离表示自己还是很关心的。   萍雨馨无法只好简要地将当时的情况复述了一遍,看着三人除了笑做不出其他反应的模样,缓缓开口:“据说韩弈浩是他的表弟呢,也就是魏爷爷的外孙啊!”   这话当然是魏萧云告诉她的。   林吟清的笑声顿止,幽怨地看了一眼萍雨馨。   “苏家和魏家从魏爷爷那辈起就是世交呢,刚才站在魏爷爷旁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苏家的爷爷啊!”好吧,这样的情报也是魏萧云告诉她的,因为关乎她们两个人她还特意留意了呢。   安映离的笑意一收,转过头去当什么都没听到。   只有剩下的营凌雪笑得更欢了,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笑过之后她的劫数就来了。   “喂?”接起电话时她嘴角的笑意还未收起,电话那头的男声沉而温润。   “请问是营老师吗?”通讯录里打的是这个称呼。   “是,问您有什么事吗?”这个号码——营凌雪皱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正是她带来参加比赛的那个学生,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来。   “您的学生,试图跳楼被救了回来,现在在江大医院。”短短几句,交代了所以事情,却让营凌雪险些站不稳摔倒,幸得在她身后的萍雨馨扶了她一把。   “谢谢您,我马上过去。”营凌雪来不及解释太多,挂断电话之后和三人道了别,连忙赶向江大医院。   ☆、生如夏花(二)   病房里机器滴滴答的声音,连续而有律地响着,江枫挂断电话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孩,麻木而沉默,那双本该生机勃勃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   “江医生?”随行的医生轻声喊了他一下,有些不安。上次的事情曝光于大众之前,将江大医院推到了风口浪尖,媒体一直盯着不放,这次又接来一个自杀未遂的病人,还不知道会引出什么事情呢?毕竟现在的江大经不起一点儿猜疑污迹。   “等会儿,你的老师会过来。”江枫瞥了一眼随行医生,示意他住嘴,再看向床上的女孩时依旧温文尔雅,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好好休息,没事的。”   女孩茫然地看向他,不说话,只是情绪没有刚来时那么激动了,连检查都不肯配合。   营凌雪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在柜台询问到了病房号码,匆忙打开门就要进去,却正好和出门的一群人撞上,后退了几步眼见头就要磕上门沿,一只修长的手垫在了门与她的后脑勺之间。   她抬眼,对上那张俊雅的脸。   “对不起,小姐。”开门的是刚才那个随行的医生,他也没料想到会有人突然冲进来,悄悄看了一眼神色依旧温和的江枫,连忙低头道歉。   能在最关键时刻把江大医院救回来的人岂会真的如表面这般温和。   “没事。”营凌雪有些恍惚,江枫也立即把手收了回去。   “徐雅在里面,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也不肯配合检查。”都是头发软的女孩子心底都很软,他的手一直触碰的都是冰冷的工具,连心也跟着变冷了。   “谢谢。”她抬头微微一笑,听声音他大概就是打电话给自己的人了吧。转头再去看徐雅,营凌雪皱了皱眉。   “小雅?”她走过去,目光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   徐雅抬头看着她,突出的眼睛有些瘆人。   “怎么了?有事和老师说,不要怕。”其余人见状已经在江枫的授意下离开了病房,此刻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两人相对。   机器的声音依旧冷冰冰地响起,徐雅耐不住营凌雪耐心的目光注视,嘶哑着开口:“营老师,我没事。”   只是那一瞬间有些恍惚地不能控制自己。   “那我们再好好检查一下身体,比赛就要开始了,你可以吗?”看出她不愿意正面回答,营凌雪只能先稳住她的情绪,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检查是不可避免地。   “我可以。”徐雅突然焦急地抓住了她的衣袖,“我没事,老师你相信我。不用检查,我要参加比赛,我要得奖!”   营凌雪蹙着眉,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会——想不开?”   “我没有,那是意外。”徐雅似乎急于证明自己,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她手快拦住了,“老师,再也不会了!你让我回去,我还要练习小提琴,我一定能够拿奖的!”   看着她慌乱急切的脸,营凌雪按捺住心底的疑惑和担忧,只是微微一笑:“别着急,比赛还没开始,你先好好在医院养着。要是心里有什么事,老师在这里。”   徐雅咬紧下唇,那双手紧抓着被角,如果细看会发现瘦地仿佛只剩一层薄皮包骨。   A市的秋季微凉,太阳却依旧灼目的亮。那边营凌雪匆忙离开,她和安映离继续逮着萍雨馨追问她和魏萧云的事,结果魏大少直接来把人领走,一句没解释,倒是最后对着她的那一个笑容——一定没好事。   “表弟妹,一会儿见。”   林吟清打了个寒颤,握紧杯子忍住没扔他脸上去,安映离已经默默离开。   所以,当韩弈浩牵着她站在魏家大门口时,她只是抽了抽嘴角,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你外公家?”她站在门口,一步不动。   “紧张什么?”他微微挑眉,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似乎带着她来赴宴是很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虽然确实也只是魏老爷子为了看外孙的小家宴,但林吟清被他真大光明地牵着站在门口反而十分别扭,不由自主想起唐薇和他的对话,心里已经萌生了退意。   “没紧张。”她深吸了一口气,往回走,“你回你外公家,带我来干嘛?”   他拉住她的手臂,止住了她的步伐:“见外公。怎么,当初说要爱我的时候不是很有气势,现在想当缩头乌龟了?”   林吟清觉得她这辈子最失策的就是先说了那句话。   “激将法,我才不上当!”她轻轻甩了甩手臂,没甩开,反而被抓的更紧了。   “林吟清,你要自己走进去还是我背你进去?”如果此时她回过头细看,会发现那个从来面不改色的男人在说这句话时眼底划过的光彩,那她也一定不会以为他不敢。   “有本事你背啊——”话音刚落,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已经全部颠倒。   韩弈浩早就料清了她的性子,等她话音一落转身直接把人抗到了肩上——为什么不背?因为背的姿势太容易让她逃脱了。   “靠!”林吟清实在没忍住,他的步子大,没几步就跨进了魏家的院子,因为怕掉下来她没敢太挣扎,只能用咬牙切齿来表达自己的不满,“韩弈浩,我们还没到见家长的这个地步!”   扛着她的人步子一顿:“你不想嫁给我?”   这是人的思维吗?——林吟清表示自己跟不上,路过庭院的佣人侧过身去避开目光,眼见门口已经渐远,房屋里食物的香味也开始缠绕鼻尖,她咬咬牙:“想!你放我下来吧,都已经到了。”   那一个字是实话,她不否认,只是从来把握不住自己矛盾犹豫的心情。   越深,越怕自己陷的深。   也许她就是只缩头乌龟,也只有遇见韩弈浩那样的人才能被逼着伸出头来。   韩弈浩满意地把人放下来,没等她反应已经一手推开门一手牵着她跨过那个门槛。   因为刚才那个“倒挂”的姿势,林吟清只能红着脸面对里面的一众人等。正中的沙发上坐着两位老人想笑而谈,正是在KW遇见的魏老爷子也苏老爷子,苏琛禹和魏萧云给自端着一杯红酒站在窗边嘴角带笑,魏萧云身边还站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女生,正拉着他询问什么,餐桌旁一位雍容的中年妇女指挥者厨房来往的佣人摆放菜色。   “表哥!”萧雨最先发现门口的两个人,眼睛一亮推开挡在她面前的魏萧云就冲了过去,“表哥,你终于来了,我哥和苏哥哥都不肯告诉我你在哪!”   韩弈浩熟练地躲开熊扑过来的萧雨,向着沙发里坐着的两位老人点点头:“外公,苏爷爷。”   “小弈来了?”约莫是听到了客厅的动静,魏夫人微笑着走了过来,看到他身后的林吟清时笑得更开了,“这就是林小姐?”   “伯母你好。”不亲近但也不生疏。   “哈哈哈,我就说他比你们都强吧,把人都带回来了。”魏老爷子爽朗地笑了起来,指着窗户旁的苏琛禹和魏萧云,意思不言而喻。   “我不是也把人带给你看了?”魏萧云挑眉,不可否置。   “哼,你当你爷爷真的老糊涂了看不出来?”他是很喜欢萍雨馨那个小丫头,第一次也险些被骗过去,但他纵横商场看了这么多人难道真假都看不清?   “都是小辈,丫头就跟着他们一起叫爷爷。”刚看到林吟清的时候,魏老爷子还有些意外,没想到竟然是今天在商场上看到的小丫头,不过也很快释然,能让韩弈浩选上的人怎么会差了?   说实话,林吟清的长相和气质不像萍雨馨那般温慧,也不如安映离的文静,反而一眸一动之间明媚无双。没有春风细雨的柔和,站在他身边却正好明亮了周边。   “魏爷爷,苏爷爷。”她展颜一笑,乖巧地喊了一声。   “爷爷!”这屋子里,除了萧雨大概都很开心吧,她不服气地嘟嘟嘴,还想开口说什么被魏老爷子一眼瞪了回去。   “既然来了,就入座吃饭吧。”魏夫人一边拉着萧雨一边朝几人笑道。   林吟清始终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安静地跟在韩弈浩后边,虽然萧雨嘀咕的声音很小,还是让她听了个明白。   “还没有舒姐姐好看呢!”   (最近手受伤了,不能动所以好久没来更新了。。。。。先更这几千字,宝宝会更加努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手受伤了,不能动所以好久没来更新了。。。。。先更这几千字,宝宝会更加努力的!)   ☆、生如夏花(三)   饭桌上的气氛还算融洽,除了萧雨对她板着一张脸外林吟清觉得自己还是挺受欢迎的。用完餐,魏老爷子带着韩弈浩去了书房,魏夫人也怕萧雨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拉着人走了。   书房里,韩弈浩端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目光明了,似乎早就意识到魏老爷子想说的话,只是安然地等着他开口。   “你既然把她带到家里来了,也该知道对一对情侣来说意味着什么吧?”这个孩子从小聪明冷静,甚至孤傲地不可一世,可于情之一事说白了就是一片空白。   韩弈浩不答,算是默认了。   “如果你真打算和她过一辈子了,外公倒是很欣慰,毕竟你难得——看上一个人。不然还以为你这样的性子真就打一辈子光棍了!”说到这魏老爷子也不由笑出声来,他对儿孙的事最是上心,可这个看起来最不用担心的反而是他最操心的,特别是——   “你也知道你外公不看重那些虚的,这个丫头很好,只是你爷爷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没有人比她更适合我。”   “你就这么确定?”魏老爷子抬眸看向他。   “外公。”他神色突然认真起来,没有了平日的冷淡和漫不经心,墨色的眸子直视老人沧桑而锐利的眼睛,“在我活着的着二十六年里,从来没有人像她一样这么靠近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我也不在乎。我只知道,如果这世间有人要陪我一辈子的话,只能是她。”   “那舒家丫头呢?你爷爷很喜欢她,而且当初要不是因为她妹妹——”   “我说了,从来。”他打断魏老爷子的话,声音清冷却坚定。   此时,耀眼的水晶灯下客厅里只剩苏老爷子,苏琛禹,魏萧云和她。   “丫头,你们那几个朋友倒是都挺投缘的啊。”苏老爷子眯着眼看向林吟清,意味不明。   苏琛禹早已从魏萧云那里知道了中午的事,听闻苏老爷子开口连忙向魏萧云使了个眼色。   “苏爷爷,你不是想去散步么,我陪您去院子里走走?”魏萧云挺身而出,笑道。   “哼。”苏老爷子冷哼一声,他们心里打的什么注意一清二楚,正眼都不看他一下。   “苏爷爷,您是说安映离吧?”林吟清挑眉,近朱赤,近墨黑,这动作学某人倒是学了个十足。   苏琛禹很想扶额,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爷爷您吃完饭之后都要去散散步的,让萧云陪你去吧,我正好也有工作上的事和林小姐聊聊。”   “你那工作能和人家聊什么去?”苏老爷子斜了他一眼,表示不信,上次在南城就察觉出他的不对劲,现在他都追来A市了还不准他打听打听?   “爷爷,这你可就真错了。我们想聘请林小姐先进入我们办公室实习。当然,等你考试通过取得学位证之后立马转正。”最后一局他是对着她说了,嘴角微勾自信她不会拒绝。   林吟清当然不会拒绝,为了当上法医她连工作都已经辞了,也联系上A大的法医学教授读研,原本也只差考试那一步而已。   苏老爷子看了眼林吟清,又瞪了一眼苏琛禹最终在魏萧云的目光中起身去花园散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苏老爷子这明显是奔着安映离来的,林吟清可没那么容易就被一个让她进工作室实习的“好消息”糊弄过去。   “爷爷太着急了。”苏琛禹无奈地摊开手。   “你不着急?”她反问。   “不是不着急,我要是还没得到她认可就让人见家长,她一定会生气,而且应该是很生气的那种。”苏琛禹有些疲惫地揉揉额角,苦笑。   “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有没有原谅你啊?”林吟清故意拖长了声音,狡黠一笑,“那要不要我告诉你?”   苏琛禹看着她,一副你有这么好心的神色。   “交换。我告诉你答案,你回答我问题。”她坦诚,挑眉看着他就不信他不答应。   “好。”苏琛禹略微思索,点头应下。   “舒姐姐是谁?”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可如果真的不介意又怎么会拿这样的问题来交换?   她也以为自己不在乎,可是看到萧雨说起这个人的神情时,心底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酝酿出一种名为嫉妒和不安的情绪。   苏琛禹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她的问题,顿了顿才开口:“不知道。”   “你不是他朋友吗?”林吟清皱眉,眉眼间流露出些许不满。   “不是。”这回他倒是回答地快,“他没有朋友,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朋友。我对他最多不过是比普通人更熟悉一点而已。”   林吟清顿时无话可说。   “想知道怎么不自己去问他?”   “不想问。”林吟清恹恹地回答。   苏琛禹看着她的样子忽而了然一笑:“林吟清,你不会是在害怕吧?”   她没到到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告诉她,你在害怕,所以从来不问他的事情。   虽然事实诚然如此。   “苏琛禹,你还想不想知道答案了?”她冷眼看他,脸色如常,可苏琛禹和她想处的时间也不算少了怎么不知道她这是被人踩着尾巴才会有的反应——越是害怕越是冷静地伪装。   “有些话你不问他就不会说,别做缩头乌龟。”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若是她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说出她想要听的话,他拭目以待。   “上次我问她南城——苏琛禹的家乡怎么样,她说那座城市很美。”林吟清别过头去,目光正对上从楼梯缓缓走下来的韩弈浩,黑的发,黑的眸,黑色的衬衫和西裤,映衬着耀眼的水晶光线,冷如曜石。   苏琛禹目光一闪,默然离开。   她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缓慢而坚定。她想起在西藏时,小女孩问她为什么不信佛,她来不及回答转过头却看见他从阳光处走来,一样淡漠的神色,却让她的心在看见他的那一眼尘埃落定。   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爱不爱我,能爱我多久。当我全心全意,刻骨铭心,你又是否如我所求?   “走吧,回家。”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隔着一层衣料依旧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他觉得自己遇见她之后才明白为什么恋人之间喜欢亲密无间的拥抱,当肌肤相亲的那一刻我们只属于彼此,完完全全的占有和归宿。   “恩。”她站起来像个孩子一样抱着他,完完全全埋在他的怀里,“韩弈浩,我收回那句话。”   “哪句?”他就势把她搂进怀来,走出门去。   “我不管你爱不爱我——”   “不行!”她话才开个头就被他两个字干净利落地拒绝,不容置喙。   你先听我说完好吗?我好不容易酝酿出的勇气和情绪,你就这么直接拒绝了。   ······   林吟清很郁闷,郁闷地看都懒得看某人一眼,结果自然是直接被压到床上各种姿势折腾了一夜,第二天顶着青黑的眼圈接到营凌雪的电话时颇有些生无可恋的味道。   光听声音就能够听出来。   “你怎么了?”营凌雪听到她嘶哑颓然的声音被小小吓了一跳。   “咳,没事。”她清了清嗓子,老脸一红,踢开半个身子还压在她身上的某人,走到阳台去接电话,“怎么了?”   “哦,有事得请你帮忙。”电话那头的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营凌雪简要述说了一下徐雅的情况和自己的不安,“我担心她有事瞒着我,你学过心理学也许能帮上忙。”   她不是没有和徐雅交流过,但对方一直逃避问题,也和江枫商议找心理医生,可徐雅对于医疗很是反感。   “可是,我擅长的是和死人对话。”她自修过心理学,但也只是基于法医解剖的辅助,让她从尸体上找线索没问题,可是要看透活人的心理防线——她不由将目光投向卧室。   “我相信你,如果是以我朋友身份来看徐雅的话,至少她不会太过排斥。”沉默了一会儿,营凌雪还是开口请求。   “好。你现在还在医院吗?我等会儿过去。”林吟清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这没工作的日子过得实在太散漫了——不对,她今天好像还得去工作室报告,只是苏琛禹没说几点。   挂断电话,林吟清幽怨地走进卧室,韩弈浩已经起床,挑眉看向她。   “怎么了?”   她越过他似累极了趴在床上,脖子上暧昧的痕迹一览无遗,原本不打算理他可,转念一想说不定他能提出些建设性的意见来,于是事无巨细地和他说了一遍,从那日看到自杀报道她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突然上升的自杀率,甚至没有人知道那些自杀的动机,反而就像瘟疫一样,扩散传染。   “很敏觉。”他把人从床上捞起来,就这脖子最显眼的吻痕轻咬了一口,酥麻微痒,流连着暧昧的气息,声音却依旧再清冷正经不过,“我和你一起去。”   最近A市自杀,盗窃,偷尸大大小小的案件层出不穷,看似没有任何联系,可他敏锐地嗅出了其中的不对。由于这些案件本身纷乱错杂,警方就像无头苍蝇一样,根本无从下手,而这样一起自杀未遂的案件是最好的一个切入点。   “那工作室一般什么时候上班?”她扯了扯他的耳朵,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本正经的流氓——简称衣冠禽兽。   “八点半。”   “我不会第一天去就被遣返了吧?”   “遣返是指遣送回原来的地方,你不用送也要回来的。”   ······   ☆、生如夏花(四)   林吟清挑了一束白色海芋,花佛焰苞,乳白色的花瓣底部还带着浅浅嫩绿,它代表着青春活力,不会太突兀地出现于情绪低落的徐雅面前,也不会压抑着气氛和希望。   从心理学角度来说,女孩子天生对花有一种亲近和喜爱,类似兰花香更是能放松人的精神,传达出一种舒缓的暗示信号。   江枫和营凌雪站在门口,低声交谈着些什么,江枫的脸上仍旧带着浅雅的笑意,转头看到两人一前一后相拥而来有些掩盖不住诧异。   “你怎么来了?”这话虽然是问的韩弈浩,他的目光却坦然放在了林吟清身上。   “陪我来的。倒是江医生,百忙之中还挤出时间和人闲聊,挺用心的啊!”她目光越过江枫,看向在身后翻了个白眼的营凌雪。   江枫也不生气,和营凌雪招呼了一声转身离去。原先本他挡住了大半视线,现在他一走,营凌雪终于亲眼看到了传闻中的韩弈浩。   饶是她满腹诗书也找不出恰当的词来形容眼前的男人。   不仅仅是容貌,她记得上学时在《醒世恒言》曾描绘美人骨相,世人见皮难见骨,是因为皮在外骨生内。可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沉静清冷,但毫不收敛自身的气息,骨在外而皮浅显。   用通俗的话说,你看到这人的第一眼绝对不是他的具体容貌,而是周身的清冷矜贵。   “你好。”他朝她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要知道,如果对面的人不是林吟清的朋友的话,也许他连最起码的这两个字都不会说。   “你好。”营凌雪回过神来,偷偷看了一眼林吟清,站在这样的人身边竟她竟意外的觉得和谐。   他们没有多少时间,虽然已经和苏琛禹打过招呼,而且工作室平日闲着也只需要两个人值班,只有案件忙起来的时候昏天暗地,但毕竟她第一天去,重新约好的时间不能迟到。林吟清示意她打开病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病床上的女孩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安静地靠坐在床上,低着头看不见脸,那双露出来的苍白的双手让她不禁皱眉,直觉有些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   “小雅,这是老师的朋友,听说你住院了来看看你。”营凌雪是她的声乐老师,已经带了她三年,这一次来A市参加比赛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怪她着急担心。   韩弈浩审视般地看着床上的女孩,目光冷锐,徐雅抬起头对上那双黑色的眸子不由身体往后一缩,仿佛自己的秘密在这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三个人的目光从一进来就放在了她的身上,虽然那样的反应很细微还是让林吟清捕捉到了。   “这是白色海芋,都说女孩子是花的精灵,送给你。”她不动声色地把花插到床边柜上的空瓶里,清雅的香味渐渐弥漫开来。在徐雅抬头的那一刻,她终于知道哪不对劲——这个女孩太瘦了,瘦到整个人几乎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原本圆圆的杏眼在脸上窝陷下去,空洞地骇人。   恶疾是会让一个在短时间内暴瘦的最大可能,但她的瘦又明显不同,没有苍白的消瘦,而是像被人活生生扒去了里面的血肉,脸色甚至和健康的肌肤一样红润。   “谢谢。”徐雅回过神,清馥的花香缠绕鼻尖,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怎么又不吃早饭?”林吟清把花插到桌上时,营凌雪的目光扫到了几乎没有动过的粥和水晶胶,有些生气,“徐雅,你这样真的让老师很担心!”   “我每天都已经躺着不动了,不能吃······”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只能看见是她的唇瓣在掀动而已。   “你吃了什么药?”韩弈浩突然开口,声线清冷但没有了冷漠的压迫,像是随口一问,“减肥用的。”   徐雅再次愕然的抬起头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的?”   看来他根本不用突破什么活人的心理防线,只需要用眼睛去看去判断,就能把别人遮掩的东西看个透彻,他对外界的敏锐和掌握远是常人所不及的。   “小雅,所以你的钱都是用去买药了?”营凌雪忽然想起徐雅来了A市后曾找她借钱,当时没有多想,女孩子总爱打扮,她借口自己带的钱不够想逛逛KW,回去再还。   “没有花太多。”徐雅抿着嘴别过头去。   “为什么要减肥,你——”营凌雪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只是想变得更漂亮,老师。”徐雅顿了顿,圆圆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声音有些压抑地嘶哑,“和我一起参加比赛的那些女孩都很漂亮,尤其是住对面的那个安娇,她嫌我胖,说我这副尊容也想站在舞台上,谁能喜欢——我,我也知道自己不够瘦,那天去KW的时候正好有家美容店开业,我就去她家买了药,效果真的很好。”   徐雅之前的模样是有些胖胖的,虽然很可爱,但时下追求瘦美,被这么说也是可能的。这关键就是药了,林吟清想起最近那些自杀事件百分之八十都是年轻的女孩。   营凌雪特别想告诉她,唱声乐的微胖身材最好,气息更厚更均,而对面那个女孩她记得好像是弹钢琴的。可是对上那双弥漫着自卑的眸子,她哪里还说得出那些的话来。   林吟清没想到答案这么简单,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其他什么情绪,就像你有人告诉你怀里的包裹里是个炸弹,可当你打开的时候里面只有一颗同等重量的石头。   “能告诉我们那家美容店的名字吗?”压制住心底的情绪,林吟清轻声问道。   徐雅沉默了,她去买那个药的时候,他们经理让她签了个保密协议,说这款药还在推广中,只有500个名额,看她的模样瘦下来一定很好看所以希望她能用这款药,以后也好打广告,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说出来。   “去King World。”对他来说,只要去KW核对一下近期才开的美容院就可以得出答案,不需要再在这浪费时间。   “你不问了?”徐雅削瘦的脸把原本就不小的眼睛衬得更大,因为惊讶瞪着让人莫名毛骨悚然。   林吟清默默地把目光移开,对着营凌雪:“你好好照顾她,我们先走了,有什么事再联系。”   “恩。”虽然缘由问了出来,但她并没有放下心,“我会让她接受检查的,那个药到底和她跳楼有没有关系——”   “不必了。”开口的是韩弈浩,他看了一眼徐雅,不带任何感□□彩,“她这几天没有机会吃药,检查不出结果。”   徐雅听到自己跳楼的事和吃药已经呆住,她没敢往那方面想过,之前跳楼时意识也是模糊不清的,她只能暗示自己是意外,如果真的两者存在关系——她突然觉得背脊一寒。   韩弈浩和林吟清坐上车,混入了川流不息的道路中。她盯着窗外,路边的景色有律地倒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她突然转过头来,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难掩的好奇,“你以前的生活是怎样的?”   也许苏琛禹的话像一把锤子敲破了冰层的缝隙,让原本暗藏底下的某些东西慢慢溢出,不多,但至少是个开始。   她看着窗外的行人车辆,匆忙的,闲适的,暴躁的,安逸的,从眼前像电影一样放映而过。那是和她陌生的人的生活的缩影,她看见了,可她身旁这个人的呢?   韩弈浩没有立即回答,墨色的眸子在这一刻又变得深不可测,有些遥远,不可触及。   “不想说就算了。”她等不到他开口直接甩头,欲将目光继续投向窗外,转头的那一瞬眼底滑过一丝失落和懊悔。   他不等她转过去,拉住她的手臂把人抱进了怀里,微微抬起下颌靠在了她的头顶上,看不出情绪的眉眼同样对上窗外倒退的景色:“生活。”   以前的生活对他来说就是生活,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真敷衍。”林吟清被迫埋在他怀里,冷笑了一声。   韩弈浩平生第一次觉得有些无话可说,抽了抽眼角,正要开口前面的司机已经停下车。   “表少爷,到了。”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过去,无辜的司机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听到动静,林吟清一把推开韩弈浩开门下车,完全不理对方。   韩弈浩:······   最近入驻KW的美容院只有一家,上个月刚开业,鎏金的两个篆体流畅地镶嵌在门前——“重生”,一只破茧而出的凤蝶图案优雅美丽,缠绕出神秘而魅人的气息。   化茧为蝶。   林吟清只抬眸看一眼店名,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里面面积很大,但几乎都是一个一个的小隔间,见她出现一位穿着旗袍的女人从柜台前站了起来。   “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是一个朋友推荐来的,变得更漂亮是每个女人的梦想。”她也摆出最无懈的笑容,回答道。   “请您进九号房,我们的美容师会给您最合适的建议和方案。”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韩弈浩,“不过,这位先生可能得在外面稍等一会儿。”   能陪着女朋友来美容院的少之又少,漫长的等待是件及其不耐烦的事,因而他们现在在的外间只摆了一个沙发,没有人坐。   那沙发不大,细细的粉色在温暖的灯光中闪耀着晶光。林吟清不由回头看了一眼韩弈浩,怎么都觉得格格不入。   好吧,来这种地方原本就不适合他。   “你要不要回车上等,或者去喝杯咖啡?”虽然有些现在还闹别扭,但她是没法接受韩弈浩坐在那张沙发上等人的样子,光想想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就像一座本该供奉高堂的佛像你硬是把它塞到了脚底。   “不用。”他闲适地坐到了沙发上,抬头看着她,“十分钟。”   ······   ☆、生如夏花(五)   小隔间不过十平米大小,摆放着些不知名的仪器,台桌后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宽松的蓝色工作服,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没有想象中的美丽,只是恰到好处的平凡。   “林小姐,请坐。”她开口的声音倒是很好听,温和亲切。   进来之前她在电脑上填了一些基本资料,林吟清并不意外这位美容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谢谢。”她在她对面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里的环境,有些低迷地开口,“我想变瘦。”   美容师翻阅电脑资料的手一刻不停:“林小姐看起来并不胖啊,怎么想到要减肥呢?”   “哦。”她将耳畔的头发别到耳后,显得有些急躁,“你看到外面和我一起来的那个男人了吗?”   美容师抬起头来朝外望了一眼,为显得空间不那么压抑封闭门上的玻璃透明的,眼里划过一丝了然:“林小姐,你本身的底子就不错,比起减肥,别的方面改进能让你变得更漂亮,比如我们的丰胸产品和美容液。”   林吟清忍住没低头去看自己的胸口,满头黑线,看来这个减肥药没那么容易得到,不然徐雅也不会吞吞吐吐不肯讲出来了。   “可是,我一个朋友就是用了你们的药效果很好啊!”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开口询问。   美容师盯了她一会儿,脸上仍旧挂着标准的服务式笑意:“如果林小姐真的想要的话,可以先提交申请。不瞒您说,我们这款药目前本店只有一百个试用名额,得经过经理的批准才行。”   “这样啊!”她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接过美容师所谓的申请单,暗地记下了里面的问题,比起本人身体情况家庭工作甚至人际关系都时不时问道。   “小姐,如果想要漂亮的话光瘦是不够的哦。”美容师脸上的笑意更甚,然后林吟清无奈抱了一堆丰胸美容的产品,面带满足地走了出去。   “拿了什么?”韩弈浩见她出来,挑眉问道。   “没什么。”她面无表情地把那些瓶瓶罐罐塞进包里,她能让他知道自己被“好心”建议了一堆丰胸美容产品吗?绝对不能!怕他在寻出什么端倪,林吟清果断上前挽着他的胳膊离开。   韩弈浩什么都没说,只是离开前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重生”。   林吟清赶到工作室的时候,苏琛禹正带着军敏在做拼骨,零碎的骨骼摆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放射出幽冷的光。   “苏大法医,我来报道了!”军敏也算是半个熟人,她对着她友好一笑,倒显得有些俏皮。   “他舍得把你送过来了?”苏琛禹没有抬头,手上的动作不停,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揶揄。   林吟清囧,看来第一天的推迟给上司的印象确实不好啊!   把最后一块碎骨安放回原位,苏琛禹这才慢条斯理地脱下手套,随时保持着自己的优雅:“减肥药拿到了?”   药物检测需要在工作室进行,何况关乎自杀案件,韩弈浩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就已经说清楚了。不过因为判定自杀,警方没有权利介入,尸体也早就由家属领会安葬,无法进行尸检,一切还是未知数。   林吟清想起包里那一堆丰胸产品就心情不好,摇摇头走进去观赏他拼凑好的骨架:“对了,刺青的事有什么新进展了么?”   这是副个成年男人的骨架,右手食指微微变形,头颅前盖被砸了个窟窿,她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特别转过头去看着苏琛禹。   “这事你不该去问韩弈浩么?”苏琛禹微微抽了抽嘴角,怎么什么都来问他。   “忘了。”她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好吧,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没多少时间去问问题,因为没说上两句话他就直接把人扔床上去了,她也是来了工作室才想起来的······   “可以确定,陈昇、路程、吴磊三人除了刺青没有任何联系,而刺青用的药水和工具也是最普通的。”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进展?”   “至少我没有。”至于韩弈浩,他不能保证。   “那盗尸案呢?”   苏琛禹揉了揉额角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把目光投向她身后:“自己去问吧。”   林吟清翻了个白眼,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在靠近,或者说有谁在靠近:“你不是我头儿吗?”   “哦,”苏琛禹颇为认同地应了一声,“所以你的工作就是配合韩大心理学专家的工作。”   跟着出外场,尸检推理,要知道和韩弈浩这种人搭档不仅需要深厚的专业知识,还需要强悍的抗击能力,时不时抵制住他有意无意流露出的鄙夷,而他向来比较适合安安静静地呆在工作室里出结果。   好吧,工资是你开的你说了算。   “发现了被盗的一具尸体。”跟在韩弈浩身后的秦阳率先开口,目光看向苏琛禹,意思不言而喻。   而韩弈浩则是绕过她,看了一眼台上刚刚凑好的骨架。   他们的人已经把现场围了起来,只是没有法医不敢乱动尸体,怕破坏证据,停滞了这么久的案子终于有了一个突破口,秦阳表示很是激动和急切。   “哦。”原本苏琛禹想说让林吟清去的,转眼瞥见韩弈浩清冷淡漠的表情,开口的话就变成了,“我立马让军敏准备。”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有的疑惑有的不满有的无辜中枪。   “她去碍手碍脚吗?”韩弈浩薄唇微启,平稳的语气听不出一丝嘲讽和不屑,可每个字组成每个词都仿佛一把刀直直□□听的人的心里。   军敏身体抖了抖,忍着没有摔门而去。   “那——”苏琛禹方开口说出一个字,话已经被人截断。   “带上工具走吧。”他微微侧过头,头顶的冷光勾勒出侧脸的轮廓,墨色的眸子仍旧幽深,不可探测,可是她却从他清冷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不耐烦。   苏琛禹察觉自己被无视地彻底,可是转念一想,林吟清的小心思不少,为避免和安映离的事不顺他还是决定适可而止。   “我一个人吗?”她有些惊讶地看着韩弈浩,毕竟还在实习期,什么都没有证都没有拿到手。   “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助理,不是实习法医了。”要是这个身份更方便让她和他一起的话,他不介意多付一份工资,虽然他从不觉得自己需要助理。   “啊?”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微张着嘴吐出一个疑问的单词。   “我说大爷,你们能不能赶紧的!这是在破案,出个外勤而已,有必要吗?”秦阳在一边看着干着急,搓了搓手,就差没直接上来拎人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带着工具坐上了警车,抬手揉了揉额角,林吟清深觉自从遇见韩弈浩之后引以为傲的智商越来越低,这人的思维太难追赶了。   尸体发现现场是一片后山林,落叶常年堆积散发出一股腐味,他们赶到的时候还有警察在拍照取证,秦阳率先下了车转头看向韩弈浩和林吟清。   “尸体被埋在落叶下,腐烂的已经看不出原貌了,山脚下几个小孩玩耍时被尸骨绊倒,村里的人不敢动立马报了警。”   两条信息,第一尸体腐烂极快,第二现场尸骨没有遭到二次破坏。韩弈浩下车走进警戒区,空气中浮着一股的酸腐味,掺杂在落叶的腐味中很难发现,他走到露出大半头骨的尸体前,眉眼依旧清俊,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   林吟清也跟了过去,带上手套小心地扫开尸体上的落叶,渐渐露出原貌,那股酸腐味一下子浓烈起来,腹部、脸颊、大腿等许多地方腐烂地已经露出了骨头,发霉的皮下组织贴附在骨头上,还有些尸油流出时留下的印迹。   尸体被完全暴露出来之后,近处地人都不由往后退了几步,抑制着反胃的表情。   “见过惨烈的,见过瘆人的,就是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秦阳嘀咕了一句,强忍着不适凑过去,“恋尸癖?”   “你知道什么是恋尸癖吗?”韩弈浩反问了一句,起身后退了几步。   “韩大侦探,我不是傻子。”这几个字秦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歹做了刑警这么多年,接触的案子不下百件,如果连恋尸癖都不知道,他还查什么凶手?   韩弈浩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确——那么你哪根神经不对判断对方是恋尸癖。   秦阳把目光投向林吟清,终于知道苏琛禹能不自己来就绝不来的原因了,他要忍住不和他计较。   “从盆骨和脊椎来看,成年女性,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内腹曾大量出血,多处骨碎,死于车祸。骨骼略粗大,身形偏胖,曾在高温环境里放过,现在外界的气温不足以在短时间内出现尸油,这也是尸体腐烂得快的原因。”林吟清忍着生理上的不适,抚过尸体的骨骼,挑起一些皮下组织放进密封袋里。   “把尸体放进高温环境里。”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耳边的风声渐弱,脑海里已经放映出尸体在高温环境下的变化,首先是内脏的腐烂,脂肪溢出油脂,皮下组织渐渐变薄,贴合在骨头上。   “尸油。”是的,尸体在高温环境里最受到影响的就是尸油的溢出,体型偏胖储存的脂肪就会比较多,如果盗尸的目的是获取尸油,那么尸体的选取范围则集中在二十到三十岁之中,体型偏胖,至今A市被盗尸体一共九十七具,不包括失踪没有记录在案的,需要存放的地方,高温环境的营造。   “尸体辐射五百米范围以上、占地面积超过八百米平米的工厂、有地下层,地面偏热。”   二十分钟之后,警车停在山顶的工厂门前,机械沉闷的响声透过钢筋水泥传来,韩弈浩蹲下身体一只手撑在地面,开口阻止了秦阳的步伐。   “来晚了。”地面的温度已经降低,还尚有余热,极有可能是今日凌晨发现丢失了一具尸体后转移了地方,他回头看了一眼林吟清示意她过来。   他顿的地方是最靠近东南角的低坡面,她走过去拾取了一些泥土嗅了嗅装进密封袋里,如果真的如他所料,盗尸的目的是提炼尸油,最靠近地底层的泥土不可避免会混入皮下油脂的成分。   秦阳握紧手中的枪,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到底还是没有带人冲进去。   “这家工厂?”林吟清站起身来,回头望向秦阳,韩弈浩已经绕着工厂大量四周。   “美容产品生产商,他们生产的产品和重生挂钩直销。”韩弈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低冷平静。   原本还想问他怎么知道的,在看见他手里的废弃包装盒之后林吟清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回走。   “你怎么知道的?”秦阳却没有两人之间的默契,开口询问道,他一问所有的目光不由带着些期待与好奇朝他望来。   韩弈浩随手将废包装盒扔了过去,不置一词,那上面印着重生的标志。   众人:又被鄙视了······   秦阳深吸一口气,把枪放回腰上:“既然来了,总得进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一座空地下室而已。”韩弈浩抬头看向说这话的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林吟清拨了拨头发,重新坐回车里。这个已经被犯罪者抛弃的地方,留下的线索都是他们所知道或者已经推断出来了的,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回过头去调查重生。   化茧成蝶——那里的秘密说不定正是最开始的那个结。   ☆、生如夏花(六)   尸体被运回工作室由军敏和孙萌接手,苏琛禹最近在忙着和美国方面合作的尸检讲座,照他的话来说这个案件就交由她全权负责。之前见识过她的能力,孙萌和军敏也没有异议,反而显得有些兴奋。   毕竟苏琛禹工作严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压力比较大,但林吟清就不一样了,还能八卦八卦她和韩弈浩的事情,可惜两个人在工作室只盼来了一具腐烂的尸体。   两个人整理完初步尸检报告回到家里时已经晚上九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下来,期间她接了齐智海的一个电话,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对撒哈拉的思恋。   “那你就去撒哈拉把人找回来啊!”她随意地应了一句,转过头去真好对上一张放大的俊颜鼻尖轻触吓得她险些滑落握在掌心的手机。   那天沉默良久,齐智海心里装着自己的事没察觉出什么,挂断了电话。   她想把人推开,但又因为隔得太近根本动不了。   “谁?”他的头发还没有擦干,皮肤外面带着一层刚沐浴后的湿意,身上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沐浴香味,浅浅淡淡,可是那双幽深莫测的眸子却徒然让她觉得陌生。   好吧,自从上次和苏琛禹在魏家交谈以后她反而钻牛角尖了。   她喜欢的这个人,除了名字和长相其他的几乎一无所知。遇见他的时候,她需要一剂药来抑制心里不受控制膨胀的情绪,所以疯狂地渴望去爱一个人,来拯救自己。就像当人溺水挣扎时,身体会不受控制地去拽住哪怕是一根稻草,于是风风火火地闯进他的世界,然后在他认真的时候却又开始惶恐,开始害怕,开始不自觉地一次又一次划清界线,甚至萌生了撤离地退意。   好不容易提起勇气想要靠近一步,可他又轻描淡写地带过。   这种心情,真是糟透了。   “哦,一个朋友。”她敷衍地答道,想起上午她问他以前生活怎么样的,心里冷笑了一声。   生活?这两个字也太敷衍了吧!   他自然也察觉出了她在生气,脑海反复里过了几遍今天的事情,从上午在车里回答问题之后她就开始冷着疏离。   “去洗澡吧。”对于这种毫无意义地生气,韩弈浩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屑一顾。   “晚安。”她扯出一抹笑来,起身走回客房,有些人越是笑得明媚越是虚假,而恰好她也是“有些人”。   她没有回头,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刻意去忽略背后微冷的目光。   “然后再半夜爬到我的床上来吗?”声音依旧带着他特有的清冷,却不难听出里面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吟清想,她大概又要不知好歹一次了,快步走回侧卧关上门:“放心,这一次我会关好所有门窗的!”   韩弈浩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眼前阖上,心中烦躁,他活了二十多年还真没见谁这么不知好歹过,冷冷地一挑眉迈步走进主卧,脑海里却想着差点没冲过去把她掐死算了。   至于为什么?他冷笑一声,一夜坐在窗边的藤椅上再无睡意。   林吟清大清早的时候意外接到了萧雨的电话,这个小姑娘对她的敌意毫不掩饰,烦躁地踢开被子,习惯比毒品更让人上瘾,她昨晚几乎一个晚上没睡好。   “林姐姐,你现在有空吗?”今天也不知有什么鬼点子,开口就叫姐姐。   “哦,真抱歉我今天还要去工作室。”这是真话,苏琛禹虽然已经把这个案件的尸检步凡交给她,但作为一个实习生她总不能光指挥不做事吧?   “这样啊,可是今天我想请你吃个饭的,上次是我太不懂礼貌了。既然你没空,那我等会儿在苏哥哥工作室旁边的咖啡厅请你喝杯咖啡吧!”萧雨的语气里透露出了她的兴奋,又怕她拒绝连忙挂了电话。   ······   林吟清看了眼时间,还有时间去探究一下萧雨的目的,收拾好自己走出侧卧时整个客厅空荡无声。好歹以前也是心心念念想要自己一个人生活,现在却觉得更加孤寂,她咬了咬嘴唇侧首看向主卧,想他大概也已经出门了。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声响,她想笑却无法确定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不是在笑。   匆匆出门赶到萧雨说的那个咖啡厅,脸上已经收起了所有的情绪,服务员带她走到靠里的座位,那里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却不是萧雨。   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看着眼前这个不熟识的女人,她很漂亮,是属于那种精致的漂亮,每一处细微都让人挑不出毛病,黑色的长发弯成优美的大卷披散在肩后,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更突出得体的五官,就连青丝之后若隐若现的那一款耳钉也是PIAGET的新品。   “林小姐请坐。”她微微一笑,并不急着解释。   林吟清微微挑眉在她的对面坐下,要是萧雨真的只是纯心想找她喝咖啡道歉她才会觉得惊讶,如果按照剧情发展,这位漂亮的女士大概就是萧雨找来打击她的吧,她可没有忘记那句“舒姐姐”。   叫了杯柠檬水,她不急但是没有兴趣在这和一个陌生人浪费时间:“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麻烦您转告萧雨,我走了。”   不问她是谁,也不问萧雨到底要干什么。舒雅望倒是有些惊讶,从她一进来她就开始打量这个女人,可惜很难得出一个定义:“其实是我想要见你。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舒雅望。”   还真是那个舒姐姐,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前脚才让她知道有这么一个潜在情敌,后脚萧雨就把人找来了。   “那舒小姐有什么事吗?”就这么一个女人,难到她还能自行惭愧然后觉得配不上韩弈浩,哭着回去分手吗?在心里瘪瘪嘴,摆出最无懈的笑容来。   “我只是很好奇,听萧雨说你和Aaron在一起了,他啊——”舒雅望淡笑了一下,最后的语气有些怀念还有些有些遣眷。   “那现在看了之后,我可以走了吗?”林吟清一点都不买她的帐,要生气那也只能和韩弈浩生气,关别人什么事。   舒雅望愣了一会儿,头一次觉得自己接不下话,放下手中的咖啡再抬眼时眼底多了分锐利:“林小姐,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但我也能猜出个大概。他这种人,说直白了就是冷清冷心,只要别人缠着靠近他他就不会拒绝,因为心里根本不在意。”   “恩,你确实猜对了。”她低头搅拌着杯子里的碎柠檬,满不在乎地答道,嘴角的那抹讽刺也不知是对着谁的。   “我是他的初恋,也是唯一和他在一起过的人。”舒雅望抿了抿嘴,似乎有些不知道到底怎么和她说,她的反应实在太出乎她意料了,“我不了解林小姐是怎样的人,但是和他在一起三年,没有人比我更懂他。”   林吟清原本想回一句现在有了,可惜嘴还没张开就觉得一阵疲惫,支着脑袋任由她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我们分手的原因么?”舒雅望被有期望她回答,语气有些苦涩,“他手机里有一个女孩的照片,如果你看过的话。她是我妹妹,也是我们分手的原因。”   故事里的主角不是她,连配角都不是,可是舒雅望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狠狠地砸到了她心上。青梅竹马,到少年怀春,感情水到渠成,可惜舒雅望的妹妹,也就是照片里的那个女孩,韩弈浩不爱却欠了一条命的女孩,舒雅琴,在他十八岁那年因为他丧命,如果不是他在她跑来表白的时候以舒雅望的借口拒绝她,她就不会跑回家试图杀死自己的姐姐,最后疯了一样干脆离家搬到了他公寓的门口,如果不是他在她拼命敲门的时候充耳不闻,冷眼等着声音慢慢消失,她就不会被拖走也没有人知道,最后失踪了三天才被发现了尸体。   “我们那时候太年轻,承担不起一条人命。”舒雅望没再看她,目光悲凉而无奈,“可是说起来到底谁有错了?原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是,反反复复不管绕了多少个圈子我都会回到原点。他要回美国了,你知道吗?”   长久的钝痛反而让她冷静地可怕,以前自己编故事写剧本对于前女友破坏感情什么的嗤之以鼻,现在落到自己身上才他妈的想爆粗口。舒雅望没必要骗她,这种事就算不直接与韩弈浩对峙,魏萧云也可以询问,可不管那话里有多少真多少假,她不得不承认最后那句确实把她刺激到了。   林吟清从座位上站起来,笑容明媚无双:“现在知道了,舒小姐再见。”   走到工作室,迎面撞上孙萌,她没有躲开,甚至后背撞到墙壁都没什么反应,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孙萌。   孙萌被她这个模样吓了一跳,险些没跳起来:“吟清没事吧?没事吧?哪撞了?撞得应该不是脑袋啊!”   林吟清回过神来抽了抽嘴角,这才感觉到右肩的痛,都说否极泰来,看来现在是否极的节奏了,白了眼孙萌:“你眼瞎了还是没长脑?连人体的部位都搞不清楚,你还敢来做法医?”   “我这不是看你不太对劲吗?”孙萌小声地嘀咕道,自从上次被她虐得体无完肤后,这世上除了韩弈浩和苏琛禹他最佩服的就是她了。   “哦,那确实是你眼瞎了。”她绕过他走进工作室,军敏见她进来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继续手中的工作。   尸体上的腐肉已经被处理干净,拿去测验DNA以确定尸体身份,除了之前的发现并没有什么新线索。期间军敏拿来了新整理好的尸检报告,她让孙萌送过去。脱下手套,脑海里还是想不出重生到底拿尸油做什么,难道是减肥药里有?可是尸油虽然听起来恐怖,但并不会对人神经系统造成伤害,从而出现诱导自杀。   “姐,该下班了!”孙萌年纪算起来还比她小个半岁,自从发现这个事实之后,称呼自然而然就改了。   工作室并没有具体的上下班时间,事情做完了就可以下班,没有做完几天几夜呆在这里都是常用的事,即便如此现在也已经接近下午四点了,午饭三个人期间将就着叫了外卖。   “怎么今天韩大神没来接你啊?”军敏扭了扭僵硬地脖子,一天的相处下来,也是亲近了不少,于是这语气里免不了带着些揶揄。   “他为什么要来接我?”林吟清冷笑了一声。   再神经大条的人也能察觉出不对劲了,孙萌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看向她:“他不是姐你的男朋友么?”   “他可从没说过。”这是真话,虽然有些赌气的成分在里面。所以说,有时候一句话的保证比什么都靠谱,人就是太缺乏安全感的动物,“说不定也没这么想过。”   孙萌和军敏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一时无言以对。   林吟清一路沉默着,最终停在门口,顿了顿才打开门进去。沙发上坐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低头摆弄着平板里的刺青图片内容,听到开门的声音动作微微一滞,却没有抬起头来。   她随意踢掉自己的鞋子,瞥了一眼沙发上的人:“今天我看到舒雅望了。”   韩弈浩继续对比着刺青的图案,手上的动作未有一丝停顿。   “照片上那个女孩是她的妹妹,也是你们分手的原因。”她又开口,有些嘲讽。   他依旧不解释,神色不变。   她突然有些厌烦这样的平静,厌恶他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漠然,心中委屈愤怒的情绪兀自喷涌,似乎席卷了每一寸血骨,让她无法控制自己,却又抽离了灵魂看着自己挣扎痛苦。   “韩弈浩,我们分手吧!”   这一句话终于让他停下来望向她。   她就那么看着他,说出那句话后所有的不堪压抑荡然无存,她才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这么冷静地可怕。   情感在说那句话之前吞噬了理智,当说出那句话之后,情感却又一瞬消失。她很清楚自己说了什么,也很清楚说完以后的结果是什么。这段感情一开始就只是冲动,也许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从来都只懂得对自己好。   似乎终于确定了她不是在开玩笑,韩弈浩在她面前站了起来,身高上突然就有了压迫,退去淡漠的神色,冷漠看向她:“就因为一个舒雅望?”   “是。”是她让我发觉自己的贪心和你的不能给予,冷心冷情这个词还真适合你。   两个人此时都太冷静了,冷静地不像一场分手。   “林吟清,得到了就不屑一顾你所谓的爱到底有多廉价?”他的声音很冷,比平常更冷。   她的身体微微一颤,试图开口却完全没有可以反驳的话,只能紧握着手让指甲陷进掌心的疼痛来保持清醒。   “没话说了?”他看着她,向前一步凌厉而不容退缩。   “为什么没有?!韩弈浩,别那么自以为是,我爱你,那又怎样,谁规定爱了就一定要委曲求全呆在你身边吗?我现在就是生气,我就是不待见你了!”   “林吟清。”他冷静地看着她生气甚至发怒,似乎她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他伸出手去拉她却被她躲开。   “别碰我!”因为生气,她随手把包砸了过去,力道太大,韩弈浩想了想还是敏捷地闪开,“啪”地一声砸到了地上,散落出一地杂乱。   玻璃破碎的清脆响声在房间回荡,停止了这场实力悬殊的争吵,两个人都将目光移向地上碎裂的玻璃瓶和地上的淡黄色液体,奇异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那些参杂的味道里有一丝细微的熟悉。   “尸油!”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生如夏花(七)   气氛一滞,林吟清顾不得争吵冲过去用手指沾了一点液体放到鼻尖仔细辩闻,破碎的玻璃瓶还印着“重生”独有的logo。当时的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减肥药的上,而那些美容液一直放在包里被遗忘。警方也苦于没有直接证据,申请不到调查令无法查封“重生”。   玻璃折射出璀璨的光,诡异寒森。   林吟清被突然响起的铃声吓了一跳,直到一只手把手机递过来她才抬头看向手的主人。   “营凌雪。”他看了一眼手机不停闪耀的屏幕,目光沉静。   “喂?”熟悉的声音让她一瞬回过神来,接过电话试图压下心中的不安。   “M,徐雅不见了!”电话里传来营凌雪惊慌失措的声音,疾风的呼声夹杂其中,隐约嘈杂。   “说清楚!”徐雅是他们现在唯一掌握的线索,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如果连续性自杀真的和“重生”的药物有关的话。   “她这几天情绪突然暴躁起来,我下午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江枫帮忙找了整个医院都没有!”   “你现在在哪?”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因为蹲得太久有些头晕,韩弈浩在后面抱住了她。   “King world.”他扶住她的腰,听到电话里传来的KW宣传音乐和电梯的声音。   “Y姐,不要去——”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电话里头一阵乱七八糟的撞击声,应该是不小心被人撞掉了手机,最后变成了机器冰冷的“嘟——”声。   “营凌雪?”她皱眉没有等到回应,在拨过去已经变成了关机的提示音。   韩弈浩垂眸看着她,斑驳的光影透过窗户倾泻而入,正是夕阳晕染着一室静默。但,他不需要过多的语言心里已经明了她接下来想要做的事。   林吟清把手机放进衣服口袋里,转身后退了一步,韩弈浩适时地放开搂在她腰上的手,目光交错的那十秒,某种契合与了然无声显现,抛去所有情绪和矛盾,在配合上的默契有时比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让人信任。   “我先走了。”她步伐一丝不顿地走出门去,不是走了,而只是先走。他看着她离开关上门的那一刻,拾起包中仅剩的最后一瓶没有摔碎的美容液。   林吟清赶到KW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临冬的昼渐渐缩短,此时华灯初上,沉寂的夜幕丝毫没有削弱一个城市的繁华,反而更加惊险迷乱。   重生仍旧是之前的模样,简单精致,前台接待的工作人员一眼就认出了她,大约是拖韩弈浩的福。   “林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你好,我一个朋友说她来了这里,我来找她的。”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似乎真的就只是来找朋友的。   “不知道您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也许我可以帮你查查。”脸上挂着完美的礼仪笑容。   她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前台的工作电话突然响起,接待小姐歉意地鞠了一躬,请她稍等。   林吟清站在原地,隐约只能听到电话里是个男人的声音,接待小姐一直恭敬地听着,时不时应一句好,挂下电话后不出所料地朝她开口。   “林小姐,上次您申请的减肥药有结果了,我们总经理想见您,如果您现在方便的话。”虽然笑容更甚,但不难看出她眼底闪过的疑惑或者说是惊讶。   “在哪儿?”林吟清莞尔一笑,重生背后的人亲自找上门,看来营凌雪和徐雅确实出事了。前台的一个工作人员也许并不能接触到其中的黑色中心,但也清楚得到减肥药是件隐秘而困难的事,因此在接到电话时才会抑制不住惊讶。   “请您一直往前走,左拐那间办公室。”   林吟清在她略带疑惑的目光中走向她所指的办公室,脑海里却没有一刻停止思索。作为“重生”背后的负责人不可能随意接待一个来这求药的客户,也许是他一直就关注着林吟清这个人,顺便查出了她的身份,也许是营凌雪出了事牵扯到她,可不管那一点她都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冒险但是不容错过的机会。   她站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抬起右手敲门,放在口袋里的左手摩挲着里面的手机。   “请进。”男人的声音略显低沉,不同于韩弈浩带着清冷的低沉,而是一种难以忘怀的醇厚,让人忍不住去探究其间面容。   门从里面自动打开,露出整洁得有些过分的房间,蓝色的灯光幽静,桌角一盏橘色台灯恰巧化去了里面的冰冷,矛盾而调和。   不得不说看到那个男人的面容时,她心底是有些失望的,毕竟那声音太过让人遐想,而这张出现在眼前的面容极为普通,游走于人群的漠然平淡,转眼即忘。   “林小姐,请坐。”他从座位上站了一起,伸手请她坐下。   “谢谢。”她有礼地应了一声,收掩所有情绪,方才那一瞬似乎只是看的人的错觉,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对面的男人和空无一物的桌面,“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呢?”   “很普通的名字,徐豪。”徐豪身体微微前倾,左手随意地放在桌子上,右手朝她伸出来,四指并拢大拇指微微翘起。   这样的姿态极为舒适,没有任何戒备,说明他认为自己此时处于绝对有利的地方,不管是谈判还是对峙,胸有成竹,而握手时四指并拢,说明他为人处事都是严谨缜密的性格。   “徐经理。”她伸出手去和他轻轻一握,很快收回了手。   徐豪依旧那么不急不缓地微笑着,相较而言她似乎有些沉不住,看他的态度营凌雪一定是出事了,而她与警局有关的身份在他心里也了然。   林吟清稳了稳心神:“徐经理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徐豪摸了摸食指上的戒指,袖口露出一段手腕,隐约看见一丝青墨色:“哦?林法医觉得我能有什么事呢?不是来拿药的么?”   “也是来找人的。”听他道破身份,她反而不用太过警惕。拐弯抹角比较心中沟壑韩弈浩比较在行,她适合打开天窗说亮话,况且徐豪引她进来挑明就是把东西都亮到了台面上来,又何必在藏着掖着。   “人不在这。不知道林小姐愿不愿意跟着我走一趟?”   果然,林吟清在心里叹看口气,压抑住不安目光似不禁意扫过他的左手手腕,还是只能看见一点模糊不清的青墨色:“要是不愿意呢?我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   “那你可能得冒更大的险了,毕竟这里能让人昏迷的药可不少。”徐豪拉开桌子的抽屉,意思不言而喻。   “你——或者说重生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第一次来的时候她不过是个普通顾客,就连填写的资料也半真半假。   “林小姐这是在拖时间啊。”徐豪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是回答了她的话,“和你一起来的人太耀眼,我听前台提起后就留了个心眼,毕竟韩大心理学家的名号太让人忌惮,不得不早作准备。”   所以他看了监控视频,调查出她的身份顺藤摸出徐雅这个漏网之鱼,在发现工厂不小心丢了一具尸体后没有急着找回而是狡兔三窟,凌晨将所有东西移走。减肥药里不仅有损伤精神中枢的成分,而且能让人上瘾,他等着她们一个个走到设计好的陷进里,虽然中间出了点小差错,但是不妨碍大局。   “我的失踪只会让警方更加紧密的监控和调查你。”这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她的失踪照目前来看百害而无一利,除非他的目的更本不在此。   “你既然都敢走到这里来了,说明至少已经有了调查重生的证据。我不喜欢防备,更愿意主动出击,反正就算今天忽悠过你韩弈浩不用太久就能找到第二个工厂。”他虽然应答着她的话,但动作丝毫没有停滞,绕过桌子将迷药摆在了她面前。   “我跟你走。”她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还请林小姐把手机交出来吧,带着上路不方便。”他瞥了一眼她的口袋,露出了然的笑意。   林吟清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放进他右边微鼓的口袋里,动作有一丝不情愿和气愤。   徐豪只当她是被发现了小心思后的恼怒,特殊处理过的手机就相当于一部跟踪器,她是警局的人更是韩弈浩的女朋友,那只手一直放在口袋里紧握着手机足以说明一切。   他不甚在意地把手机卸下电池扔到垃圾桶里,对着她做了个请的姿势,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绕过正门和监视器离开了KW的大厦。   秦阳看到韩弈浩的时候整个人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眼看案件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新进展没想到对方比他们动作更快,留下一座空荡的工厂,在韩弈浩和林吟清离开后他还是不死心地进去查看了一番,毫无收获。验证了美容液里确实存在着尸油的成分后,他借着韩弈浩的关系迅速取得加急调查令,一干人等火速乘车到了KW。   “咦,林大法医呢?”虽然她还差那么一纸证书,但见识过她的本事后大家都跟着叫林大法医,秦阳之前太过兴奋和惊喜,直到下了车看韩弈浩周围空荡无人,冷一片空地才发现林吟清竟然不在。   韩弈浩没有回答他,径直朝着重生走去。秦阳摸摸鼻子看着前面孤傲冷漠的背影,突然觉得没有了林吟清在他身边调和一下冰冷的气场实在不习惯。   可是当秦阳拿着调查令畅通无阻时,重生只剩下一干虾兵小将,一问三不知的那种,顶多一个前台如监控所展示的那样证实了林吟清两小时前来过,而且一直呆在总经理办公室没有人出来。   可是打开门面对一间毫无人迹的空房间时,秦阳下意识去看韩弈浩,似乎怕他担心或者愤怒或者其他什么情绪,可是许久那张脸上仍旧是平静甚至有点冷淡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在意还是太善于隐藏。   韩弈浩冷静地审视着这间她呆过的房间,那些人见他如此硬是一步都不敢动,生怕打断了他的思考和推断。压抑的沉寂中,那双如墨的眸子最终投向不起眼的垃圾桶,他皱了皱眉没有来得及顾及自己的洁癖,修长的手指已经先于意识从里面拣出一只手机。   这样的行为让他微微一愣,樱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最后似乎妥协了般勾起一抹笑意。那个女人,对他的影响已经超乎预料了啊,就像今天听到她说要分手的时候,就算知道那是气话可心中的愤怒不可控制,甚至因她的赌气一夜未眠。   他也许不懂情爱,可是比常人更明确自己想要什么,而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是他的。   ☆、最后的重生(一)   林吟清上了车以后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徐豪没有绑她也没有遮住她的视线,但黑色的玻璃和夜色混在一起看不清任何东西,车子离开城市后在荒郊野外行驶了一个小时,没有任何提示牌,在这荒茫的夜色里她连东西南北都分辨不清,可惜之前没有好好分析过A市的地理,更本不知道现在到底在什么位置。   “这地方不好找。”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徐豪停下车后对着后视镜里的她微微一笑。   她暗中呸了一声,没有回答,而是配合地下车跟着他走进更浓的夜色里。虽然她胆子大,但是面对这样的环境不免还是有些心悸,亦步亦趋地跟在徐豪后面,而前面的人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她会逃跑。   也是,这荒郊野岭她能跑到哪去。   暗夜中兀然响起铁门推拉的声音,徐豪对这个地方看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即便没有任何光亮也能靠着记忆寻来打开门。伴随着“啪嗒”的轻响,明亮的灯光让她一时有些不适应,眯起了眼睛。   铁门背后是一长串的阶梯,通往地下,她站在门口已然感觉到脚底腾升的热意,比常温高出不少。   “害怕了?”徐豪回头看她,似笑非笑。   “只是有些疑惑。”她顿了顿,还是抬腿踏进了门内。外面的荒风呼声渐起,如恶兽埋伏与夜色中,在人脑海里勾勒出莫名寒意,“把我带到大本营来不觉得太过冒险了吗?”   不出所料的话,这里大概就是那些尸体转移后的地方。荒野、高温、尸油每一个词几乎都是危险而恐惧的。他说韩弈浩迟早会找到这个地方,所以在引起警方注意时他就设计好了把她引过来,主动出击,可是这样的主动能给他带来什么?为什么不是趁机销毁所有遗留的证据,反而直接和警方对上?   正常的罪犯第一反应该是逃脱,林吟清目光突然扫到他的手腕。   “到了。”徐豪停下来,台阶的尽头是一间空荡的地下室,靠墙角堆积着几十个小油桶,地面踩上去也能感觉到一层不薄的因油脂形成的污垢,空气中散发出令人闷热的气味,直面阶梯口的那一面削下去一块方形的凹底,热气就是从那里传上来的。她知道,那底下也是尸体摆放的地方,以用来提炼尸油。   令她震惊地却不是这些早已在意料中的东西,而是现在就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躺着一个身体臃肿的女孩,微弱的呼吸几不可闻。   “那是,徐雅?”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几天前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女孩,现在生死不明地躺着这间造尸油的地下工厂里,身体就像膨胀的气球一样,这突然的变化太过诡异和骇人。   接着她又意识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营凌雪根本不在这!   “是。”徐豪毫不在意地一笑,“你的那个朋友不在这。”   “你什么意思?”林吟清顾不得惧怕,微微眯起双眼。她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营凌雪,她绝对不会以身犯险。   “原本我是想带她走的,可是被一个男人抢了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叫江枫。”   她顿时就有种亏了的感觉。   “那徐雅怎么回事?”   徐豪挑眉看着她,没有回答。   “如果不想让我知道的话,你到底带我来这做什么?”这也是她一路犹疑的原因。   他不可否置地一笑,没有解释,只是看着地上昏迷中还极为痛苦皱眉的人开口道:“药里面有一样东西,可以让人突然之间暴瘦,但是在停止摄取之后,脂肪的累积就会达到人体的顶峰。”   “所以那些自杀的女孩都是秘密服药者,死后自然停止了摄取药物,再混在你们盗的尸体里,用来提炼大量尸油。”所有案件的联系和真相浮出水面,她的心却没有任何释然,反而更加沉重。   曾经那个朝气的生命凋零枯萎,只因别人一句不够漂亮的评论。   生如夏花绚烂,死却成泥悲怜。   “只是——为了钱吗?”她突然有些不忍心去看徐雅,脑海里却突然想起她送的那束白色海芋。   “没有人抵得住美丽的诱惑。”徐豪微微一笑,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人性都是趋向于追求美的东西,而美永远都是别人眼中的美。她们可以为了漂亮不顾一切,不想美人迟暮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在最美的时候定格。所以,我只是在帮她们的同时替自己赚钱而已。”   她垂下眼眸,敛去心中的情绪。这样的话她不得不赞同,甚至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可是在人群社会中,看得再明白我们也只能生存于主流之中。   脑海里计算着时间,她的目光再次移到徐豪的还插在兜里的左手上,突然如离弦之箭冲过去钳住他的手腕抽出来,扯掉衬衣袖口的那颗扣子,那青墨色掩盖在衣服之下渐渐显露出一段花纹来。   “你干什么!”徐豪不料她突然地动作,急忙之中往后退了好几步,袖口的扣子被扯掉,口袋里的手机也因为这一下子掉了出来。   徐豪的反应很快,后退之后又把袖子重新放了下去,她并没有看清那个图案的花纹,只是看到一大块繁复的青墨色。   “该死!”他沉着脸怒骂了一声,警惕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那一下她抓得很准也很重,应该是刚好按住了什么穴位或者经脉到现在还隐约觉得麻痹。   目光移到地下的手机,他的脸上突然变得扭曲,似乎意识到了某些东西:“你在我的手机上动手脚了?”   “把手机放到你口袋的时候。”从打算去重生开始她就做好了被“邀请”走的准备,知道一般人稍微有点脑子就不会让她留着可以被定位的手机在身上,更何况她的手机是韩弈浩特别给她的,所以利用了他之前设定过的一套程序在靠近徐豪的手机时转移定位目标,只要他发现她的手机就能够跟踪位置信息,找到这里来。   徐豪这次的脸色真是有些怒了,沉着脸一脚踢开地上的手机,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凹下去的低地,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的算计。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似乎能听到外面的连绵不绝的汽车声。   他到这也差不多快两个小时了,从重生一路开过来花了一个半小时,如果是平常人的速度他可能不用担心,但如果对方是韩弈浩他根本就无法保证自己能掌握时局,就是一个林吟清都让他疏忽大意了。   林吟清握紧掌心,她知道韩弈浩开车的技术,甚至都记得他当时说自己开过赛车那样的话,可是万一他根本没打算赶时间呢?万一他计算中自己还能拖徐豪更久呢?万一他还要顾及身后那一大批警察人马呢?   她突然有些后悔方才为看刺青图案的行为了,如果多拖点时间等他们来抓住徐豪之后不就能看到了吗?   徐豪却不再给她时间后悔,宽大的手掌突然伸出去掐住她的脖子,她一惊之下往旁边躲开,抬腿击中他的膝盖。徐豪单膝跪地,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小腿,把人绊倒在地,林吟清只好就势一滚。   再多的巧劲在绝对的力量悬殊面前还是节节败退,更何况徐豪整个人都处于了一种疯狂的状态,硬把她逼向凹地的方向,等她发现的时候脚下突然一空,身体沿着斜坡滑了下去。   一个半小时的路程韩弈浩只花了四十分钟的时间,虽然他的表情不曾变过,但那恐怖的速度让坐在后面的秦阳胆寒。追击中疯狂的速度飙车他不是没经历过,可落在前面那个人手上几乎一路都是飘过来的,使得尽管后面的警察费尽全力跟上还是落下了一段距离。   车子停在了城南的荒郊,秦阳下车时不可控制地头晕脚软,看清旁边还有一辆车潜伏夜色中时才舒了口气。   韩弈浩没有等他,迈开步子走向前面,神色没有匆忙,但那步伐明显比平常要快一些,秦阳歇了口气,侧耳听到后面的车也紧跟了上来后才拔出枪追上他。   林吟清尖叫一声,脚尖似乎都能感觉到底下的炙热要把人体熔化,慌乱中右手似乎抓到了旁边的一根细绳,她没得选择在睁眼之前就紧紧拽住了唯一救命的稻草。   徐豪低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不知名的光芒,在脚步声已经踏进地下工厂时他没有管她而是朝着别的方向逃离。   韩弈浩踏进地下工厂时,就看到林吟清大半个身子挂在凹地的斜坡上,只露出一段抓着绳子的手臂,而徐豪看了他一眼诡异一笑竟然直接跑到了旁边的暗门。   那样的笑容让他心中警惕,可是目光触及那只手臂和随时可能支撑不住她的重量断掉的绳子时,本应该追向暗门的脚步,转移了方向快步向她走去。   很明显的一个陷阱,可是他无从选择。   林吟清睁抬起头,眼底倒映出那张熟悉而着迷的面容,神色清冷,修长的手却坚定有力地握住她的手腕。   她张了张嘴,突然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模糊,强撑的冷静防线砰然倒塌,他们前几个小时还在争执着分手,她还在说服自己没关系。他太过理智和冷静,就连吵架的时候都像个局外人可以冷眼旁观,可是在他伸手的这一瞬间,他选择了最不理智的一个决定。秦阳就跟在后面进来了,而且她就算掉下去顶多会烫伤,可一旦徐豪逃进暗门熟悉地形的他再难被追捕。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选择才更让人震惊。   韩弈浩在握住她手的瞬间身体微微一僵,眼眸暗沉,但也只是微不可查的瞬间,冷冷低斥:“哭什么!”   她眨眨眼,好像自己真的哭了,脸上湿湿黏黏的。可他那句话罕见地没让她安静下来,眼泪反越流越多,不可控制地决堤而下,说不清是害怕是委屈,还是——心动。   他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用力一扯把她拉上来抱在怀里。   “我去追人!”秦阳跑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韩弈浩把林吟清拉上来,两个人因为惯性往后倒在地上,而暗门那里快速闪过一道身影消失在通道里,暗惊之下处于职业反应立马像徐豪逃跑的那边冲去。整齐而匆忙的脚步声也紧跟而来,被甩在后面的警队终于跟上。   “撤退!”韩弈浩皱眉看着涌进来的警察,沉声制止道。   所有人的步伐都因为这一声顿住,就连半只脚都已经踏进暗门的徐豪也回过头疑惑地看向他。   “三分钟,带着所有人退到两百米之外去。”他此时还躺在地上,右腿曲着,仔细看会发现虽然他整个身体都因为拉她上来往后倒可膝盖之下的地方几乎没有动过。   他的话从来都是不容置疑的,虽然心中疑惑但秦阳知道韩弈浩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于是也立马下令快速撤退。路过他们时,侧头看了一眼还趴在他怀里的林吟清。   林吟清微微缓和了下情绪,急忙离去的脚步声似乎就在耳畔,其间夹杂着不知名的噪声。但在那一瞬间也敏锐地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快速从他怀里爬起来:“怎么了?”   他让所有人撤退,可是自己没有半分要动的意思。   “没什么。”声音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可越是这样她心中的不安越强。   “那我们赶紧出去。”她快速擦掉脸上残留的泪水,看他优雅缓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右腿却仍旧没有移动过半分,轻咬了下嘴唇。   “你先出去。”清冷幽深的墨眸不为所动。   “到底怎么回事?”她声音里已经带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急切,“别说谎!”   他沉默了几秒,声音突然淡下来:“这里有炸药。”   林吟清听到这个消息后几乎下意识就要往后退一步,可韩弈浩的动作比她更快,猛地把她拉进怀里。   寂静中凝神似乎就能听到时间滴滴倒数的声音,其实在他冲过来握住她的手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中了陷阱,踩到了埋在底下的计时器——十分钟,徐豪凭借自己对这里的熟悉可以避过炸药,但如果追上去,那些警察在找到人之前就已经被炸药炸死了。   “还有多久?”她没有挣扎,只是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感到自己的眼睛似乎又开始湿热。   “八分半。”听底下传来的声音他能够判断出这些炸弹的倒计时,“你还有时间离开。”   “那你呢?你有办法的对不对?”她紧紧拽住他腰侧的衣襟,在她眼里他如云端高阳,不惧尘世、无所不能。   “没有,你走不走?”她埋在他怀里,并没有看到他眼底闪过一道算计的光。   “不走。”这两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似乎她都有些讶异这样的答案,刚想抬起头来又被他强制按了回去。但是,心中反安定了下来,像是放下了一直悬挂心头的刀尖,不必再怕受伤,不必再犹豫后退。   “想好了?”他在给她最后一个机会,同样也是在诱她入网无法抽身。要知道当他听到分手这个词轻易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还真想就那么直接把她掐死算了,省得闹心。   “想好了。”她忽而轻笑一声,有些不知为何的愉悦,“韩弈浩你说我怎么就真栽到你手里了呢?连跟着你一起死都没能让我害怕。”   ☆、最后的重生(二)   “那是好事。”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语速快而不乱,“现在还剩六分二十五秒,一共有三颗炸弹。七点钟方向的墙角,左排第三个尸油桶下面和头顶六十五度方向灯泡背后。”   林吟清没跟他转换太快的思路,抬起头愕然地看着他。   “别浪费时间发呆,去拆掉前面两颗炸弹。”从踩到倒计时开关开始,他就没有停止过运算和设计。墙角的炸弹离他们最近伤害最大,油桶之间的炸弹一旦爆炸会引燃所有尸油,头顶那颗则会直接炸塌房间。这样的安排应该是徐豪担心万一被发现基地而设计的自毁装置,他没有料到林吟清留了一手让他畅通无阻地找到这里来,以她为诱赌他一定会冲过来拉住她,以此启动装置,而自己逃到了可以避免伤害的死角。不能让那些警察留下来,一是时间不够等他们爬到屋顶拆最后一颗炸弹,二是人越多崩塌造成的伤害只会越大。   她明白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间,可是抑制不住心底复杂的情绪。本该生死留有一线的欣喜,却只让她愕然,还有那一刻腾升的温暖仿佛只是闪过的假象,让她颤抖让她甚至还有一丝绝望。她希望他真的有办法,又惶恐他早就想出了办法只为看她一场“感人”的生死相随的戏。   “为什么不让秦阳留下来?”他的动作更快,也比她更有能力,如果是他留下来帮忙——她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因为在他心里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他不是你。”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弯腰下去观察的动作一顿,却没有再回答,只见七点钟方向的墙角,一块不起眼的灰色石块比其他地方微微凸起。她迅速把那块石砖扣出来,比想象中容易,并没有费多大劲。里面露出交错的各色线路和黑色炸弹盒,这次不用他开口她已微微侧过身不至于挡住他判断的视线。   “白色。”   熟悉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她伸出手,掌心早已濡湿,尝试了几下却怎么也拽不出参杂其中的那一根单独的白线。   恐惧,那不可控制的恐惧几乎是人面临死亡的本能反应,虽然心里做好了所以准备,可真的面对着随时可能取走生命的炸弹时,她仿佛抽出了自己的灵魂只能矛盾而无力地看着那僵硬的身体。时间流逝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清晰,甚至能感觉到发际和额角微微渗出的汗意。   她下意识回过头去看韩弈浩,他依旧站在原地目光迎向她的,没有催促、没有责备,甚至没有一丝慌乱。   身体因为那样的沉静、幽深和全心全意的交付而渐渐放松下来,她迅速转过头去,左手小心拨开外表杂乱的线,右手小指趁着空隙挑出最里面的白色线路,嘴角微微抿起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一丝犹豫:“韩弈浩,万一我不下心扯到其他线可就完了。”   “恩。”他简短地应了一声,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死在你手上我心甘情愿。”   他的话音刚落,白色的线被顺利地扯断。她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心也像这被扯断白线停止运作的炸弹装置一样,一瞬停止了跳动。   “别后悔。”如果是秦阳留在这配合的话,至少出意外的风险比她小,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她。   就算有算计的可能,他也是在拿自己的命来算。   说话间她已经快速移动到尸油桶旁,因为之前蹲地太久头有些眩晕,可是这并没有影响到她手上挪开第三个挡住了炸弹的尸油桶。   “黄色。”他的目光从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除却清冷还有从未流露过的遣眷和温暖。   有了第一次后,她动作明显顺畅了许多。   “回来!”她刚才站起来,就听见他急速的两个字,想也不想直接朝着他的方向扑了过去。韩弈浩张开手接住她,两个身子交叠着往后一倒,他抱着她就势一滚,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伴随着一些杂乱的碎片破裂声,震得人头晕眼花。   明亮的房间在那一瞬昏暗下来,林吟清被他抱在怀里,后背抵着坚硬的墙壁,感觉到几次剧烈的晃动头昏眼暗,除了那声巨响造成的耳鸣居然没有受到其他的冲击和伤害。   每个建筑都会有死角,他计算了爆炸后所有的可能,找到了离他们最近的那个三角空间,一块水泥天花板正好擦着他的后背落下来,隔绝了爆炸带来的二次冲击,而这里也是爆炸伤害最小的地方,恰好够两个人安身。   退到两百米之外的秦阳听到爆炸声猛的站了起来,脸色铁青:“找人!”   “队长,这么大动静下面都炸塌了······”   “闭嘴!”秦阳猛喝一声,沉了沉眼,“立马调警犬过来,他是韩弈浩。”   韩弈浩这三个字仿佛一个魔咒,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有条不紊地运作了起来。   那个人,是他们心中的神话,曾无数次生死之际面不改色地走出来。这里面或者听过他的事迹的,或者曾见过他推理破案的,都不由将这个名字变成了一种保证。   晃动和震响渐渐停了下来,两个人的身体几乎没有一丝空隙的紧贴在一起,黑暗中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没有任何旖旎的遐想,而是全心的信赖和安心。   “你没事吧?”他的身子挡在外面,手臂紧紧地抱着她纹丝不动,虽然知道他计算准确,林吟清还是忍不住开口担心。   “恩。”他的下颌靠在她右边的肩膀上,黑暗中传来清冷低沉的声音,让人心安,“陪我说说话。”   黑暗中最害怕的不是身体支持不住,而是精神先崩溃。林吟清不疑有他,知道他没事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也不管韩弈浩几近敷衍的回应。   “韩弈浩,其实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想了FBI曾流出的关于葬礼的那个心理变态测试题。那时我就意识到了你对我而言有多危险,忍不住想要靠近但又害怕遍体鳞伤。”   “是吗?”   “对啊,可谁知道回A市第一天又遇见你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冤家尤其对路窄。”说完她自己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当初唯恐避之不及的是她,最后不顾一切的也是她。   “恩。”这一次他的声音也带了些笑意,很浅很轻。如果不是转身就又相遇的话,也许她还真不会让他留下长久的印象。   “你把谁都看的明明白白,但是没有人看得透你。舒雅望说你要去美国,是真的吗?”   “是。”他声音里已经带了不易察觉的疲惫,在黑暗中隐藏得很好,林吟清没有发现。   “你没什么要解释的?”   “没。”依旧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   “韩弈浩,记得我在西藏问过你的问题吗?现在我想要答案了。”那时他没有回答,头一次拙劣地转移话题离开。   他的意识已经有些迷糊,沉默了许久,即便看不到他也知道她肯定还睁着眼睛固执地等着他的答案。   “不用怀疑,如果我为你不顾生命留下,为你抛却理智还不能让你明白,那么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更能证明我爱你。”他只有在她靠近的时候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他疏离着所有人的靠近,冷眼旁观,却有一人引起他的好奇和兴趣,渐渐的那些好奇和兴趣变成了更复杂的情绪,想要亲近想要占有。在她说想要爱他的时候,原以为固若金汤的心城开始出现裂缝,他抓着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那些裂缝。   这是他,不曾有花言巧语海誓山盟,却把她放在了生命和理智之上。   只是这句话似乎费了他太多的力气,呼吸渐渐沉重急切,压抑在喉咙里的咳嗽声,还能感觉到里面的血腥气。   “你受伤了?”因为空间的局限她根本动不了,手也被完全禁锢在他腰侧,先前没有感觉现在才发现有什么渐渐浸透他的衣服,指尖弥漫上粘稠而温热的液体。   “恩,背部擦了一下。”用不着在强撑,他的声音里明显多了几分疲倦和嘶哑。   “你别昏过去。”她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昏过去有多危险,一旦意识昏迷很有可能身体也就支撑不住。她不知道他到底伤得怎么样,但血液已经从背部漫延到腰侧伤口一定很深,难怪一开始他居然会要求陪他说说话,她还以为他是怕她在黑暗中害怕,“你听着我说话,时不时应一声就好了,好吗?”   “恩。”他实在没有力气在多说一个字了。   林吟清也不知道过了过久,黑暗中完全无法估计时间的流逝。她絮絮叨叨地说话,到最后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再说些什么,嗓子又干又痒,但她不敢停下来,还时不时唤一声他的名字,韩弈浩静静地听着她说话,意识已经模糊,听到她喊他名字的时候才低低应一声。   搜救部队很快就赶到了现场,但因为那原本就是个地下室,现在又完全崩塌被掩盖,怕伤到人只能用小型的机械和警犬搜寻着,进度很慢。天际已经渐渐亮起,苏琛禹和魏萧云也在现场守了一夜,这会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在一片炸弹的废墟下埋一夜,如果那人不是韩弈浩,都没有人敢抱还活着的希望。   “找到了!”伴随着警犬的狂吠,压抑的荒郊突然响起一道惊喜的大喊。   魏萧云扔下烟头率先冲了过去,要是真死了他怎么跟爷爷还有姑姑交代啊。苏琛禹也不甘落后,长腿一跨迈下车快步走了过去,他是不相信韩弈浩会这么容易死的。   怕伤到下面的人,几人合力用手把水泥石块抬开。韩弈浩背上被擦了一大片的血迹,脸色苍白,林吟清虽然脸上也有些疲惫,但比韩弈浩好上太多了。   “赶紧处理他背上的伤。”她的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子了,听到上面有动静时她还以为是自己幻听,直到上面的杂物都被移开,微亮的天光并没有过于刺眼,所以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示意他们韩弈浩背后的伤。   苏琛禹帮着把人抬上早已准备好的担架,他还是第一次见韩弈浩这么狼狈的样子,背部的血迹已经干涸,但是不难看出伤口很深,失血过多。   魏萧云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可以的话往东南角继续找徐豪。”她没有时间去管魏萧云的目光,强撑着从里面爬出来,看向秦阳。   “好。”   她明明累得要死,连脚步都是虚扶的,却不让任何人扶他,自己咬着牙走到了救护车上,抓着韩弈浩的手就昏睡了过去。   ☆、最后的重生(三)   连日起的盗尸案和药物诱导自杀终于告一段落,韩弈浩背上的伤看着严重,但还好没有伤及骨头。徐雅现在还在昏迷中,但也因为及时捡回了一条命。魏老爷子闻讯亲自敢了过来,平日和善的脸对着他黑得不能再黑。   让林吟清没想到的是,舒雅望也跟着魏萧雨一起来了。   “魏爷爷。”她在车上昏睡了过去,本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在他们进医院试图把两个人的手分开时就惊醒了过来。   也许正在气头上,魏老爷子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那握在拐杖上青筋暴起的手背暴露了老人的情绪。   舒雅望对着她微微一笑,似乎没有任何隔阂尴尬,反倒是魏萧雨冷冷瞪着她。   “死不了。”韩弈浩声音依旧冷冷淡淡地,只是脸色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格外苍白。   平常人这样的情况怎么也要昏睡一天才能醒过来,而他也不知是不是和林吟清有感应,在她惊醒过来之后也跟着睁开眼。   “臭小子!”魏老爷子的拐杖狠狠地打在床沿上,骂完这三个字之后又沉默了。   “Aaron,魏老先生也是担心你。听到那样的消息,大家都被吓了一跳。”舒雅望微笑着打破沉默,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Aaron,她对他的称呼。虽然知道这是他的英文名,外国的朋友都这么称呼,但从舒雅望嘴里喊出来,林吟清怎么听都觉得不舒服,但碍于魏老爷子不太好看的脸上,她不插嘴。   “哼,赶紧回美国去别在这□□的心!”魏老爷子怒骂了一句,拐杖却没有再抬起。   林吟清表面没有什么反应,心中却是一紧——这事还没来得及和他算账呢。   魏老爷子哪里知道这消息韩弈浩甚至都没和她说,而是从“情敌”那听来的,一开口就停不住,又是担心又是愤怒,全然不顾这里还站着别人,扯着嗓子就开始唠叨。   说到这会还是和舒雅望一起回美国时,林吟清脸上的笑已经收不住了。   韩弈浩怎么会不知道她笑意背后的原因,那冷意直直指向他,只好开口打断魏老爷子的话:“我承若每年回去陪他们过圣诞,和我一起飞美国的还有几百号人。”   一趟飞机而已,上面的人何止他和舒雅望。   舒雅望脸上的笑意一僵,但很快恢复如常。魏萧雨不知所以,没心没肺地冲出来当出头鸟。   “那能一样吗?你和舒姐姐从小一起长大,她这次也是因为你特地来这的!”   魏老爷子瞥了一眼魏萧雨没有插话,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方才只是心急顾不上才失态的,现在一冷静下来还能猜不出现在的情况?   韩弈浩神色难得有些不耐烦,冷冷瞥了一眼魏萧雨,吓得她连退了几步不敢开口了。   “没脑子就别开口说话。”   ······   “这几天好好休息,有什么想吃的就让张嫂给你送过来。我看有吟清在这倒也不用请什么护工,反正你也不习惯别人亲近。”见到人后他这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虽然有些虚弱,但还真是他自己说的那句话死不了,魏老爷子不太乐意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对于他对萧雨的评价不置一词,也不知是习惯他说话的方式还是认同他说的内容。   一行人来去匆匆,空荡的病房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午后的太阳从窗台溜进,温暖了渐凉的天气,跳跃的树影慵懒而惬意。   “现在,我们继续一下之前的话题吧——我说分手之前。”   韩弈浩挑眉,无言以对。   “交代一下呗,韩大少爷?”   他很清楚她问得是什么,想想他和舒雅望之间却是没什么好说的,只好伸手示意她过来。那个女人围绕在他身边太久,又比别人聪明,所以在她说想要做他女朋友的时候没有拒绝。   “你们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她就着他的手靠过去,因为伤在后背他只能用一只手臂撑着斜趴在床上。   其实她原本没有想太过追问之前的事,那毕竟是过去式,她最不屑那些纠缠胡闹的女人。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好奇占得更重一些。他越不开口,越是好奇。   感情一旦明明白白之后,她更能潇洒直接。不是对自己的自信,而是对这段感情的基本尊重,只要他认定自己,别人算什么?   “唔——”   韩弈浩可没那么多耐心去回答,拉低她的身子突然吻了上去,暧昧而轻柔地允吸、轻咬,香舌纠缠。她也只是微微一怔,酥麻瘫软的感觉包裹着整个身体,深深浅浅地回应着。   极尽耐心和温柔,仿佛那一室初冬暖阳,化却了冰雪,流淌出脉脉温情,美好如画。   “咳咳。”虽然很不愿意做这打破份美好静谧之人,碍于背后早就着急不已的人,江枫还是认命地出声,语气里有些玩味,“韩弈浩,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有人味了。”   被惊扰的两人唇齿相离,除却林吟清脸色微微发红,神色不变。   “江医生有事?”她直起身子来,看向来人。   “是凌雪担心你。”说着一边侧开身子,露出背后的人来。   “呵呵。”她冷笑一声,如果不是因为好朋友有危险她犯不着自投罗网,但没想到江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营凌雪这么熟悉了,及时赶到把人带走也不交代一声。   “M,你没事就好。”营凌雪快步走到她身边抱住她,眼眶微红也是真的担心了她一宿,“对不起。”   “行了,没怪你。不过也不知道是谁及时把你带走的,连个通知都没有。”她安慰似的拍拍营凌雪的背,挑眉看了一眼江枫。   江枫把目光投向韩弈浩,当时他听说营凌雪找去了重生,一时心急根本没想到林吟清会因此以身犯险。可是触及那冰冷的眼神时,才知道自己找错了对象,对方是韩弈浩,没记仇就算好的了难道还能指望他帮忙说一句话?   “M,你别怪江医生了,我们都没想到你会去重生找我。”还是营凌雪开口比较靠谱。   “没想到?”这回林吟清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嗤笑了一声,“如果是我出了事你会立马来找我吗?”   “我——”她也是一愣,没预料林吟清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Y,我们认识太久了,久到分开后也有了自己的圈子自己不同的生活。也许不像以前那样活在一起,但这份情谊永远不会消失,至少对我来说,你们每一个人都还是那个值得我去赴汤蹈火的朋友。”六个人从初中开始相识,直到大学分隔各地,曾经亲密如家人,弥足珍贵。可是渐渐的,相识太久,她们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在A市的,在C市的,不同的工作和身份,甚至其中也有人和她说过今时不同往日,情谊仍在但总归不一样了。   可是对于她来说呢?只是固执地守在原地,不想改变一丝一毫,也不愿意改变一丝一毫。哪怕最后真正留在原地的只有她自己,她也不肯离开,虽然会很伤心也很可悲。   “我知道啊,M。”她看着她认真的眉眼,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明白,也都接受,可是只有她对感情太纯粹,纯粹到固执。   其实说完那样的话后,林吟清是后悔的。按安映离总评价她太过理想,说直白了就是不现实,可是她即便知道也固执己见,这世上看得清的人太多,不缺她一个。   “好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她知道每个人性格不一样自然也会有不一样的选择和行动,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M,但不管怎么样。你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都会在的。”营凌雪放开手,抬头看着她,“其实我也是来和你道别的,我要先回C市那边处理一下后续问题,明天就走。”   “路上小心。”她没有说要去送她的话,也没有提安映离和萍雨馨,心里有些堵,也有些酸,说不清到底什么情绪。   营凌雪张了张嘴,最终还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其实有时候和林吟清那样的性子相处,确实是件很累的事,任性但是又让人不由想去依顺。   “生气了?”她被拉到病床上和他一起躺着,他微微挑眉问道。   “没有。”林吟清摇摇头,顿了顿又忍不住开口,“你说我是不是挺奇怪的?其实,她们、我们都很好,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舍得什么才会忍不住因为一些别人也许觉得微不足道的东西伤心?”   说到最后,明明一句陈述的话都不由带上了疑问的语气。   “你所求的太纯粹,而在现实中任何东西都不可能纯粹。所以人们才会构想出乌托邦但永远也不可能建立一个乌托邦。”   他的声音浅浅淡淡,但每一个字都仿佛绵延的针深深地刺进了她的心里。   “但林吟清,你不必因此去改变迎合,至少在感情里不必,爱就纯粹地去爱,不必考虑太多,因为你遇到的人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五一快乐!*-*宝宝整整三天窝在寝室里没有出去放过风,抓紧时间更文中~~~~~~~快赞我。 这个案件终于结束了,韩大大接下来要去美国,林吟清一个人又会遇到什么事呢? 让我努力想想····   ☆、即将破晓的夜(一)   因为我遇见的人是你,所以我可以坚持我的纯粹。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西藏他逆着阳光朝她走来的时候,她已经认定了这生的信仰。   对他们这一类人来说,遇见之前爱情很难很复杂,遇见之后很易很简单——相互吸引,相互靠近也同时相互占有着。   “对了,你什么时候去美国?”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但是具体想不起来,似乎和他有关,但现在他除了去美国还有什么事吗?   “一个星期后。”他没有看见她纠结的眉眼,随口答道。   “哦。”她没想起还有什么重要的事,索性也就不去为难自己,倒是疑惑他既然是去见父母为什么丝毫没有提让她一起去的事,难道是自己太心急了?   “那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你不是还想娶我吗?”她伸出手指戳了戳眼前坚硬温热的胸口,不擅长揣度人心就开口问清楚,自己在哪瞎想误会什么的实在太蠢。   “还不是最合适的时候,这次去美国不仅是因为他们。”他安慰似的搂紧了怀里的人,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也算是生死一遭,真正放松下来后才感觉到身体的疲倦。林吟清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幸好病房的床不窄,两人这样依靠着更是盈盈有余,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重生”的后续结案进展顺利,只是一片废墟之下只找到徐豪的一只废手,生死尚不知晓,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人间蒸发了般再找不到任何痕迹。而苏琛禹以她身体为由停了这几天她工作室的所有工作,所以除了医院她把精力都放在了学校上狂补了一些遗忘的基础知识,以最近接触的案例为引提前完成这学期的论文,老教授也很看好她那张文凭是不成问题了的。   经此一事,不管别人如何想,她现在的心情自遇见韩弈浩以来从未如此放松过,那些犹豫纠结统统都因为他的坦白抛之脑后,于是就算在病房见到舒雅望也能心平气和地道一声早安。   如果不是她非要自讨没趣的话,她也许能更和善,林吟清想。   “林小姐心情很好?”舒雅望这几天其实来的不算勤,韩弈浩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就像对待所有人那样——当然除了林吟清。两个人当面碰上,舒雅望嘴角还带着得体的笑,但那眼里的嘲讽却是不加掩饰。   但凡有点心的人都知道,这一次韩弈浩是因为她才受伤住院的。   “在看见你之前心情挺好的。”林吟清微微挑眉,不以为意地一笑。   “看来你不太喜欢我。”第一次见面时还以为是多么冷静的一个人,现在却忍不住了,舒雅望表面笑意浅浅,看不出丝毫破绽。   “不是不太喜欢。”她顿了一会儿,嘴角笑意更甚,“是太不喜欢。”   “你——”舒雅望没料到她这么直言不讳,下意识去看韩弈浩的脸色,却不想后者眼底闪过一丝难得的笑意。   “你只需要喜欢我就够了。”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清冷,如夏夜凉风低掠,浅淡而深入心底。   “Aaron 在前女友面前这么说可是太过分了,虽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的性子,可是——”见韩弈浩开了口,舒雅望看向他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这样的话和动作似乎刻意隔出一道只属于两个人的空间。   “需要我提醒你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吗?”他从来不屑解释这样的事,但并不代表他默许她以此来嚣张,“我只是懒得否认而已。”   舒雅望的脸色一变,笑意再也挂不住。   “看来舒小姐以后最好不要以前女友这个身份自居了,就算是真的,也不会有人不要脸地非得天天去别人面前刷存在感。舒小姐连这点自尊都不没有么?”   “我去机场等你。”舒雅望终于还是呆不下去了,她没料到韩弈浩这样的人竟然真的解释了那样的话,阴冷地看了一眼林吟清,唇畔微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林吟清正对着她,自然看清了她的嘴型——别太嚣张。   “慢走不送。”她不可置否地回以一笑,眉眼光华流转,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似乎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里。   “韩弈浩,这是你留下的烂摊子,你要是还敢让她出现在我面前我就——”送走舒雅望,林吟清转过头看向韩弈浩一时没来得及收好自己的爪子,似乎忘了前面的人惹不起这件事,下颌一扬开口道。   韩弈浩沉默的等着她的下话,眉眼幽深莫测。   “去睡别人。”她说完斜了他一眼,偏偏还媚眼如丝,等着他的反应。   “你试试。”冷冷的传来三个字,他心底估算着这只小狐狸是不是太久没教训,长胆子了?   林吟清只觉得背脊一寒,心中暗骂了一句,忽然间眉眼一转,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猛地往下拉,朱唇微启,一离之隔说话间柔软碰触,似挑衅又似诱惑:“要不你走了以后我试试?”   韩弈浩眸光一沉,黑色的飓风缓缓汇聚,危险而诱人,狠狠咬住近在咫尺的香唇,撬开她还没来得及完全阖上的齿关席卷而入。手臂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身,不容后退,直至怀中的人差点因为这个吻而窒息才松开她。   “林吟清,如果你敢去试,就算把你变成尸体我也要留在身边。”   她微微一愣,原本只是开玩笑不想他竟确切地告诉了她后果。尸体——看来这个男人还真狠。   “害怕了?”即便是说那么狠绝的话,他的神色依旧冷淡平静,“林吟清,我不是什么好人,从一开始你就知道的。”   “是啊,我知道。”要不然怎么会不敢靠近,不敢交付真心,因为她是个自私的人,太害怕自己受伤害,“可是韩弈浩,就连这点我都喜欢。不稀罕的看一眼都浪费时间,可是认定的一定要得到,得不到的宁可毁掉,比起那些游戏感情的人,我就是要你这样的极端,大概我天生就是个抖M吧。”   前面的话还好,可是说道最后一句,就连林吟清她自己都不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太可悲了,难到自己真的就是个抖M体质?   “恩。”他满意地拍了怕她的脑袋,还真像是对一只狐狸。   “我送你去机场?”她甩了甩脑袋,决定跳过这样的话题。   “不用。”他低头亲吻了下她的嘴角,被他咬破的地方微微渗出了血来,“等我回来。”   “好。”说实话,她现在脑袋都还有些缺氧,抬起右手正想和他说声再见,脑海里另一节手臂一闪而过,脸色突然一变,“韩弈浩!”   他停下步伐,回头看她。   “韩弈浩,我记起来一件事。”她咬了咬牙,克制住心底的不安,“徐豪的手臂上,也有刺青。”   幸好,幸好在他离开之前想了起来。当初就是为了想要看到刺青的图案她才冒险被发现,三个案件,三个罪犯的死亡不怪她对刺青那么敏感。   “而且,我觉得刺青背后不是针对你。”她的目光里有些连自己都不察觉的恐惧,“是我。”   “原因。”他的眉眼有些冷沉,他其实没有告诉她这次去美国更是为了调查刺青的事,那个图案里的花纹,有人在美国见过。   “直觉,也许是我多想了。”话是这么说,可是每次和刺青有关的案件,表面看起来各不相干,可是每一次都有她身边的人被卷进去,而从导致她也不得不牵涉其中。特别是这一次,徐豪给她的感觉似乎就是为了她而设下的网。   “等我回来。”他的脚步不变,可是背影转眼就消失在门口。林吟清舒了一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   不知不觉已经十一月了。   机场人来人往,舒雅望坐在候机厅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站起身来。   她以为,也许林吟清能留住他,或者至少不会让他坐这一趟航班,眼底浮起细微的惊喜。   但她不知道,林吟清根本没有留他的想法。   “Aaron。”她面带微笑地起身,可迎面而来的人脚步不顿地从她身边经过,冷如初见,“韩弈浩,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你。”   “我了解你比了解自己更甚。她只是因为不同而让你感觉新鲜罢了,我们才是一路人。”她的声音已然也带上了冷意,一样都冷漠绝情,不稀罕愚蠢的爱情,更嗤之以鼻世俗的纷扰,他们只站在人性的最顶端,蔑视平常。   “舒雅望,执念已经严重影响到你的脑子了,别太看的起自己。”韩弈浩嗤笑一声,就连说话都懒得转过头去。   “你会后悔的,如果你还记得我亲爱的妹妹是怎么死的话。”她有些抑制不住地咬住自己是下唇,刺痛腥咸弥漫在最敏感的舌尖。   “她不会。”他的脚步微微一滞,声音清冷,似乎答非所问,可舒雅望知道他是在回答什么。   或者说,是在替那个女人回答什么。   登机的提示音打破了两人之间诡异的寂静和对峙,韩弈浩率先迈步离开,从头到尾甚至都没有看过她一眼,舒雅望在背后看着他冷漠地离开,脸色早已恢复如常,冷冷淡淡的,只是眼底死寂般的阴冷让人莫名心颤。   ☆、即将破晓的夜(二)   天亮之前的夜色最浓,以前觉得恋爱的人矫情,他在时能安睡好眠,不在后再不入梦。相识七月,等他真正离开她才知道这不过是最平常不过的眷念。   天际微白,满天星还未来得及落下,林吟清蜷坐在韩弈浩一个人时常坐的那个藤椅上,脑海里全是父亲过世后发生的事,“刺青”挑起了她所有的敏感点,遇见韩弈浩最开始那个连环杀人犯并没有“刺青”,而是在他们回到A市后,密室一案萧莲的男友意外坠楼死亡,报复江大十年前一案的路晨狱中自杀,绑架她母亲的费洋也在医院因手术恶性感染死亡,至于徐豪爆炸之后生死不明。   她总有种怪异的感觉,就像被关在一间暗黑密闭的房子里时,明明知道有一扇门,但怎么都找不到出口。   可是,她说的直觉帮不上什么确切的忙,反而会影响韩弈浩的判断。虽然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想到这,林吟清不由皱了皱眉。   来电铃声的旋律突然响起,她看了看时间才七点不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秦队长?”她疑惑的开口,实在想不出韩弈浩离开后还有什么急事会让秦阳这么早给她打电话,如果是工作室的事也该有她明面上的上司——苏琛禹通知才对。   “小林啊,韩弈浩已经走了?”电话里,秦阳的语气有一些急切和刻意压低。   “昨天刚走的。”   “有件事只怕你得先做好准备。”秦阳似乎在对面吸烟,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南边出了事,上面要求派一个法医跟队调查行动,指明了要你。”   “我?”她的语气里透出一丝惊讶,随后更加疑惑不解,但怎么都没有欢喜。   “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具体情况还打听不到。今天去工作室的时候你自己留个心眼,本还想着韩弈浩还在的话能推掉。我也干了这么多年了,南边的事一看就不小,却点名让你一个还在实习期的人去,不简单啊!”   “我知道了,谢谢。”她真心实意地道谢。心中虽还有疑虑,但提前知晓今天被人找上门的时候不至于太过被动。   “你要不要和韩弈浩联系一下,问问他怎么办?”秦阳的语气有些商量的意味,却是真心为她着想,“里面大概还有军方的人插了一脚,不好处理。”   “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今天先去工作室看看情况。”她挂断电话,并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如果说是犯罪的话也许能让她提高警惕,但自己人至少也不会阴她这个级别的人吧。   等她按时到达工作室的时候,军敏给了她一个眼色,示意她进去苏琛禹的办公室,孙萌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有了早上的通风报信,林吟清得到允许进苏琛禹办公室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苏教授。”军敏和孙萌都是这么叫他的,有上面的人在她做好了一个下属的姿态。   “这是A市的警察局局长。”苏琛禹朝她点点头,神色冷清,看样子谈得不怎么愉快。   苏琛禹介绍出对方身份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惊讶的,没想到这“上面”的人,光来要她就来了个局长,不过毕竟她是苏琛禹手下的工作人员,不来大一点的官还真没办法向苏琛禹要“适合”的人。   没错,这件事上,她确实是个“不适合”的人。   张默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虽然最近听说了许多她的事,但这个圈子里不缺的人才,能靠几个案子就让军方注意,张默做了局长这么多年心思自然通透,只怕里面的关系牵涉得更深。   她不着急说话,安静地站在一旁,神色坦然。   “事关重大,连军方都牵涉了进来,还希望苏教授能配合上面的工作。”张默已经和他谈了十多分钟,若不是介于他的背景和声誉要一个法医同行并不需要他亲自来一趟。   这也是对他的尊重,可惜苏琛禹一直没松口,张默脸色不由有些阴沉。   “张局长,林吟清现在只是在我的办公室实习,她没有资格参与这种规格的活动,我也不能直接指派她。”苏琛禹神色依旧淡淡地,似乎没看见张默的脸色婉拒道。   “如果是考虑到这点。”张默用余光看了一眼进来后就安静呆着一旁的林吟清,“上面已经批下正式入职的文件,林小姐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苏琛禹在心中叹了口气,无论是因为安映离还是韩弈浩的关系,他都不应该让林吟清参与这么危险的行动,但作为工作室的一员,以林吟清的能力,配合上面的调令无可厚非。加之他不是嚣张自傲的性子,人家的理由站得住脚他还真不能把人拦下来不让去,如果是韩弈浩在的话眼里那会顾及这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专挑他不在的时候才敢来要人的。   “张局长的意思是我要不就接受命令,要不就滚蛋?”正式入职的人员,没有拒绝命令的权利,除非她不想干了。   两人沉默的对峙并没有料到她突然开口,话被挑明张默脸色更是阴沉:“林法医是聪明人,也应该愿意为自己的工作做些贡献。”   “我的工作只是验尸。”她挑眉,要她去冲锋陷阵不可能,她能做的也顶多就是在后方开膛破肚,“一定要跟着去吗?”   “这次的行动是秘密,尸体不能运回来。”   秘密还让秦阳偷听到了,林吟清对此嗤之以鼻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   “这次行动的总负责人十分钟后会亲自来接你。”张默看了眼手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出手和苏琛禹象征性的一握,“苏教授,再见。”   张默亲自前来已经是给苏琛禹面子了,当下也不多留直直走出门去,简洁的办公室里瞬间只剩下他和林吟清两个人。   “看来告别的话都只能由你代劳了。”林吟清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也多了个理由让你去见安映离是不是?”   “要我怎么说。”他微微一笑,有些无奈。   “恩,就告诉她我出差去了。至于韩弈浩那——”她顿了顿,“实话实说。”   “你在担心这次的事?”他收回笑,不是没有察觉其中的怪异,只是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而已。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们都能察觉我当然也要多留个心眼。”韩弈浩是她的后路。   “如果不想去,我可以帮你拖一天让韩弈浩回来。”他皱眉,突然有些感慨,“你的上司还真不好当,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就连映离那我都交代不了啊。”   “不用你交代。”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难得见他这副模样,心情倒也没那么沉重了,“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因为捕风捉影的害怕就退缩,再说了,不经历冒险怎么知道会不会遇见精彩呢?”   就像法医这个职业,就像她遇见韩弈浩。   “只是,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你们都让韩弈浩回来解决。虽然我也愿意相信他是无所不能的,但这次的事没有关系光凭本事应该解决不了吧?”   “你不知道?”苏琛禹有些惊讶,“这次的事军方也插了一脚,那边的人比官场上的人更不好打交道,而韩家是传统的军人世家,地位不低。”   林吟清比他更惊讶,她没有特意去问过自然也没有人告诉她。心中觉得这次的事肯定和韩弈浩有关系,要不然就她一个小角色那用得着上面钦点,而且直接把她转正让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还要去吗?”似乎也想到了这个层面,苏琛禹对韩家了解的并不多,但直觉危险。   “能不去吗?”她的话音刚落,门外的敲门声猛地响起,“只要行动是真的,就算出生入死也不枉费林法医这个称号了。”   苏琛禹说了声请进,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迈步走了进来,背脊挺直,眉眼凌厉,身上那种独属于军人的铁血气势让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   “彦俊。”他的声音同样的冷厉刚硬,目光带着审视地看向林吟清,闪过一丝不屑的意味,简单的两个字就算是自我介绍了。   “我需要回家带些东西。”这次的行动到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怎么也不可能一天就放她回来,带些衣物什么的应该有必要吧。   彦俊剑眉紧蹙,脸上已经露出了不满的神色:“没时间。”   “我需要回家一趟。”她不打算让步,更不打算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他眼底的不屑她可没有看错。   彦俊闻言鹰眸一眯,带了些嗜血的味道。上面派遣一位连资格证书都没有的法医已经让他很不满了,还是个需要照拂的女人:“如果再拖拖拉拉你也不用去了。”   “好啊。”林吟清立马答应,倒是让他一愣,显然没料到她回答地这么干脆利落。   彦俊抽了抽嘴角,这次的事情复杂,缉毒按理说不应该有军方参与,但是这次行动的地点在两国交界的敏感区,毒品运输更是参杂在军需运输里,而被他们盯上的毒枭突然死亡切断了所有线索,所以上头干脆组成了一个特别行动小组,以他为首的特种兵为主,还有两个缉毒警察和一个法医。   “彦队长,这次的行动也不是一天两天。”苏琛禹率先打破了沉默,提醒道。   “你有什么资格让其他队员等你,为什么不提前收拾!”现在离出发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从这里赶到直升机场刚好够,他退步了十分钟让说明让大家都得等她十分钟。   “彦俊,你怀疑上面的命令可以,质疑我的能力也在情理之中。但同意了让我去就请你给我最起码的尊重,把你毫不掩饰的轻蔑收起来。而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必须去的,还真没时间提前收拾。”她收起惯有的笑容,下颌微扬,神色冷漠而沉静,“至于我有没有资格让他们等几分钟,之后的行动中自己看!”   “看不出来你脾气还挺大的。”苏琛禹轻声感慨了一句,没想到还是让人听见了。   “过奖。”她毫不客气地应道,看了一眼彦俊,“彦队长还有什么浪费时间的话要说吗?”   “走!”彦俊恶狠狠地吼了一句,迈开长腿率先走了出去,甚至都没有等她的意思。林吟清咬咬牙,其实没想真让别人等她小跑跟上,在他发动车子的时候快速窜了进去。   一路无话,彦俊把车开得稳而快,等她回家拿了东西后又提速开到了军营集结地,两架直升机停住操场上,一群人就差他们两个了。   “立即出发!”他们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三分钟,对军人来说一分一秒的时差都不能忽视,战斗中随时可能因为这一分一秒而失去生命,下了车再没有多余的废话,带头上了第一架飞机。   林吟清也紧跟着上了第二架飞机,一行人都是沉默着,耳边除了飞机轰轰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眼前的景物渐渐小去,两架直升机一前一后飞向这个国家的最西南边。   ☆、即将破晓的夜(三)   美国,夜间七点。   纽约的夜景折射在高楼的玻璃窗上渲染一片流光溢彩,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餐桌上偶尔发出精致刀叉与瓷盘碰撞的清响。   韩弈浩换了一件休闲的衬衫,依旧是不掺任何杂质的黑色,修长的手指放下餐具,声色清冷疏离:“我吃完了。”   “不合胃口?”魏梓浅闻言也放下手中的餐具,皱眉看向他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盘子,“还是让人给你去做些中餐?”   “不用了。”他推辞道。   “那把东西撤下吧。”韩墨抬手招来一旁的佣人,示意把东西都撤下去,“你妈也就是想陪你吃顿饭,毕竟大少爷难得想起我们两个老人家来啊。”   这话里倒是多了些打趣的味道,韩弈浩似乎习以为常,客厅里转眼只剩下一家三口。   “听说,你在中国A市找了个女朋友?”韩墨微微向后靠在座椅上,他保养的十分好,即便年近五十也只是眼角细微的皱纹泄露了年龄,父子两人的相貌相像,只是韩弈浩的眉眼随了母亲魏梓浅,凌厉中更显精致。   “谁说的?”舒雅望一下飞机就被他甩掉,没有机会见到韩墨夫妻俩,虽然嘴上这么问但到底是谁泄露的秘密他心如明镜。   “谁说的你能猜不出来?”魏梓浅斜了他一眼,魏家那小侄子打的报告能瞒得过他?当下撇撇嘴,“真是白生个儿子了,要当初生个的是个女儿的话,指不定贴心多了。”   “我不介意你们再去生一个。”韩弈浩淡淡道。   魏梓浅被他一噎,瞪了一眼旁边的韩墨:“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还是出生之后被你爸给掉包了的?这性子,可别说像谁,全天下估计也就你一个!”   从小就不爱说话不和人亲近,以为是得了孤独症,她和他爸还因此特意为他建立了一个基金会,结果心理医生最终判定为心智超群,也就是说天生的智商远优越于常人,不是不敢和人交流,纯粹是不屑和人交流。   “基因有千万种结合,而我恰好是其中最优秀的那一个。”   韩墨抽了抽嘴角,可就算是那么自大的话他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谁让这是他儿子呢:“别被他带偏了话题,看他这反应女朋友应该是真的。”   “那怎么不带过来看看?”魏梓浅有些吃地嘀咕,“这儿子感觉还没养过呢,就要被别人拐跑了。”   韩弈浩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确实也很少,三岁之后就被外公抢着去养了两年,他们刚接回来没多久,又凭空冒出个爷爷对他寄予厚望,一直亲自在身边带到了十二岁,再者心智成熟,她还真没享受过一个正常母亲能享受的养孩子的乐趣。   “我这次过来不是来专门看你们的。”言下之意也不方便带林吟清来拜访他们,之前他带她去魏家她都一副不肯进门的样子,说实话他对她还真没把握肯见他父母。   “那你来干嘛?不是你答应至少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和我们一起吃顿饭吗?”其实韩弈浩对什么都兴趣淡淡,过生日更是不值一提,要不是她烦的他不行,他才懒得纪念这所谓的人生第一日呢。   “查一些事。”他顿了顿,看向韩墨,“可能会得罪这方的人。”   闻言魏梓浅和韩墨都严肃地沉下脸来,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看来得罪的可能性一定不小,摆平不好他们都会受牵连。   “很重要?”韩墨面色沉静地看向他,没有了方才的闲适。   “很重要。”资料他必须拿到,又不愿意答应对方的会提出的条件,说可能其实必然。   “那就去查。”魏梓浅开口道,“即便是这方的人也不敢乱动我们,再说这几年你外公也已经老了,我未尝不想回去陪陪他。我和你爸帮不上忙至少也不能拖你后腿不是?”   他们都不问儿子要查的是什么事,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来支持和保护他。尽管韩弈浩生性冷漠,但遇上这样的父母也是他的幸事。   “谢谢。”韩弈浩眼底闪过一丝情绪,也许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久了,心城已破,再次面对这样的父母时,心底莫名柔软。之前从未有过的温情,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他体内温热的血液就来自面前这两个微笑的人,这种牵绊斩不断,也生性让人不舍斩断。   韩墨和魏梓浅俱是一愣,两眼盯着他似乎都忘了动,疑惑又感慨的样子,看得韩弈浩首次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儿子,你没事吧?”魏梓浅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似乎有些不能接受他这样的表情。   倒是韩墨心中猜中了几分他的转变,虽然没有刻意打听他在A市的事情,但是默默关注中至少也能知道他最近的大概情况,只是他不喜别人的参与和靠近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而这次女朋友这件事让夫妻两个人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唯一交过的女朋友舒雅望当初也因为舒雅琴的事分手,生怕他的性子最终还是让他孤独终老。   韩弈浩没理会她的一惊一乍,站起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良久身后传来一声生日快乐,不大不小,没有了以前那种刻意迎合讨好他的笑意,声音微涩。   他走进房间,行李箱随意地放在衣柜旁,其实这一次过来不需要带行李,这边的衣物一直都放着。可是他住院她一头热得帮他收拾行李,絮絮叨叨地问他要去几天,有什么东西必带,脸上笑意明媚,让最怕麻烦的他就这样默认了她的行为,甚至心中有些欣喜和感动。上车之前她还故以为自己掩饰地很好,可是眼底那闪动的狡黠和期待怎么能骗得过他的眼睛。   她知道他的生日,虽然没有死缠烂打地希望跟着他来美国,却费了小心思将一份心意藏进了行李箱里,企图给他一个惊喜。   原来,这世上过生日是真的有意义的。   礼物就在最显眼的地方,只要打开行李箱就能看见,黑色的丝缎包裹着,封口和棱角都不太平整,看得出来是第一次包,长方形大约有4K纸大小,应该是一幅画。他把丝缎拆开,修长的手指似乎不舍得破坏哪怕一点包装,小心而迅速,当看到画上的内容时,脸上带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浅笑。简单的构图和笔触,墓地里黑白对比鲜明,人群中他孜然独立,正好转过头正对着画面,目光淡漠——这是第一次见面她眼中的他。画右下角随意勾勒出一个大写的“M”,他记得安映离和萍雨馨她们有时会那么称呼她,这幅画是她亲手画的,翻到背面,打开装订的画框,里面果不其然还写着文字:   少年墨玉,清艳绝伦。   你拽我出无尽黑暗,我予你满心温暖。   前八个字是他印在她脑海里不可磨灭的第一印象,后十五个字是她给他的承诺和应答。   直升机飞行三个多小时后终于降落在一片荒地旁,林吟清踩到大地时还有种恍惚感,因为久坐不动的后遗症双腿发麻,旁边的人顺势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她摔倒。   “谢谢。”队伍里只有她一个属性为雌,而且其他人都是经受过特殊训练的,腿麻也没什么丢脸的,只是抬起头才发现扶她的人竟然是个那一脸嫌弃她的彦俊。   “还能走吗?”虽然是询问的话,可没人听出里面关心的味道,其他人闻言原本想怜香惜玉一下的都打消了念头。   “坐久了腿麻。我没接受过特殊训练自然不能和严队长比,不过也不至于几步路都走不了。”林吟清淡淡都抽回自己的手,眉梢一挑,有些嘲讽道。   你一个接受了特殊训练的大男人和我比,不是在打自己脸么?   “那就请林法医跟上,那看起来不远但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几次交锋后彦俊也没那么容易生气了,边界的据点隐秘且分散,山沟老林路也不好走,这一段距离抵得上常人走两个小时的路,“都跟上!”   林吟清背着自己的背包跟着往前走,为了不让彦俊那个讨厌的家伙小看拒绝了一个刑警帮她背东西的好意,其实她也就那一下腿麻,不至于走不动。可是没想到山路不好走,没有人照顾她的速度,走了半个多小时后她还是落了下来。   背后的汗都已经湿透,两条腿现在完全是靠着惯性在动,速度是说不上了,就算她想停下来一会儿都感觉控制不了自己的腿了。   彦俊走在最前面带路,断后了是直升机里坐她旁边的刑警方晓,相对军队的人来说,因为法医和刑警合作较多,两者比较有亲近感。方晓见她脸都白了,有些于心不忍:“林法医,要不我帮你背包吧。”   天一旦变黑,在荒林中行走极不安全,而他身体素质终归不能和那些特种兵相比,能帮她再多负重一个装满衣服和验尸基本工具的背包不影响速度已经是极限了。   “谢谢。”她也不矫情,把背包递给方晓。知道自己现在体力耗尽,还想坚持跟到目的地能减少些负重就减少些。   方晓接过她的背包,心中也是一惊,没想到这包还挺重的她一个小女生竟然背着走了一个小时后的山路。   彦俊没有回头,却一直关注着后面的动静,要是还没到目的地就把这唯一的法医给弄丢了,他们的行动只能继续陷进死胡同,施展不开。   “上来!”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语气说不上好但也没那么坏了。   林吟清也只是愣了一会儿,双腿被迫停下后才知觉酸痛。看看人家走了这么久都面不改色,她撇撇嘴顺从地趴到他背上。现在可没有人会讲什么男女之防,虽然她很不习惯和别人触碰,但现在的情况可不容许她耍小性子。   “开始不还是挺横的吗?”最前面换了另一个特种兵带路,他背着她走在队伍中间,感觉到她沉重的呼吸,不由嘲笑了一声。   林吟清随意恩了一声,显然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尽量不让两人靠太近。   “还以为你要咬牙坚持,说什么也不肯让我帮你呢。”她越是不说话,他越是来劲。   “我又不傻。”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话语中的却依旧锋芒不避,“根正苗红的人民子弟兵,你上学没背过马克思主义,不知道不同情况要不同对待吗?”   “油嘴滑舌。”彦俊抽了抽嘴角,给出了评价。   “我这叫伶牙俐齿。”她不客气地接道。   “看来你已经恢复力气了,想自己下来走?”他还不信治不了她了。   “只恢复了说话的力气。”她突然弯唇一笑,眼底闪过笑意和微不可查的眷念,这世上能治她的人现在正在太平洋那头呢。   彦俊这回是真觉得自己自讨没趣了,一行人在天黑之前终于回到了所谓的据点,外面是丝毫不起眼的两层木屋构造,里面应用俱全。十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地随意瘫坐在沙发上、地板上,林吟清到成了里面最轻松的。   “今晚休息,一共四间房,除林吟清外其余三人一间。”彦俊靠坐在沙发上,背了她一路也有些疲倦。   “我的工作可以先做。”她率先主动开口,倒不是急于展现自己的能力,而是尸体存放时间越长死前信息丢失的越多。   彦俊看了她一眼,起身上楼:“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最北边的走廊尽头有一间储物室,临时改成了一个小验尸间。尸体发现了第一时间,军方也派了检验了尸体,可是所得知的信息少之又少。   林吟清走进去看着验尸台上那一堆烧有残缺的骨头时,脑袋一片空白。拼骨是苏琛禹的绝活,上面找到工作室来验尸确实是情理之中,可她和他虽然一个工作室,但对于这种细致又需要耐心的验尸她还没动手就觉得一阵疲倦了。   “死去的毒枭也是警方的卧底,死之前大概知道了什么消息,可还没来得及传递就他家里莫名其妙起了一场大火,起火时他就在里面。这些骨头都是从烧毁的废墟里找出来地。”没有确定之前他不会告诉她这就是卧底的骨头,一是不想影响她判断,二是所有人都希望这堆骨头不是那个人的。   “缉毒是警方的事,为什么这次会有军方的参与?”所有人都一句事关重大带过,她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不得了的陷阱里,不问清楚,连危险的触点都无法避开。   彦俊的眼神变得凌厉,她的工作原本只是验尸,知道的太多并不见得就是好事。可林吟清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眼神,等着他的回答。   “他们查出的那条运毒线混在了军需运输里。”他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原因,开口告诉了她里面牵连的东西。   这句话太多深意,军方插手一是为了保证自己军需运输的安全,再深一层,只怕军队里面内奸,利用职能把毒品混在军需里。   “三天。”林吟清心中一沉,这个活还真不好接啊。   彦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门外。   ☆、即将破晓的夜(四)   林吟清把自己反锁在了关在小房间里,面对这一堆残骨深吸了口气,脸上敛去了习惯性的笑容,严肃而专注,白色的手套一点一点挑出不同部位的残骨,俯下身去开始粘合骨头。   骨骸上不少烧毁的痕迹,粘合起来难度更大,甚至她一眼就能看出这堆骨头并不完整,要找出火灾之外死因了线索几乎不可能。   可是她一声不吭,手中的动作不停,有些过分的仔细和小心。而外面彦俊交代了剩下的人不要打扰到她,都轻手轻脚得躲回了卧室补眠。   头骨粘合完毕,额前盖被烧成一片漆黑,但左额能摸出一道伤痕,面积不大,成放射状骨裂,明显是被顿的的硬物砸伤。林吟清皱了皱眉,再直起腰时身体僵了一下,窗外的光早已被纯粹的夜色吞噬,林间幽深虫鸣诡异,她搓了搓手臂只觉得背脊发凉。   “还真是夜深人静啊。”林吟清小声嘀咕了一句,走廊外面半点声音都没有,心里都开始怀疑那些人是不是都抛下她走了。虽然她觉得自己胆子挺大的,但是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林,在间悄无声息的别墅,背后是冷风阴凉,前面是白骨残骸,一个人还挺慎得慌的。   咬咬牙迅速把窗帘拉上,脑海里已经浮现外面可能突然出现一个血淋淋的女人头的画面,走到门口伸出了手还是没敢打开门走出去。   最怕的就是这种门窗了,打开前脑海里就永远想着半夜可能看到的恐怖东西。林吟清现在对自己曾经看过太多的恐怖片有些欲哭无泪了,突然好想韩弈浩啊,要是那男人在的话只不停怎么鄙夷她呢。   “算了,我先看看那个线人的资料。再根据他的资料来拼骨,至少可以先确定死者身份。”她重新走到沙发旁坐下,拿起桌子旁的资料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可是她越想静下心来,越能听清外面细微的声音,再也回不到之前的专注。当走廊外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时,心立马被揪了起来,身子都是僵硬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门。   不会真在有生之年要让她遭遇一次灵异事件吧,那几个男人的脚步声沉重而有力,可不像这个轻得几乎让她以为是幻听,可是仔细听去又越来越清楚。   “谁?”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韩弈浩总说因为伪装太久,她身体的直观放映比思想来的更迅捷也更真实。   彦俊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对面那个女人一脸苍白地盯着他,神色平静防备可是声音颤抖得在这安静的夜色里格外明显清晰。   “你害怕?”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到她这个模样突然觉得这个女人的样子还挺惹人怜爱的。   “不怕。我这是警惕。”在看见来人后,她的身体已经放松下来,只是后面一句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梦游?”   “清醒的很。”他哼笑一声,走了进来,“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怕鬼?”   林吟清抽了抽嘴角,指着台上拼凑好的头骨:“头骨已经拼凑好了,虽然不能肯定死者的身份,但你们能把这堆骨头找回来拼就说明□□不离十了。左额哪里有一块新伤痕,骨裂······”   话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他正巧走到了她面前,因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她的眼睛正好停在他的腰上。   彦俊低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全身僵直,血液一下全部涌上脸:“你看哪呢?!”   她原本盯着突出的那块地方思考,突然被他吼,吓了一跳,疑惑地抬起头看向他,那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那个,你是不是带□□了?”待对着那张通红的脸反应过来,林吟清也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去,她不是故意的。   彦俊这才缓了缓脸色,只是心里那股烦乱的情绪依旧没有离去。   “把枪给我看看。”她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也没太在意他的神情,似乎刚才的尴尬和暧昧都不在。   他解下腰间佩戴的枪,想到她的眼神停在有些尴尬的地方又是一阵心躁。   林吟清接过枪迅速绕过他走到放在骨骸的术台旁,对比伤口。彦俊连忙跟了上去,低眉看着她认真的神色,移不开目光。   “死之前被□□砸的伤口,面对面,而且两个人离得很近。这样的距离在心理学上来说,一定是认识的人。”之前她没有见过被枪把砸的伤口,彦俊走过来时她正好看到腰上鼓起的一块,想他是来执行任务的,肯定随身带着枪,脑海里不自觉开始对比伤口因此想出了神。   “看我干嘛?”她抬起头,却发现彦俊一直盯着她看。   “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睡,明天再做吧。”他这一次没有避开她的目光,开口道。   “不用,现在我又有干劲了。”她俏皮一笑,“辛亏严队长来给我提供灵感啊!”   “你拼了这么久就完成了一块头骨,不先养好精力接下来的三天能做完吗?”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短短一天之间他对她的态度再不是抵触和不屑。   “头骨原本就是最复杂的一部分。我没事,你要困了先回去睡吧。”她摆摆手,确实精力和胆力都回来了。   “我陪你,你不是害怕吗。”他也早没了睡意,脱口而出。   “不用,我真的不害怕。”她再次拒绝道,摆了摆手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他,“这里能和外面通信吗?”   “只有一条工作通讯线,外人和这里是没法联系的。”顿了顿他又对她生出些有些好奇,“你想联系谁?”   “韩弈浩。”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她笑了笑没有过多的解释。   “韩弈浩?”他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瞳孔微缩,说明他和这个名字的人熟悉,身体不由微微前探,说明他想要获得更多信息。   “恩,韩弈浩。”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苏琛禹也提醒过她韩弈浩背后的不简单,这次军方插手,她卷入其中也许就是韩家的手笔,彦俊作为军方的人肯定知道更多韩家的事。   这次彦俊看她的眼神不由带了些审视:“你和他,什么关系?”   “情人。”比起男女朋友,她更倾向于这个称呼,嘴角微弯。   男女朋友太普通,不足以概括她和他的关系。她不喜欢常理之内的东西,他也不喜欢,所以情人这个词更适合他们,不计较身份和定位,唯情而已。   也许是因为她的理直气壮,也许是因为她嘴角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笑意,他突然大步转身离去,一句客套的话都没有,“碰”一声关上门。   “我什么都还没问呢?”林吟清看着他突然远去的背影,一时愕然。   同一时间的纽约正值午后,阴沉的天遮去了昨日的阳光。若不出他所料,FBI的人从昨天他下飞机开始,忍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极限了。   不一会儿,女仆敲门进来通报。   “Master,MR.James Amos wants to meet you.”   “let he come in.”   他背对着门,黑色的剪影和落地窗构成一幅油画,皮鞋敲打地面的声音一起一落,最终停在他的旁边。   “好久不见,韩。”灰色的眸子隐匿着锐利,五官深邃而挺立,能听得出来他的中国话并不是很流畅,但也足够和一个中国人交流。   “还以为你们能忍多久。”韩弈浩嘴角微勾,冷清中带着些嘲讽。   “我们不敢来迟。”James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知道我们有多想你。”   “我不会留下来。”   “You should.”James目光投向窗外,“你如果留下来,我们可以给你任何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不用你们给。”韩弈浩这才转过身来,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漫不经心地开始打开手机里的游戏。   James瞥了他手机一眼,警惕地坐到了对面:“据我们所知,你想要FBI里所有罪犯的存档资料,不是吗?”   “是。”他甚至都没抬眼看他,“免费给我?”   “只要你留下来为我们的国家做事,我们能给你的还有很多。”   “没兴趣。”一盘游戏玩完,他随手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James知道他最擅长的除了推理破案,就是黑客,看他放下手机时心也跟着稍微松了些:“我们曾经也合作过,很愉快。你该知道,得不到的人才我们绝对不会让别的国家占便宜。”   “中文进步了。”韩弈浩不冷不热地评价了一句。   “韩!”James也不知道是气得脸红了一片,对他这个态度又气又没办法,声音沉了沉,连中文也不说了,“You can’t get the data if you leave.And you will die.”   “五个狙击手,二十个特工。”他依旧不慌不忙地看向他,一个不落地指出了所有埋伏的人,“如果提出一个合理的交易,我们就不用这么麻烦。可是看来交易谈不成了。”   “你该知道,这种资料级别有多高才能拿到。我们不可能把一些机密给你之后再放你离开。”James阴冷地开口。   “不然我也不会亲自回来一趟了。”他早就做好了这方的人会以此为借口,留下他的准备,不然也不至于先和韩墨夫妻俩交代了。   他起身,黑色的西装流畅地勾勒出他身体的线条,优雅而神秘,一如当初那个十八岁进入FBI的少年,只是更加成熟也更加可怕。   “你不要资料吗?”James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脚步不停,James自认为能留下他把东西带了过来显示诚意,只要东西到了这里,作为世界最顶尖的黑客之一,还能错过吗。   “stop!”James掏出腰间的□□,对准了他的后脑勺,“抱歉,我必须把你留下。你不应该让我们知道你回来了美国。”   他背对着冰冷坚硬的枪口,神色不明。   “你应该先接电话。”清冷低沉的声音才落,James身上传出一阵急切的电话铃声。   他疑惑地拿出手机,但右手的枪仍旧不敢放下,那头快速说了几句话,只见他的神色越来越冷,想要反驳可是那头的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迅速挂断了电话。他只能不甘地放下了手中的枪。   “他们会后悔的。”James冷冷地看着那道背影,没和他直接打过交道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一次撤退意味着什么。   “那是他们的事。”韩弈浩嘴角微扬,墨色的眸子里几分幽深几分邪性。   James低声咒骂了一句,手上的青筋因为太过用力暴起,忍了许久才迈开步子,匆忙地离开。也许,也许他还能赶在他又一次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离开之前说服上面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着拍期末作业,更的有些慢了,请求大家原谅啊。*——*   ☆、没有什么比你重要(一)   James前脚刚走出客厅,韩墨后脚就跟着进来,不同于离去者的怒气他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疲惫。   “爸。”韩弈浩看向来人,那个电话他心中有数,无非是韩墨和美方的谈判结果。   “恩。”韩墨揉揉额头在沙发上坐下,“五个狙击手都撤下了,但二十个特工还混在人群里监视着。”   “James没那么容易放弃。”他顿了顿,还是问出口,“你们损失了多少。”   “三分之一吧。”韩墨笑了笑,倒是没怎么在意,“魔心风投现在只靠三分之一的资金撑起和以前一样的架子,三分之一我和你妈早就通过你的基金转移回国内,另外三分之一分散在欧洲各国的分公司。”   “一千多亿美金,也够他们吞一段时间了。”   “反正我们也在美国呆腻了,也该回去好好陪陪那两位老人家,和他们一起颐养天年了。”韩墨叹了口气,“当初把你母亲拐来美国,可是把你外公气得到现在都看不惯我。对了,小舒回了中国你知道吗?”   这个话题转的有些快,韩弈浩看他的神色也跟着变得不对劲,立马嗅出了其中不安的成分。   “她去韩家了。”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当初在A市有魏家帮忙瞒着爷爷没那么快知道林吟清的消息,他不想被韩家的人干涉但韩老爷子最喜欢的就是干涉还美名其曰关心。   心第一次感受到一种焦急的情绪,火烧火燎,烦躁地让人再安不下心来。眉眼越加冷厉,特别是在看到手机的信号被加密时。   “他们把这的信号都加密过了。”他走到桌上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前,手指飞速地敲打着键盘,屏幕里各种数字代码闪现,最终恢复如常。   韩墨默不作声地看着儿子,他的眉眼依旧沉静,但那比平时快了不止一倍的动作昭示了他的不安。   “她对你的影响,超出我的意料了。”他的话使得韩弈浩的动作一顿,“甚至已经开始在改变你。”   他说的没错,她在改变他,不管以何种方式。明面上他主导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潜移默化间让他一点点退让、一点点改变。以前的韩弈浩何尝会因为一个还未确定的消息自乱阵脚,只是因为有关于她,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动作的停顿也只是一瞬,林吟清的电话拨不通,苏琛禹倒是及时打了又一个电话过来。   “总算打不通了。”苏琛禹的语气也有些郁闷,但终于联系上他还是松了口气。   “她呢?”虽然没有说是谁,但电话那头的苏琛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她指的谁。   苏琛禹简要的将事情复述了一边,没有刻意提及韩家,只说这次的事有军方插手直接把人从工作室提走的。   韩弈浩安静地听着,特别是苏琛禹转述林吟清那段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因为捕风捉影的害怕就退缩,再说了,不经历冒险怎么知道会不会遇见精彩呢的话时,心情奇异般地平静下来。他差点忘了,那个女人可不是柔弱到需要他的庇护才能生存下来的金丝雀。   “这边的事结束后,我会回一趟韩家。”他挂断电话,转身面向一直盯着他的韩墨,“爸,麻烦你了。”   “看来这样的改变是件好事。”韩墨摇摇头,对于儿子不在排斥和人亲近交心很是满意,“不用担心,既然你爷爷有心考验她,相信你看中的人也不至于那么不堪一击。”   “考验不过是说的好听,我的事不用任何人操心。”他声音冷了下去,“如果她受到了任何伤害,我没那么容易放过背后所有牵连的人。”   韩家能知道林吟清的消息,舒雅望功不可没,这次的挑人也一定有彦家在背后煽风点火。何况让她跟一群男人朝夕相处,想想他都不放心。   林吟清熬了一天两夜总算把该拼的碎骨拼了起来,死因是在大火中吸入烟雾窒息而亡,死前曾遭遇过严刑拷打,除了头骨上的裂痕,双腿多次骨折,右手指骨也被一根一根扳断,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副骨头并不是高扬的。   她详细地对照了资料上提供高扬的身体信息,身形一致,甚至连左腿上的曾经的枪伤都吻合,加之之前明显受到过残酷的毒打,很容易让人先入为主。如果不是她因为第一次拼骨格外小心细致,谨慎对比枪伤的年份,也会被这副骨头糊弄过去。   “高扬曾在五年前出任务时受过枪伤,子弹穿过膝盖骨,因为处理延时导致右脚微跛,虽然这副骨骼的膝盖骨一样有枪伤,导致死者右脚微跛,但子弹是侧擦而过,根本没有进行专业的医疗处理,是近一年内受的伤。”她抬眼看了看无一不露出意外神色的九个男人,宣布最终结果,“如果资料没记错的话,这不是高扬的尸骨。”   谁也没有意料到这样的情况,原本只等法医确定死者的身份,就可以凭借这份尸检报告向邻国提出越界申请,追查毒枭手中那条新运毒线路,可是现下所有人都被这个结果打击的措手不及。   “队长。”一个称呼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彦俊身上,就连林吟清都转头盯着他,他们心里清楚,资料不可能出问题,那只能是更不好处理的情况。   “上面派给你们的任务是什么?”见众人都望着他,彦俊脸色严肃下来。   “拿回运毒线路!”十个人中,除了林吟清和三个刑警都是彦俊手底下的兵,一个眼神相对就默契地知道了队长的决定,可是包括林吟清在内四个人却没有开口。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轻轻摆了摆手,可不打算继续和他们去冲锋陷阵。   “我们的任务是找出这个毒枭据点,配合捣毁。”那个曾帮她提行李的刑警迟疑了一会儿开口,“可是现在情况有变,不联系上面重新请求命令吗?”   “对啊,再说没有上头命令,我们怎么越过国界去查?那边的国家可对我们不是很友好。”另一个刑警也紧跟着开口。   “等他们重新会议拟定计划下来,那群贩毒者早就撤离了,何况军方混进了内奸职位尚不明确,谁能确保我们的计划不会被敌人知晓?”彦俊鹰眸扫过皱眉不语的三个刑警,最后将目光听着她身上,“我们没有人手送你回去,而且这一路会碰到的尸体在你眼中比活人更会说话。”   林吟清沉眉思索,没有人带路她一个人还真离不开这里,看看另外三个刑警紧皱眉头的样子显然也是被彦俊给说动了:“我们什么怎么离开?”   这话是默认了彦俊的决定,另外两个刑警相互看了看最终还是没提出异议,但说那边的国家可对我们不是很友好的刑警却突然极力反对。   “不行!私自越过国界你们是不想要命了吗!到时候——”   “天一黑就动身,这里离边界不远。趁他们换防的时候,从栅栏底下爬过去。”彦俊压根就没看他,转身对着比其他人吩咐,而那个口口声声反对的刑警一个手刀就被劈昏了过去。   “军痞,还真不会讲道理。”她看着那个身强力壮的刑警面上还余有激愤,而他手下的兵一点情面不留就把人给劈昏了过去,不由抽了抽嘴角。   “道理是讲给听得懂的人听的。”彦俊可没错过她的声音,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硬生生压下了他浑身的刚硬,扫了一眼另外两个刑警,“反正我话撂在这儿了,谁要不乐意服从我这个队长,他自己有本事来抢着当。”   先礼后兵,这一手玩得到不错。她第一次觉得这个自大又骄傲的人没那么讨厌,率先跑回卧室去收拾简便的东西。   这一夜,注定不平。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很快就要回去和小清清见面啦~~~我在加油更,不能放弃!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二)   冬月悬挂高空,玄月如镰,映得山谷林间魅影交错,几道人影快速而静谧地穿过枯枝丛林,往南方移去,仔细瞧还有一个被扛在肩上。   林吟清没想到他们的停据点离边界线这么近,翻过那座山眼前已经能感受到巡防台上刺眼的白光,一晃而过,带着自古以来的警戒和冰冷。她和其他人挤着趴在一处低矮的草窝里,被劈昏的那位刑警被抗他的人甩下肩膀,拍了两下脸颊终于幽幽地醒了过来。   “这是哪儿?”他还有些迷迷糊糊地,正想爬起来还没动作就被被彦俊一脚又踹趴了下去。   “真正的边界。”彦俊痞痞一笑,“你可以自个爬回去,我不难你,不过小心别被发现当间谍给抓起来。”   许凡脸色难看,死死地瞪着彦俊那张脸,但也愣是没敢闹起来。   “老许算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我们毕竟是带着任务分到严队长手下的。”劝他的正是除林吟清外最先服从彦俊的刑警康德,一句话即点明了几人的现状,也带着些警告的意味,他们服从的不止是彦俊的命令更是上头的命令。   许凡咬了咬牙,巡防灯一扫而过:“现在怎么办。”   “我们只有十五秒的间隙避过那些巡防灯,离对方的防护栏还有三百米,十点钟方向是条急河,巡防少,我们从那翻过去。”彦俊抬头望了一眼前面的巡防塔,目光游移寻找着可以隐匿的地方,“至少还需要两个隐匿点。”   她微微抿着唇,自己不能和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比,两个隐匿点是根据她的水平来定的。   “抓紧我。”彦俊朝她伸出一只胳膊,微微扬起下颌。   “不用。”林吟清摇摇头,默了一会儿,“我不会拖后腿的。”   “这里常常会有些偷渡的小团伙,容易起冲突,大家都小心点。”他也不勉强她,只是低声又对着所有人吩咐了一句,N国和我国边界是毒品产地,个人的小团伙贩卖毒品于两国之间不敢走正途,就只能偷渡。彦俊服役的地方就在这一块,对这边了解地不少,这也是军方派他来的原因之一。   林吟清有些紧张,也有些自叹倒霉。原以为再危险也不过碰见毒枭干扰交火,但好歹是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可现在却要偷渡,时时刻刻绷紧了神经,随时可能暴露在别人的枪林弹雨下,甚至比那次的炸弹更让她紧张,后者是知道了即将要发生的事,前者却不可预测危险,就人的心理来说,更深的恐惧来源于无知。   但没有人会顾及她的不安,这里没有能驱逐她害怕得人。她垂下眼帘,握紧手中的小包,随着彦俊低喝一声,几道身影趁着夜色的掩护一窜而出,第一个十五秒、第二个十五秒,除了风声就只剩下草木细微的摩擦声。   康德是最后一个跳下河的人,水流湍急的响动掩盖了下水的声音,岸边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凹穴,水流从下面穿过,常年的侵蚀使得这一处就像悬崖,上面突出一块草木凌乱隐秘地挡住了岸上的视线,他才一跳下,岸上已经响起了皮靴的脚踏声。   这边天然势险,几个人都要用力扯着粗壮的树根才能不被水流带下去,还好河水不深。但巡防少并不代表没有巡防,只是时间不定间隔也比较长。   几人都舒了口气,没想到差一点就碰上巡防兵,但这也意味着他们接下来有足够的时间翻过去。   河水有些凉,虽然是冬季但因为这里纬度低,倒也没有很冷。林吟清也跟着缓了一口气,但那口气还没完全咽下去,突然两眼瞪大,有些惊恐地盯着康德。   康德好不容易沉下心,转头就看到她惊讶的神色,目露疑惑,突然听到耳边窸窸窣窣的响声,一条猩红的信子伸到了他的鼻尖,粘腻的感觉似乎已经停留在了皮肤上,他所料不及,下意识猛地往后退去,惊起巨大的水花,那些树根草茎也因他这一动,“哗察”一阵乱响被扯下来。   十个人的心又重新吊了起来,岸上的脚步顿住,取而代之的是枪上膛的声音,似乎其中还有个人低声骂了几句N国的话,她听不懂,转头看就连彦俊也紧皱着眉头,手已经放在了腰间。   康德一脸懊悔,那条蛇已经被旁边另了一个特种兵迅速捏断七寸丢进了河水里,其余几个人也拿出了身上的枪,林吟清咬紧牙,两只手都握着树根支撑自己的身体,耳边似乎都能听到岸上鞋子踩在草上,草叶折叠的声音。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碰!”寂静中一声枪响震天,躲在水流里的几个人只觉得心脏跟着猛地一缩,岸上的脚步声渐渐嘈杂却是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离去。   巡防的士兵用N国语大喊了几声,她听不明白,却只听见枪声越加密集和混乱。   “遇上偷渡的毒贩,交火了。”彦俊借着树藤的力往上探出半个头,脸色微缓。   现在的情况无异于是险中求胜,交火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他们一旦动作随时可能被打中,但毒贩引走了巡防士兵的注意力,无意中化解了险境也给了他们机会。   “马上行动!”彦俊缩回水里,将树藤绑在腰上。   水只漫过林吟清的腰间,但水流很急,十个人手拉着手快速攀岩到了铁网上。   枪声仍在继续,有几颗子弹甚至打进了河水里,就擦着几人的身子。林吟清是第二个爬上铁网的,彦俊已经翻了过去伸手拉了她一把,那个劈昏许凡的特种兵断后,他正抬起左腿蹬上去,“噗”的一声竟然踏空了。   “南子!”彦俊首先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底喊了一声。   那边的交火已经接近尾声,终于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他左腿中枪了。”林吟清听到了水中细微的噗哧声,然后水汽中混合了一点点血腥味,“不过好在子弹射进水流里时遇到的阻力加强,伤口肯定不深,谁去拉他一把。”   她的话音才落,彦俊已经眼疾手快地爬上了铁网,南子咬了咬牙似乎也觉得伤口没那么疼,加上泡在水里麻木了,迅速往上爬。   对着这边的枪声越来越多,有几颗射到铁网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响声。   “快点!”所有人都在心里呐喊,只要过了这片网,躲进里面的丛林,N国的士兵也很难再追上来。   终于爬到顶端,彦俊用力一拉两个人突然从铁网上直直摔下来,五米多高的地方,吓了她跳,可也不知两人中途换了个什么姿势,就地滚了两圈停下来,又生龙活虎地跳了起来。   林吟清:······   “走吧,我们可是军人。”彦俊对着她扬首一笑,南子也瘸着腿从地上爬起来笑了笑示意他没事。   军人——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词有了敬佩。不是教科书上死板的文字宣扬,也不是谁洗脑般的教育,而是真真正正的铁血刚强,在这一刻诠释了这个词。   从来都觉得这些生活,这些人离自己很远。也从来都把自己隔离在外,冷眼看着别人的喜怒哀乐,当自己不是这世间的一部分,以为自己不稀罕那些情感,以为没有心就不会存在伤心。   所以,她一直竭力克制自己,可以哭可以笑,但绝不可以伤心不可以开怀。   可是遇见一个人,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温。   他吸引着她的靠近,拉她进入渴望却克制的世界,让她的心重新在这里跳动。不管是第一次承认第二个自己的恐惧、是清醒握着解剖刀的成就、是被他抱着在炸弹枪火里的安心和害怕、还是此刻冒险般的紧张和兴奋。   她看不透人心,不像他永远都是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但她知道他要的是她能给他带来温暖带来陪伴甚至是带来身体上的愉悦。他们这样的人,不会去认准一个爱的定义,太无需飘渺也太高不可攀,换句话说,只是纯粹的他们需要彼此,也只需要彼此。   韩弈浩啊——这个名字,给她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也许,幸运的话,她也是他全新的世界。   夜渐渐过去,边际的鱼白缓缓而不容置疑地重新占据了天空。人的成长和顿悟总需要一个契机,也许是生死之间的游移,也许是目睹日出的磅礴生气,也许只是某个夜晚静待黎明。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几天就想更来着,但素我死活登不上晋江的网页·呜呜呜~~~~~ 所以今天更两章,原谅我这几天的空档期啊,快期末了要准备期末作业···· 身体和心都很累,所以可能更的没之前那么勤了,再求原谅啊!!!!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三)   出了林子山脚就是一座小镇,没有冬季的影子,来往的人多只穿着一件单衣,水泥的巷子时不时冒出几个女人,还穿着短裙丝袜,染红的卷发凌乱而颓废,倚着电线杆吸烟,时不时朝那些单身的男人抛两个眉眼。   镇子不大,鱼龙混杂的人群给这个并不起眼的小镇带来了一种奢颓的繁闹。九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的组合并没有在这个小镇太起眼,林吟清走在中间,疲惫地没有一丝好奇去打探这个小镇。   南子的伤口已经经过基本处理,彦俊带着他们熟悉地走进一家小旅馆,拉开背包,里面装的竟然全是这边的钱。   “还有几间房?”这里不需要证明身份的东西、只要有钱没有人会把你拒之门外。   “一起的?”前台是个中年妇女,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他身后的人,因为彦俊说的是这边的语言,到没有受到什么排挤或不欢迎的语气。   “不是。”彦俊摇摇头和南子交换了一下眼色,一群人中只有他们两个会他们这边的话,“他们和我不是一起的。”   他指的正是林吟清和南子两个人。   “六间房。”老板娘瞥了一眼南子和林吟清,用本地的语言问道,“你们两个住一起?”   “不,我们要两间房,连在一起的。”南子回答,率先挤过彦俊走到前台把钱付给老板娘。   老板娘看了一眼彦俊,见他虽然脸上有些不高兴但没打算开口说什么,便手脚麻利地收了钱递给南子两个钥匙。   林吟清站在后面一句没听懂,只觉得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撑不住,南子跟她解释了一下,她拿过一把钥匙率先上了楼——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韩弈浩下飞机时已经是下午一点,韩墨和魏梓浅这一次也没有等善后那边的事急忙跟着他一起坐专机回了自己的国家,韩家早就派了车等在出口,韩墨和魏梓浅对视了一眼,韩弈浩已经沉默而冷漠地坐上了车。   韩墨叹了口气,这一次老爷子大概真的惹怒他了,不然照他的性子绝对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赶回韩家。   汽车滑入车流之中,看似毫不起眼,可圈内的人光看那车牌号也能知道这辆车背后的家世背景。韩弈浩这一路再没有开过口,冷漠而幽深的眸子探不出任何涟漪,却更让人心颤。   韩家的老屋在一条胡同里,还保留着前朝的府邸模样,鎏金铜钉的大门,门口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外表只是低调的厚重,安静的巷子几乎看不见来往的行人,打开大门里面又是另一幅风景。   “去军区。”老爷子平时不在这边,军区哪里也有格外开给高层住的别墅。   “这个——”司机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他,“首长只吩咐我把少爷一家送到这来。”   “然后呢?”   “然后回军区······”司机觉得自己中计了。   “那就开车,你已经把我送到这儿了,至于我下不下车不是你的职责。”韩弈浩看了他一眼,说不上是冷还是淡。他干了韩老爷子这么多年的司机,知道这位不是好惹的,左思右想最终还是重新发动车子奔着军区而去。   韩墨和魏梓浅坐在后座默不作声,儿子做什么当然都得无条件支持。   汽车沉默地驶进家属区,这一次韩弈浩不等司机开口径直下了车,站岗的警卫员如雕塑般神色不动,老爷子身边的勤务员远远瞧见了他,连忙转身走进屋子里,他看了一眼那人匆忙赶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意。   韩老爷子坐在大厅里,四十出头的模样,身体硬朗,因为职业的原因那双眸子里自然而然流露出锐利而冷硬的目光,瞧着最上心的孙子一步一步走进来,气度雍容,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是让你们先在老家休整吗?”往日韩弈浩对什么都不上心,只要他不过分干涉自己生活几乎也就没什么冲突,所以在韩老爷子印象中,这个孙子还是很听他话的。   “我这次不是特意回韩家,去哪儿有什么用?”韩弈浩淡淡地看了自家爷爷一眼,沉声道。   “爸。”韩墨和魏梓浅恭敬地喊了一声,并没有解释什么,沉默地把话语权交给了儿子,他们跟着一起过来左右是个态度。   “恩,回来了。”韩老爷子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心里却不是不震惊的,在M国的事还没有传出来,但他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多少听说了些风声,“不管过了多久,发生了什么别忘了自己的根在这儿就好。”   “听说军队里有人利用用军务出卖运毒路线,胆子挺大的。”他垂下眼眸,状似不经意地一问,越发衬得他神色清冷幽深。   韩老爷子神色一凛,却没有多少惊讶的意味,他向来聪明,凭借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探测全局,只是这次未免有些心急,那边还没传出什么变故他已匆忙从M国跑了回来,表面却不动声色:“说说。”   “军方向来不插手缉毒的事,越俎代庖无非是因为侵犯到了自己的利益。”军队和缉毒扯上关系,唯一的衔接点就是越界线路,军需和毒品走一条秘密运输路线,谁会去查?   “你在A市又交了个女朋友?”老爷子转开话题,悠闲地喝了口茶。   “我只有这一个女朋友。”韩弈浩嗤笑了一声,“至于你们认为的舒雅望,我只是在遇见她之前无所谓谁担着我女朋友这个称号而已。”   “爸,”魏梓浅早就看不下去了,她哪受得了爷孙俩绕那么多圈子,“您明知道这小子是为谁而来的,您就告诉他情况吧,也免得他担心。”   韩墨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制止妻子的话,毕竟在这个复杂的圈子里,偶尔需要那么一道简单的力来解决问题。   韩老爷子沉沉地看了一眼韩弈浩,几年不见,满身的黑色依旧透露出疏离而冰冷的气息,只是眉眼越发冷俊,也越叫人看不透:“是吗?”   “是。”这一次,他简单而直接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既然是法医,出任务难道背后还要靠别人保障自己的安全?若是这样,哼——”韩老爷子嗤笑了一声,这一段话也透露出了很多信息,比如他已经调查清楚林吟清的存在,比如这次确实是他插手指定林吟清参与这个行动。   “我媳妇儿的安全自然要我来保障。”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有些难见的邪魅,“不过我想情况不需要劳您转述了。N国和我国边界那一块是最大的毒品生产地,带队过去的人是您最得意的学生彦俊,他每个周末都会来拜访您可是今天不说人影没见着,就连必备的礼物都没有,所以今天上的茶不是他特意带来给您的都匀毛尖。近期能让你副官愁眉苦脸的事只有这一件,中途生变,你也许已经失去了和他们的联系,而彦俊这个人向来认为任务大于命令,所以他应该已经带着人偷偷潜入了N国,那个没来得及穿出消息就败露的卧底生前的地方。”   彦副官闻言抑制不住自己惊讶的神色,下意识看了一眼韩老爷子。   “你怎么确定是失去了联系,而不是他们遇到了危险?”   “要是遇到危险,彦副官脸上可就不止愁眉苦脸了。”彦俊是他的儿子,如果真的有危险又怎么可能一点焦急的神色都没有?   韩弈浩站了起来:“我来这里一是得到更多的信息,哪怕你不说,二是想要提醒爷爷一句,我的事您最好不要插手。”   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室静默,以及这静默中神色各异的人。   林吟清醒过来时只看见余光透过纱帘射进来,也分不清是早晨还是傍晚,只有房间里细微的湿霉味提醒着这不是她的家,韩弈浩那家伙是绝对不能容忍任何异味的,这样一想总是清醒了些,眯着眼躺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自己已经到了国外。   她从床上爬起来,因为没有带手表的习惯手机又不被允许,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咚咚咚”门外南子十分豪气地敲着门,想现在下午四点林法医怎么也该睡起啦了吧,“林清,你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这个名字明显是临时想出来凑数的,他总不能还叫她林法医或者林小姐吧,这鱼龙混杂,懂他们国家语言的不一定没有,要是被听到了不知道又要惹多少麻烦。   林吟清稍微收拾了一下就打开门,总算终止了他豪气地敲门声:“现在几点了。”   “下午四点。”   “哦,一起下去吃东西么?”她问的一起当然是所有人一起,南子解释的时候她实在太困了,根本没仔细听。   “当然是我们两个一起啊。”南子笑了笑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在外人看来倒像是更显亲昵,“其他人和我们分开行动,已经去高扬的别墅了。”   她点点头,并不喜欢别人的靠近,稍微退了退身子:“我们走吧。”   南子领着她下了楼,前台的老板娘支着下巴打盹,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这样的小旅馆并没有吃的,但旁边就是几家饭馆和便利店,倒也方便。   两个人挑了间看起来干净一些的馆子,南子一边点菜一边时不时地问上她两句,这个点吃饭的人并不多,倒是对面那家杂货铺人来人往。   “那里可以打电话吧。”她盯着杂货铺门口的公用电话,无聊地问了一句。   “恩,但是我们现在不能打电话的。”南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常跟着彦俊出任务,一消失就是十天半个月,好在家里人也知道他的工作性质,虽然想念但也习惯了不和家人朋友联系。   林吟清当然知道这次的保密性,只是心里有些无聊也有些委屈,偷渡当时的兴奋冲动劲一过,她现在倒是更想那些人了,想能被韩弈浩抱着睡觉,想能和安映离时不时聊聊无所谓的生活,想能收到李芸淅从撒哈拉寄来的明信片,想能八卦一下萍雨馨和魏萧云的进展,想知道营凌雪回去以后是否有打过电话给她,想米桔最近有没有又担心她吃没吃饭,想妈妈、想姨夫姨妈、想她那位表哥还要不要追到撒哈拉。琐碎的片段一点一点拼凑,原来她确实也有那么多的“日常”。   南子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低头喝了口茶的功夫,转眼却发现林吟清突然站起身往对面走去。   “林法——清!”   林吟清仿若未闻,目光凝视在打电话的那个男人后颈上,越看越惊疑,刚开始也许只是下意识对刺青的反应,不由自主站起来往前走,试图看得更清楚,当意识到自己的行动时都有些觉得过于敏感,但那个刺青——   图案虽然只是被放大的一角,但和徐豪手上的一样!当初她只来得及看到一角,也正因为这样男人脖子上的图案她反而一眼就认了出来!   杂货铺和饭馆隔了一条街,男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和老板吵了起来,聚集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男人气焰不灭反长,一脚踹翻了柜台。   “怎么回事?”她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只能问赶来她身边的南子。   “那个男的打电话不付钱,和老板吵起来了。”南子走上前去听了一会儿,把大概情况告诉了她,“我们走吧,别惹麻烦。”   “再等等。”尸油案件最后徐豪没有被找到,爆炸之后甚至连尸骨都没有,这一次意外发现线索,就算找不到徐豪也和刺青之谜有关,她不想这么轻易放过。   南子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在她旁边和她一起等着。   没闹多久人群就都散开了,男人骂了句脏话走出杂货店,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他是本地人吗?”   “听口音不是的,应该是N国首都那边的人。”   男人染了一头红发,皮肤偏黑,身上的肌肉很发达,隔着衣服都能看到鼓起的曲线,一双眼睛更是显得阴郁,眼梢下掉透出几分狠毒。她在看他,他同时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她好几眼。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要写到男主和女主再见了,最多两章你们就能看见!我保证!真的保证! 好激动······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四)   回到旅馆彦俊他们还没回来,南子把她送回房间后就离开了,她站在麻质的窗帘旁,鼻尖冲刺着浓烈檀香的味,脑海里却是不可控制地想起那道刺青。   徐豪是医药化学出声,他的天赋可以说全部展现在了药物提取以及研发上,骨子里又是极端阴暗,把他的天赋用在祸害上她一点都不惊讶,现在想起他逃到毒品生产源N国来和毒枭搅合在一起分析上再顺畅不过。   只是那样一个图案真的能说明什么吗?还是巧合还是她太敏感?林吟清有些抓不准脑子里的想法,刺青明面上是针对韩弈浩的谜底,但她总有种不安定的焦灼感。   冬季南方的夜很早降临,小镇灯火初上,隔壁传来南子轻微的鼾声,而彦俊一干人还没有回来,她站在那里保持着开始的姿势不动,继而思索着韩弈浩从M国回来时能带来什么线索,突然“砰”!的一声枪响,扰乱了旅馆原本的宁静。   外面传来的尖叫声乱成一团,她打开门想要去看看情况,门还没有完全打开,一双手从外面伸了进来,一只按住她的后颈不让她后退,一只捂住她的嘴鼻。   林吟清闻到一阵异香,只来得及发出低唔就昏了过去,模糊中看见了一双双眼睛,眼梢下掉,狠毒阴郁。   事情发生的太快,南子跑出来查看情况时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该死!”他低骂了一声,跑下楼去,迎面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不由一愣,失态地喊了出来,“队长!”   “林吟清呢?”彦俊皱眉看着南子有些慌张的表情,意识到出了什么事。   “不见了——”南子的声音低了下去,此刻旅馆还有几分慌乱后的余热,嘈杂凌乱,彦俊之所以把他们分开留在旅馆一是安排接应,而是让他保障林法医的安全。   可是,他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把人给丢了!   这三个字让所有人都露出不安的神色,林吟清突然失踪,是否意味着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在那群毒枭眼前?   “说清楚!”此时彦俊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些压抑地怒气,南子是他带出来的兵,可是今天因为他的疏忽让林吟清被带走。当然,他心里明白那个女人再不负责也不会自己偷偷离开,一定是被人绑走的,因此才觉得更加生气。   南子很快也镇定下来,之前的睡意早就被吓得荡然无存,简要地交代了一遍他们离开后发生的事,包括遇见那个和杂货店老板吵架的男人。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现在看来至少他们的行动没有泄露出去,林吟清的失踪更可能是针对她个人。   彦俊却没有这么乐观,接下来事事更难选择。   “我们,现在要救人吗?”开口的人是刑警方晓,虽然同在一队,但他总觉得,作为法医的林吟清才是警方的自己人,而这几位军官他怕彦俊会放下人不管,毕竟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是她自己惹出的事。   “救!”他的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紧接而上。   “可是,今天的事摆明了对方在这一块也有势力,我们贸然行动的话只会暴露身份,于接下来的任务无异。”开口的是南子,人是在他看护下丢的,他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到任务,毕竟他们花了这么大精力发现高扬的尸体是假的,又千辛万苦越过国界,“这件事我有责任,我去把她救回来!”   “对方是什么身份都还没搞清楚,你一个人救什么救!”彦俊怒吼了一声,神色冷俊而狠厉,“她现在是我们的队友,军人没有背弃伙伴的习惯。现在立马去查,务必把人救回来!”   “是!”如果她没有凭借自己的本事发现高扬的尸体是假的,他们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心甘情愿地服从命令,彦俊也不会坚持要找她。从某个方面来讲,他们认同了她的价值。   与此同时,京都北郊军区一架直升机悄无声息地离开陆地,向着西南方飞去。   林吟清清醒过来的时候,光晕透过眼皮映照出浅浅的红色,空气中各种香烟的味道似乎被无限放大,争先恐后地填满她的鼻尖和呼吸道,令人窒息,耳畔陌生的语言和声音交杂,隐约带着几分警告和不满。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醒过来,但迷药的后劲还在,这使得她的视觉仍旧模糊,似乎注意到了她轻微的挣扎,男人和先前说话的人低谈了一会儿,没多久周围渐渐安静下来,纷乱的脚步声昭示着离去。   “把她泼醒。”这一句话讲的却是中文。   离她最近的那个男人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冷水,毫不怜惜地泼到她脸上,正是之前在杂货店和店主争吵的那个男人。   林吟清一阵激灵,双眼猛地睁开,朝着说话人的方向看去,缓缓开口,嗓子因为长时间不出声略微嘶哑:“徐豪。”   “林法医,好久不见。”男人从暗影里走出来,阴冷的笑容挂在有些僵硬的脸上,虽然穿着长袖但露出的左手满是触目惊心的疤痕一直蔓延到袖子里。   “你——”林吟清微微一顿,显然也没有想到他的手会变成这副样子,“看来那次爆炸你也没能完好无损啊。”   徐豪咬了咬牙,眼中狠意更甚,岂止是没能完好无损,他比韩弈浩和她惨多了,整只左手都被砸烂,通过地道传来的余温也灼伤了他半张脸。脸上的疤痕被他整去,但他留着左手上的疤就是要时刻提醒自己这伤是怎么来的,甚至每天都要看一遍韩弈浩和她的照片,潜伏N国靠和毒枭们合作提取毒品,没想到竟然让他的手下在这里看到了她。   “真是可惜,这一次韩弈浩居然不在。”他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左手的疤痕使得刺青面目全非,更加狰狞,“你不是痛恨我拿尸体提炼尸油来满足你们女人的美丽吗?这一次,我就用你的尸体来提炼好了。”   “既然现在再和毒枭合作,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来的这里吗?”林吟清抬眼对上他阴冷的目光,眼底流露出的只有平静,“你不好奇,难道和你合作的那位也不好奇?”   徐豪这人自命清高,化学药物的天分也确实超过了常人,能和他合作的一定是最大的毒枭团伙,而从她昏迷时也可以看出来,对方并不满意在高扬的事还没解决的情况下他还随意带了个陌生人进来。   “那是他的事!”徐豪冷哼了一声,“如果连几个小喽罗都对付不了,他还有什么本事当老大?还有什么本事说自己是东南亚最大的毒枭团伙?”   他也听说了高扬的事,但没有多放在心上,更多的是当初的骄傲被这两人践踏的愤怒:“放心,我会先留着你——等韩弈浩来的。”   “看好她!”徐豪冷笑了一声,并不屑于对她动手,殴打这样的刑罚实在侮辱了他自己,他等着有太多的方法来完成她的死亡。   “碰!”徐豪的脚步一顿,外面已经有人踹开门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相貌普通,但眼底的阴狠和戾气将他整个人都衬托得有些骇人。   “毒龙?”他眼眸微眯,已经意识到什么情况目光扫过一旁的林吟清。   “你带来了个麻烦。”毒龙阴狠地盯了她一眼,现在这个女人有可能成为人质,虽然恼怒但也不至于没头没脑地开枪打死她,“马上走!”   林吟清根本听不懂他们讲的语言,只能凭借观察来判断自己的处境,这里被偷袭,而麻烦估计就是她带来的,但毒龙在没确定她身份之前不会要她的命。   一旁的人都掏出了□□,而她则直接被封住嘴巴抗到了肩上,一路狂奔差点没让她吐出来,枪声越来越烈,她刚反应过来就被人扔进了车后备箱里,头撞在里面一阵麻木的眩晕。   不过几十秒的时间,车子已经发动。她躺在漆黑的后背箱了,许久才缓过气来。   “嘶——这次还真是步入险境了。”林吟清叹了口气,额角还有温热的血液渗透出来,这一撞大概都撞破相了。   车子快速而摇晃地行驶着,她被束缚了手脚整个身体也随着车子的惯性而撞来撞去,突然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   “尸体!”她低呼一声,那样冰冷而独特的质感,作为一个法医不可能察觉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诡异的感觉顺着背脊爬起来,昏暗中看不清任何东西,但此时的触感也被无限放大。她忍住内心的毛骨悚然,伸出手去触碰原先触碰到的那一块地方。   “左手手掌。”还好她自己的手是被绑在前面的,这给了她较大的移动空间,仔细分辨之下刚才她正好碰到了那具尸体的左手手掌。   “咦?”她想不出什么尸体这么重要,居然让这一群人随时带离,而且经过特殊处理延长了腐化时间,而最奇怪的是,她刚才摸到的手掌似乎和正常人的手掌心不一样,靠近大拇指的下方有一块鼓起,像是增生的骨头,但似乎又和其他的骨头不是相连的。   这原本是很细微的地方,但正因为在黑暗中看不见其他感官反而被无限放大。   心里有个想法突然显现,林吟清又尽力移动了一会儿,伸手去找尸体的右手,果然指骨都被掰断,还有头前额骨的裂痕。   车子突然停下来,林吟清做完这些事其实已经起了一身冷汗,任谁和一具尸体躺在后备箱里,都会背脊发凉的,当然也许韩弈浩得除外。   车上走下来两个人分别把她和尸体带进了一幢建在树林里的小木屋里,难怪刚才车子抖动的那么厉害。   “挪窝了。”林吟清叹了口气,那人将她丢进一间暗室后就离开了,猜也能猜到偷袭的人是彦俊他们,可没想到徐豪竟然把她看得这么重要,先让人带着她和尸体跑了。   不过也是误打误撞,这一次并非全无收获。 作者有话要说:  (只能更一章了,因为我突然发现这周六就要考六级!!!! 我还是临时去抱抱佛脚吧,等我考完回来继续更,呜呜求祝我考过~~~~)   ☆、她是另一个我(一)   徐豪和毒龙很快也带人跑了,留下现场一片混乱狼藉,血腥和枪药味交掺弥漫。   “队长呢?”南子突然回头问了一句话,众人皆是一愣。   林吟清依靠在墙角,长时间的昏迷和强制逃跑让她的体力殆尽,手腕已经被勒出了血痕,一阵一阵地刺痛。   突然门口轻微地响动了一下,她猛得提起精神看向门口,走廊上的灯通过那道越来越大的缝隙倾泻而下。   “谁?”她微微张开嘴,警惕而冷静地问道。   “是我。”一道黑色的人影快速闪了进来,彦俊蹲下身用刀割断她手腕上的绳子,还隐约带着没擦干净的血迹,“还能走吗?”   “你一个人来的?”她有些讶异地盯着他的脸。   “要是都来早被发现了。”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扶着她站起来发现没有什么伤才舒了口气。   彦俊拉着她走了出去,门口那两个人明显昏死了过去,他把人拉进房间里,重新上锁。徐豪和毒龙都聚集在前厅,这里暂时没有什么人。   “等等。”   “怎么了?”他回头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停住。   林吟清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现在情况紧急,徐豪和毒龙缓过神来就会增派人手来看守她和那具尸体,但是错过这一次机会,她略微思索已经下定了决心,“高扬的尸体也在这里,我——”   “现在没有时间。”彦俊打断了她的话,微微皱眉。   “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东西在哪里。”她继续说完了先前的话,怕他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运毒路线。”   他的神情明显一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毒龙可以说把高扬的住所和可能藏的地方都翻遍了,现在扣着他的尸体不放,难保心思不是打到了这里,如果让他们先得到运毒路线,他们这次的任务就等同于失败。   “三分钟够吗?”他的目光里隐约有火,惊讶叹息、还带着一点不可置否的兴奋。   “够了。”林吟清照着记忆里他们抬着尸体离去的方向下到地下层,门没有锁,感受到门把上传来的寒意她知道自己没有找错。   人都被招到了前厅,除了入口被彦俊劈昏的两个人以外,没有其他人。   里面是一间冰窖,高扬的尸体就被摆在地上,那些伤口和之前假冒的尸体一样,她没来得及再去细查,摸到手掌心那块微微凸起的地方,用随身携带的解剖刀划开一个十字口。   “你居然随身带着——”彦俊有些无语地看着她。   “你们不给我枪,带把刀总不过分吧。”林吟清理所当然地答道,说话间一块指甲大小的芯片从手掌心挑了出来。   他确实没想过给她枪,下意识里也不觉得她敢开枪,即便认同了她法医的身份,在他眼里她始终是个得受保护的女人。   “也亏他把这东西植进了身体里,不然早被那帮人发现了。”她把芯片递给他,感叹了一句。   他低头将芯片上的血迹擦干净,快速脱下手腕上的手表,侧面有一个小槽正好将那东西藏了进去。   “你干什么?”她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开他的手,而那块手表已套进了她的手腕。   “你戴着比我安全。”他说。   话音刚落,昏暗中响起□□上膛的声音,两人身体一凛,转过身去,门口站着三个男人,正拿枪对着他们。   “绑起来!”为首的男人低吼了一声,他的手臂上还残留着血迹和泥渍,看到彦俊时眼神一暗。   “别开枪!”林吟清迅速上前一步,挡住了彦俊的手。   他们没有直接开枪,说明没有认出彦俊是先前偷袭他们的人,而作为徐豪的人质,毒龙这边不敢轻易动她,更甚者在没确定她的身份之前不会把她交还给徐豪。   利益带来的结盟,信任不堪一击。   林吟清料想的没错,此时此刻,毒龙与徐豪对坐在前厅,表面相安无事,眼底却已经起了警惕与疑虑。   “那个女的到底是什么人?”他前脚把人劫来,后脚本部就被偷袭,毒龙从底层一路爬到这个位置,敏锐和狠毒不可或缺。   “我已经说过了,私人恩怨。”徐豪冷笑一声。   “既然是私人恩怨,一枪毙了就完。你这么宝贝地带着她一起跑,要是再被人跟来——我不得不怀疑徐先生的用心啊!”   “毒龙,有些仇不是一枪毙了就可以的。再说,被人找到老窝只能怪你们的人太没用,十个人都不到结果就被人给端了,这也要赖在我身上?”   这次的偷袭打的他们措手不及,匆忙跑路确实丢尽了面子,不过狡兔三窟,他们这些亡命之徒又岂止三窟,因此也才会撤离得这么快。   剑拔弩张,气氛在这一点降到了极寒,突然一个人从后门走了出来,附耳在毒龙边上说了些什么,毒龙闻言兀自一笑,微微后仰倚坐在座位上。   徐豪镜片下的目光一闪,紧张的气氛舒缓下来。   “那位小姐,”毒龙顿了顿,笑意越发诡异,“刚才可是跑到放着高扬尸体的房间去了。”   徐豪眼神微微一收,他不是没怀疑林吟清到这来的目的,但他并不在乎,他要的只是这个人,要的只是报复,仅此而已,其他人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是法医,好奇一具尸体有什么奇怪的?”他凉凉地开口回了一句。   毒龙还没开口,他身后的人早就受不了这个男人轻蔑的语气,双双拔出枪来。   气氛再一次凝固。   地下室,彦俊和林吟清都被重新绑了起来,一个人跑去报信,留下两个人冷眼看着,他们不是徐豪的人,加上刚刚才被偷袭,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不顺。   “看什么看!”其中年长些的男人一脚踹在彦俊腹部,用了狠劲,让他微微拱起了身子。   似乎来了劲,男人狞笑了一声,又用N国的语言骂了句脏话,抬起一只脚踩住了他的头,用力往地底碾了碾。   彦俊冷着眉,一声不吭。林吟清却看到他额角青筋暴起。   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   另一个人注意到她的动静,原本看着对方大人就手痒,一把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来,用力扇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极其用力,显然带了泄愤的意味,嘴里还咧咧的骂着她听不懂的话,她的头撞到了冰上,一阵恶心的眩晕。   彦俊挣扎了一下,却被男人抓住脖子强按到了冰上。   “呵呵呵。”两个施暴的人突然发出极其愉悦的笑声,人的劣根性从来都只是把自己的不快用别人的痛苦掩盖。   林吟清低下头去,半张脸都肿了起来。   “这个女的长得还不错。”打她的那个人看了她一眼,□□起来,“还是个狠角色嘛。”   “别弄死了,老大还要问她身份的。”另一个人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   彦俊听到这里脸上才猛的一变,刚要挣扎着站起来就被一只脚踩了下去。他的反应更加激起了对方的兴趣,男人轻笑了一声,突然伸出手去扯她的衣服。   “别碰我!”她没有听懂他们的对话,但下意识快速得后退躲开了去,眼神变得幽暗而冰冷。   男人被她突然的目光吓得一震,反应过来后啐了一声,猛地扑上前去掐住她的脖子。   “滚!”她从紧咬的贝齿间吐出一个字,抬脚就往男人跨下猛地踹去。   “啊!”那人没料到她的动作,被这么一踹脸色苍白地弯腰躺在地上。   踩着彦俊的人脸色一变,踹开脚下的人,一手拿着小刀一手抵住她的脖子:“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要是不说,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林吟清依旧冷冷地盯着他,刀锋割破了她的皮,温热的血液顺着脖子滑下来。   似乎意识到她听不懂这的话,那人又用英文问了一一遍。   她的目光有一瞬涣散。   “who are you”他问一次得不到回应,就在她身上割一刀,可是她非但没有回应,眼神也渐渐失去了光彩,那人不耐烦地扭动了一下脖子,像丢破布一样丢下她。   林吟清没有感觉到任何痛疼,甚至最开始划破脖子的那一块也变得麻木,她耳边那句如同咒语一样的问句重重叠叠在脑海里,模糊了所有的感觉。   彦俊最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可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那两个人突然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女的不能弄死,但男的总没那么柔弱多打两下就昏过去了吧?被林吟清踹了命根子的那个人似乎也稍微缓了过来,只是对她没了兴趣,只能把气都发在他身上。   撞击殴打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谁也没有注意到,灯光微暗的地方,一只苍白的手轻微颤了颤。   前厅两队人相互对着枪口,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把她还给我,合作我可以再让出百分之三的利益点。”知道现在林吟清在毒龙手中,徐豪率先退步。   “百分之三。”毒龙微眯下眼睛,重复道。   徐豪摆摆手示意人把枪放下,毒龙见此也微微朝自己的人扬了扬下巴。   这是和解的信号。   只是枪还没完全收起,不知道是谁先扣动了□□,剧烈的枪声如同导火线前突然点燃的火星,众人下意识对着对方开枪,接二连三的枪声越演越烈,转眼井然有序的前厅混乱成一片,枪药味混合着血腥令人慌乱。   “住手!住手!”徐豪怒吼了几声,可是已经于事无补。   “碰!碰!碰!”   撕裂的惨叫、撞击声、玻璃碎裂声、徐豪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知道一颗子弹射进他的大腿左侧,他踉跄地跪倒在地才意识到什么。   转眼前厅的嘈杂渐息,几十个人现在勉强站立的不过四五人,甚至没有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是遍地血迹哀嚎。   不动声色,不费一兵一卒,他们已经惨败,最后五个人在嘈杂过后,才发现射中他们的枪声竟然是从外面传来的。   徐豪抬起头,盯着那道身影从门口缓缓渡步进来,没有焦急,没有愤怒,平静而冷漠。   “呵。”他喉咙间发出极为凄凉的一声低笑,神色复杂,说不清是不甘还是崇拜,还是嘲讽,“你早就来了吧,冷眼看着里面的人猜疑对峙,等到合适的时机送上一声枪响——自相残杀。”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写到见面了,激动激动~~~~   ☆、她是另一个我(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期末,必须求谅解的更新速度~~~~~~   那道身影逆光而来,从容的步伐,踩着满地血腥哀嚎却神色漠然不动,仿佛这一地生命伤痛与他无关。   徐豪仰起头看向来人:“韩弈浩,你来的太快了,否则这一次,我一定能杀了你。”   他没想到,他什么都还没做好准备就让他先行一步,摧毁了所有可能。   “无论哪一次你都杀不了我。”韩弈浩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如同尘埃微粒,不带任何情绪。   根据推断和线索赶来N国之后,他很快就找到了林吟清的信息,这个镇子太小,小到找一个人甚至都不需要花费他一天时间,但没想到徐豪竟然也会在这里,如果不是他劫人,他现在也许已经带着林吟清回国了,也不至于还要对付这么一屋子的人。   跟在他后面的,除了两个特种兵还有被彦俊一句不说丢下了那些队员,看着几十个人转眼变成尸体,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说起来,除了最开始的那枪,他们甚至都没浪费几颗子弹。   韩弈浩越过他向后厅走去,徐豪突然猛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他侧身一闪,仍由徐豪扑空磕在地上。   “韩弈浩,你不想知道刺青的秘密了吗?”他突然抬起头,眼底燃起火光,“放过我,我告诉你是谁——”   “不怎么想。”他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眼底惊讶慌乱,最后渐渐熄灭成灰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你——”徐豪整个人都颓废了下去,似乎不能接受这样的答案,突然大叫起来,“你怎么能不想!你为什么不想——!韩弈浩,你会后悔的,你不想——为什么不想?!”   “是啊,我不想。”他的声音低沉而略带嘶哑,像是夜里的魅惑,淳醉中带着冷淡的疏离和不可攀触的矜贵。   徐豪眼底的光彻底熄灭下去,空洞无神,嘴里却还在喃呢为什么。韩弈浩没有再理睬他,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无视他魔怔的模样。   他循着地下室走去,安静地听不到一丝声息,心底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而先来到地下室寻人的许凡已经推开门,兀的低呼一声,踉跄着退后级几步,背脊撞在墙上才没滑落下去。   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匆忙赶来,韩弈浩目光一暗,快步走向房间,许凡已经扶着墙呕吐不已。   “怎么回事?”另外九个都走了过来,只是还没来得及看到里面的情况,韩弈浩已经猛地把门锁上。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动不动,仿佛静止了时间。   昏暗的地面上,冰水混合着血水缓缓往低处流淌,苍白微腐的尸体摆放在最中间,白色的裹尸布发出刺鼻的福尔马林味——这是最干净的一块地方。尸体的前右边有两具,也许更本称不上两具,血肉分离的人体,一块一块的血肉躯干被分割开来,切口并不怎么整齐,可以想象切割时因为工具太小一点点磨切下来的,甚至眼睛也被完好无损得剜了出来,像陈列艺术品一样陈列一旁。   而林吟清就躺在其间,血浸染了她的衣服,深浅不一,她的身上也有很多伤口,但都比较浅,右手边还掉落这一把精巧的解剖刀,诡异锋利。   躺在她脚边的彦俊显然也好不到哪去,脸上淤青红肿的痕迹很重,衣服上还有脚印,只是那些脚印已经被血模糊地分辨不清,他身上的伤口比她还多,深而短,还留着暗红的血液,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   门外许凡总算缓了过来,似乎告诉了他们些什么,门口的动静越来越大。   他目光停在她的脸上,一半苍白一般红肿,嘴角的血迹勾出诡异而可怜的痕迹。   他终于也有了动静,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朝她走过去。   门最终被强制打开,发出“砰”的巨响。   他走到她身边,挡住了门外的视线弯腰抱起她。   “啊——”几声刻意压制过的低呼回荡在地下室里,眼前的情景如阿鼻地狱让人不由自主后退。   在他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似乎有所察觉地颤了颤纤长的睫毛,微微张开了双眼,模糊地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一片血肉残肢之间。   她想说话却根本开不了口,又一次卷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但这一次,她能感觉到有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门外的人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但是面对这样的场景也不由白了脸色。他们安静地看着韩弈浩面不改色地抱着林吟清走出那片葬地,呼吸渐渐放轻,似乎怕打扰到他的动作。   “马上联系上面,请求救援,里面还有一个没死。”   冷漠而低沉的声音总算把门口的人拉回了神,忍着内心的不适几人迅速抬出了彦俊,留下两个刑警和一个特种兵勘察现场。   他在N国停留了三十分钟不到,随行的军医先后为两个都做了基础检查。   “这位小姐伤口很浅,因为体力殆尽陷入昏迷状态,没有什么大问题。”军医是个中年男人,临时被韩弈浩抓了过来,顿了顿有些疑惑地开口,“彦上校的伤口,怎么说呢,有被毒打的、但更致命的是那些细深的伤口,流血过多,类似手术刀造成的——和这位小姐的伤口应该不是同一个人造成的。”   这样一席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直到直升机有惊无险地降落京都,都没有人再开口。   军部医院,彦副官收到消息匆忙赶来,红色的手术灯没有任何熄灭的信号,韩弈浩倚在墙上望着地面出神。   “小韩,彦俊他——?”话到这,久经沙场的他也不由哽咽了一下。   “彦叔叔。”他微微点头示意,神色莫测,“预计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能不能醒暂时不知道。”   彦荣紧抿着嘴,他也是军人,没有资格去责怪抱怨任何人。多少次在枪林弹雨中幸存下来,军人早就把命交给了国家,交给了自己的信仰。   “你先回趟韩家吧,首长这次是真生气了,整整一天关在书房,连你爸都被赶了出来。”沉重地叹了口气,他最后只能拍拍韩弈浩的肩膀,“孙儿个个都有自己的主意了,我们这些人啊真的是老了,你多顺着你爷爷些。”   前一段话是作为下属的身份,后一句却是作为长辈的劝导。韩弈浩沉了沉眼,林吟清已经安置在病房,暂时还没有醒的信号,而他也应该在她醒来之前把事情处理好。   彦俊怎么受伤的事情瞒得过别人瞒不过那只老狐狸啊。   凌晨一点,韩家大院的灯还没熄,夜间星辰的闪耀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军绿色的悍马停在了胡同口,进入十二月的北方越来越冷,尤其是夜里,外面的院子都结了一层薄冰,黑色的冲锋衣将他的身影融进了夜色里,从N国回来就呆在医院甚至没来得及换一件厚外套,此时才觉得外面实在冻得厉害。   他轻微地皱了下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守在大厅门内的勤务兵才发现他,才抬步走进去。   “首长在书房。”   身后的门在他走进来的瞬间关上,背脊还残留着外面的凉气,房子里面总归是温暖的。客厅明亮如日,韩墨坐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根香烟,缓缓地抽着,而母亲魏梓浅不见踪影。   他这才想起,林吟清也是从N国回来的,呆在房子里还好一旦到了外面就她穿的那些,指不定冻成什么熊样。   韩墨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抬头正好看他的微微扬起的嘴角,不同于往日的疏离礼貌,也不是睥睨的嘲讽,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还笑得出来,事情没那么糟么?”   “有点糟。”他走上红色原木扶梯,“不过,还会更糟。”   韩墨抽了抽眼角,头一次觉得脑壳都疼,原本以为自己年轻时不服管教,好歹生了个儿子不会和他爷爷争锋相对,结果前二十多年都是假象,只因为还没踢到铁板。   “让着老人家点。”他盯着脸色不变的儿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最是在乎你,人老了难免火气大。”   韩弈浩没有开口反驳,算是默认了父亲的话。书房的门大开着,明亮的灯光从里面倾洒而出,等着他进入。   “爷爷。”他刚走进去关上门,才在对面坐下,韩老爷子就开始开口气愤异常地开口数落。   “你是有多嚣张,啊?带了两个特种兵就敢跑到N国的地盘去救人!”   “这个任务属于机密,就算别人无意中知道了也只敢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你倒好——到底谁给你的胆子!”   “有谁是为了私情违背命令的?”   “不就是为了个女人吗?还敢擅自动用军用直升机,要是让N国的人发现一个导弹击落,你不想活了吧?”   老爷子中气十足地骂了整整两个小时,没有外面人担心的人老身衰,反倒是越骂精神头越足,脸色绯红,最后“啪”地一拍桌子坐下去呷了口茶,语气总算开始缓和下来。   “哼,你还真是长本事了。”老爷子放下茶杯,冷哼道。   他骂,他就坐在对面一声不吭地听着,末了才抬起头神色不改:“气顺了?”   老爷子“啪”的重重一声把茶盖上。   “爷爷,既然您骂完了,现在由我来说,不用两个小时,两分钟就够。”连续一天的奔走忙碌,眼底已经泛起淡淡的乌青,只是那双眼眸更加清冷幽深,“第一,我是以个人名义行动,成功与否都与军方无关。第二,我安然无恙地把人都带了回来确实是我的本事,也不会给N国留下把柄。第三,林吟清是我喜欢的人,好与坏都不用您来评判。我希望您不要再因为个人原因插手,任务已经结束、事情也就此揭过。”   “就算我不插手,N国死了两个人,你当他们都是吃素的?”   “那两个人都是毒枭,死在深山野林,他们不会为了毫无利益的事激化矛盾——除非他们想开战。何况,他们死于任务执行中。”   所以不管是谁,在某个角度来看,这样的意外也该由警方和军队承担。   “那样残忍的杀人手法,在这件事情里原因只怕已经不重要了。她逃不掉。”   韩弈浩闻言眼眸一沉,消息竟比他想象中还传得快。   “三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和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这样的推断到底是在侮辱谁的智商?”   “你——”韩老爷子哑口无言,他们确实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囚室里四个人只有她无恙,医生检查彦俊伤口推断出的凶器也没有找到,当时许凡推门进去能想起的只有满地血肉淋漓,而第二个进去的人正是他眼前神色漠然的孙子。   “别忘了彦俊还活着,他是受害者,军方也会将她带上军事法庭去的。舒雅望那丫头今天还来找你母亲了,于公于私你都应该站在她的对立面!”说完老爷子忍不住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三点半。   他察觉到了这一细微的动作,老爷子一字一句说得极慢,神色泰然完全没有之前大发雷霆的影子。   他咬了咬牙,语气里带了罕见的怒气:“你在拖延时间。”   是了,从一开始抓准了他不想让他知道更多详细消息的心思,引他离开医院,接着佯装怒不可遏的模样对着他骂了整整两个小时,当然也并非全是装的,而刚才的对话表面争锋相对,其实都是你推我往的废话,不符老爷子雷厉风行的风格。   “她在哪?”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然明白了整个陷阱的设置和目的,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愧是我的孙子,一个小动作就被识破了。”他一开始就在演戏,不引开他这位孙儿,军队的人绝对带不走林吟清,“她现在是嫌疑犯,当然得好好看押起来。你不让我因为个人原因插手,当然可以——那就公事公办。”   “爷爷,你最大的缺点就是控制欲太强。我发誓这会是你走得最错的一步棋。”他知道那间囚室里的秘密,分裂人格——她的精神本就极度敏感和易怒。   他抱她的时候,她醒过来过,一定看到了那里面的场景,对她而言不难推断出真相。这样的情况下被关押起来,没有人交代和解释,她会不受控制地开始暴躁、用身体痛疼减轻思考,甚至逼出另一个人格。   ☆、相见方知情浓(一)   血,铺满了整块地面,朝着她的眼里漫来。   一地断臂残肢将她掩埋其中,冰冷僵硬的触感刺激着她的神经。   然后,她看见有人穿过遍地肮脏向她走来。   她的呼吸在这间空荡昏暗的地下室格外清楚,她抬起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手,手中紧握的刀刃就抵在来人的胸口。她听见刀刃刺破身体的声音,冰冷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啊”一声低呼,床上的人突然睁开双眼,甚至来没来得及收敛眼底的惊慌和迷茫。   林吟清微微喘着气,脑海里有一瞬间的混乱,睁大了眼睛盯着陌生的白色天花板,一盏老旧的白炽灯在上面轻轻晃动着。   “咳。”她清了清干哑的嗓子,意识逐渐清晰。刚才的梦里有真有假,向他走来的人是韩弈浩,他从N国带回了自己,只是现在——   她皱眉大量着这间不大的小房间,简单的木制座椅,白色的单人床,订着铁网的窗户,还有紧闭的铁门。   “被□□了么?”她不知道这是哪儿,不清楚昏迷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甚至分不清在地下囚室里醒来看到的那一幕是梦还是现实。   林吟清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右手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管,她这一动针偏了,流出鲜红的血,她干脆拔掉针管,赤脚跑到门口。   阴冷的寒气从地面上传来,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她的嘴唇青紫一片。   “开门!”她咬了咬牙,已经刻意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整个房间都是冷的,除了她手背流下来的血还残留着体内的温度。   “我是法医,再不开门,就算一根针管我也能在你们进来之前杀了自己!”   既然关着她不说不动,那就表明必须留着她的命,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天自己的命成了唯一的筹码。   林吟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看着铁门在她这一声低吼后迅速打开,三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冲了进来,两个迅速把她拦在墙边,另外一个飞速地收拾好了房间里的吊瓶和针管。   她冷冷地看着他们动作,也不开口说话,收拾东西的那位军官路过她时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她满是血液的右手。   “帮她包扎好。”   林吟清缓了口气,按捺住胸口的暴躁和狂乱:“我要见韩家的人”   这是自己国家的军装,她已经安全回国,却被自己的人关押了起来。   没有人回答她。   手很快就包扎好了,那些“危险品”也被收了起来。三个人一声不吭地往回走,眼看门就要再次阖上,她沉了沉嘴角,再次开口。   “彦俊呢?”   关门的动作顿了顿,声音从门外传来模糊不清,她却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里。   “生死不明。”   这四个字仿佛最后一根稻草,她晃了晃身体脸色刹得苍白,不是梦境也不是幻觉,那满地的鲜血和残肢,彦俊苍白惊恐的脸。   林吟清抬起自己的手——是她出现了。她控制不住,果真还是控制不住的,往日的惶恐只是自己丧失了不完全属于自己的记忆,但至少从没有真的伤害过别人,没有伤害过认识的人。   单薄的背磕在墙面,发出闷的钝响,她只能听见自己脑海里的声音。   我是第一次真的感到害怕,我努力后退、逃避,但它如跗骨之俎,狰狞地盘踞在身体里。   再完美的一张面具也遮不住内心的恐惧,我摆出最无懈可击的微笑,试图催眠自己的病性异样。   可是,你的身体到底有多忠于你的内心,你的演技又到底骗得了多少人?   撕裂的真相已经烙进了她的眼底,她不能再宽心地选择视而不见。这双手满是血腥和罪恶,仿佛一闭眼就能感受到掌心的粘腻,还带着尸体的余温。纵然她不是一个善心的人,那两个毒枭死有余辜,那彦俊呢?如今伤了他,那是不是有一天她也会在没有意识地时候伤了最爱的人?   朋友、亲人、爱情、所有温暖的词对她来说都只是假象,她不想看着身边的人一边安慰陪伴,一边又因她提心吊胆,更受不了每天醒来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   林吟清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暴躁了,可是在没有余力去控制脑海里的狂风暴雨,她突然转过身对着墙面,额头一下又一下磕在石灰墙上,规律的声音并没有让她沉静下来,那样的钝痛反而激起了另一种情绪。   她太需要发泄了,这间空荡的房间里没有温度、没有声音、苍白得不像现实世界。   撞墙的声音越来越重,门外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想要进来,可是撞击声在前一刻突然停止。   林吟清一口咬在自己的小臂上,全部的暴躁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点,她咬得自己的牙齿都在发颤,温热的血液顺着嘴角流出来,鲜血淋漓,而那样的痛苦让她的脑子猛地清醒了一瞬。   就在那一瞬,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   她松开牙齿,忽然就安静下来。   她想墓地里那惊鸿一瞥,想他清艳绝伦的容颜,想在西藏时他背着阳光朝她走来,想地下室炸弹爆炸前一秒她扑进他怀里,想夜里他压在她身上轻咬着她每一寸肌肤,说林吟清你好暖。   想到这里她突然笑了一下,她是南方人,分不太清n/l/r,一直不知道他说的是暖还是软。   韩老爷子并没有在乎他那句话,冷着脸根本不打算妥协。韩弈浩终归是没了耐性,转身就走。   “站在!你要是敢走——我保证你再也见不到她!”   身后传来老爷子气急败坏的喊声,却没能让他的步伐有一丝停顿。   老爷子气得把茶杯砸了过去,韩弈浩已经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动作,门从外面打开,露出了魏梓浅一张阴沉的脸,后面还跟着眉头紧皱的韩墨。   “你心里但凡还有我这个母亲就别去找她。”   “理由。”刚才因为停在门口,他的后背挨了茶杯那一下,声音更冷。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精神有问题?我可以不在乎她的身份家世,可你是我唯一的儿子,难道你要我看着你娶一个神经病,整天担心受怕你哪天也变成一具尸体吗!”因为太过激动,魏梓浅有些站不稳,幸得韩墨在后面扶了她一把。   天知道当她知道这个可能时有多么愤怒和害怕。   “谁告诉你的!”他幽深的黑眸仿佛卷进无尽黑暗,冷而厉。   “你就告诉我是不是真的!”魏梓浅这一次也是犟上了,堵在门口。   韩弈浩忽然收敛起所有的怒气,脸色淡漠,径直走过她,韩墨刚想出手拦住他,没想到他身形一晃,微微侧身钳制住他伸到一半的手,等他放开时,人已经走出了门外。   “站在!”韩墨低吼了一声,还是没能拦住下楼的人。   韩弈浩在看见客厅里端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时,眼眸微微一眯,难怪母亲突然之间以为林吟清患有精神病,还对此深信不疑。   “我说过,她不适合你。”舒雅望微微一笑,精致的面容在灯光下无可挑剔。   在A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调查了关于林吟清所有的资料,那些微不足道的异常足以让她构建一个“真相”给魏梓浅和韩墨。当初默不作声地离去,不过是没有等到最好的时机。   “希望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如果不记得我也不介意再重复一遍。”他将最后的背影留给此刻所有阻拦他的人,夜色浓烈,仿佛卷进了他所有的气息:“舒雅望,执念已经严重影响到你的脑子了,别太看的起自己。”   等他一路赶到军队关押特殊犯人的楼区时,天际晨光熹微,透着冬日的冷白,韩老的亲卫兵就守在第三层楼的楼道口。   “老爷子这么有把握能拦住我么?”韩弈浩低笑了一声,关押林吟清的地方并不难推理,军队对于那些不好处理,或者尚不能处理的人的“格外”牢笼。   “抱歉,这里不允许随便进入!”韩弈浩没有刻意躲开他们的视线,他一出现所有的枪口已经对准来人。   林吟清敏锐地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因为之前实在太过安静,外面的慌乱没能逃过她的捕捉,她猛地站起身来,却因为坐地上太久发晕撞到墙面发出一声闷响。   开门的声音停顿了一瞬,随即以更快的速度从外面打开,黑色的身影闪了进来,反手将门再一次锁上。   林吟清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一切似乎都成了身体自己潜在意识的反应。   韩弈浩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扑了过来,两具身体相撞,他后退几步,背脊已经贴到了门上。   “韩弈浩。”   这一刻,她才明白这个名字已经成了她的全部。   ☆、相见方知情浓(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激动人心的时刻了!~(≧▽≦)/~   韩弈浩被她突然撞到了门上,后背发出的闷响让门外的人动作一惊。她抬起头微微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他的吻尽数压了回去。   炙热、强势。   林吟清先是一怔,抬眼只看见那一片幽暗落进眼底,似乎不满意她的出神,韩弈浩惩罚似地掐了一下她纤细的腰身。   "唔。。。。。"   门外的动静因她这一声极尽暧昧的低呼停了下来。   林吟清难得脸红,心里却莫名升起捉弄的想法,小舌微勾,顺势拉低他的身子跳到他的身上。   韩弈浩连忙拖住她臀让她不至于掉下去,眼眸一沉转身将她压在了墙上。   "外面有人。"话是这么说,她眼底却带了挑衅的笑意,双腿夹紧了他的腰身。   “还能调情,看来白担心你了。”他恶意地含住她的耳珠,心底却缓了气,“现在就让他们走。”   “啊?怎——”她被他突如其来地侵入弄得说不出话来,最后的尾音连自己都听不下去,又不敢真的弄出太大动静,只能忍耐着。   她不知道门外还有没有人,耳边只剩下他粗重地喘息,像是突然沉进水底,视线和听觉都渐渐模糊。   被钝化的疼痛,温柔而炙热的感官。   他抱着她,时刻紧贴,生怕稍一放松就会失去。   “疼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韩弈浩,我在墙上写你的名字了。”她轻声开口,回答。   墙就在不远处,他稍微一低头就能看到,轻轻地咬了下她娇艳欲滴的唇瓣,就这么抱着她放到了床上。   心再冷也总会因为某一个人不经意地行为软化。   原来从不是他拽她出无尽黑暗,而且她与他满心温暖。   “林吟清,你也许不知道,现在我比想象中更爱你。”   她的一见钟情,他的日久生情。   生命里本最不该相交的两条线,却紧紧地结合在一起。   他低头加快了动作,汗水顺着彼此紧贴的肌肤滑落,她仰头承受迎合,几乎快要窒息,却又感觉被填满的餍足。   两个人,这一室,地老天荒。   韩老爷子收到消息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生气,只是淡定地又摔了个清朝的杯子,让警卫队不用再去守着,彦副官站在旁边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韩老爷子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原本只是想看看被他看上的女人有什么本事,现在出了这种情况,就算为了彦俊军方也不可能就此摆手。”   “可是,如果林小姐真的有精神上的问题,法庭不判,彦俊还是白受伤了,您非得提交法庭,只会让小少爷不满。”   “那女孩性子很倔自我保护意识很强,是不会愿意将这样的秘密公之于众的。”   “那——”话还没说完,彦副官已经明白了他的目的,难怪警卫没有拦住韩弈浩,恐怕这爷俩心里都明白,这是必然的死局。   “说到底您还是有私心的。”彦副官叹了口气,看到自己的孙儿躺在病床昏迷不醒,他何尝不伤心愤怒,可是知道林吟清有可能是双重人格后,他反而不能一味怪谁了。   说到底也是那傻孩子擅自做主跑到N国去才惹出这么多事的。   可是韩老爷子无法忍受,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孙儿,背弃自己的授意先是跑到美国呆了六年,又擅自主张嫁娶她人。   他试图将他培养成真正的军人,韩家唯一的掌权者,可是他一再违背,如今连一个外人都比他这个爷爷重要,他怎么可能不生气,不愤怒?   “是人都会有私心。”老人眼底不见往日的杀伐果断,却越发睿智狡黠。   林吟清对比毫不知情,躁动不安的情绪终于彻底缓和下来,鬓间的青丝被汗水粘成一缕一缕,慵懒地躺在床上。   “你怎么进来的?”门外的守卫似乎没有怎么拦他。   韩弈浩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老爷子没打算让我找不到你,不然也不会把你关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他抱着她走向门外,门外的守卫似乎为了应证他的话早就不见踪影。   “放我下来吧!”想起之前她被他吻得意乱情迷,隔着这道门让外面的人听见,脸上热辣辣的一片。   太丢脸了!   “你确定你还能下来走路?”韩弈浩嘴角微勾,意味深长地斜了她一眼。   “没那么夸张。”她抽了抽嘴角,虽然现在双腿都还感觉在打颤,但韩弈浩调情越来越顺心了,她当初看到的那个清冷如玉的少年呢!   于是不怕死地补了一句:“纵欲过度,小心精尽人亡。”   “我说的是你的伤,瞎想什么呢?”   韩先生,你确定是我瞎想不是你欲盖弥彰?   林吟清抽了抽嘴角,机智的转移话题,可是话一问出口,自己也愣了愣。   “彦俊的事怎么办?”   她沉了脸色,烦躁地咬紧牙齿。   “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的。”他微微用力抱紧手臂里的人,语气难得带了感情的轻柔,眼底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闪过暗芒。   “说吧,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她舒了口气,反而沉下心来,“我没那么不堪一击。”   韩弈浩却不搭理她,径直抱了人走下楼去,林吟清闹了几下也识趣地不再问,看似不甚在意地睡了过去。   韩弈浩沉默地看着怀里的人,清晨的阳光清透明亮,她总一副无所谓的乐天模样,不在意不知道,心却如明镜。   他又何必去拆穿呢?   林吟清只是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裳。   病房的隔窗外,舒雅望面无表情地盯着里面的人,浑身缠着白纱,只露出紧闭的双眼,心电图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显得尤不真实。   “二哥啊,”她轻声喃呢,像是在说给他听又想是自言自语,“林吟清把你伤成这样,你都不醒过来去指证她么?”   彦俊是唯一的存活受害者,也是唯一的证人。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魏阿姨是不会让她再留在Aaron身边的。”   说完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转身离开。   这边韩弈浩带着林吟清回到公寓时,魏梓浅脸色微冷得坐在客厅沙发上,这栋公寓是魏老爷子送给他的成年礼,除了韩家他最有可能来的地方。   “林小姐,我是韩弈浩的妈妈,能和我谈谈吗?”她暼了旁边的女孩一眼,脖子上的吻痕艳丽鲜明,作为过来人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刚刚两人做了什么事,心中的怒火更甚,只是由于修养,没有表现出来。   “阿姨——”   “不方便。”   她的话还没说完,韩弈浩已经淡漠地开口回绝。   “有什么不方便的?”因为生气,魏梓浅的语气有些尖锐。   “你如果还想让我叫你一声妈的话最好马上离开。”从昨晚开始,他的厌烦情绪就表现的淋漓尽致了,无论对韩老爷子还是舒雅望。   “你——”魏梓浅年轻时也是个要强的性子,一时心急竟然扬手给了儿子一巴掌。   这一声突兀的巴掌,让在场的两个人都有点懵。   魏梓浅冲动过后眼底迅速懊悔惊讶,只是对着韩弈浩越发冷漠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   林吟清着实吓了一跳,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罪魁祸首一样,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却不知道开口能说些什么。   诡异的沉默窒息中,最正常的反而是被打的人。   “你可以走了。”   他眼底的冷漠彻底激怒了魏梓浅,以前虽然儿子不亲近自己,但至少不会露出厌烦而冷漠的神情,怒意过后更多的是失去的恐慌。   这种交杂着害怕的情绪让她失去了起码的理智。   “是你的错!既然知道自己有精神病为什么还要和我儿子在一起?你害死了彦俊还不够,还想要伤害多少人!”魏梓浅瞪着一脸震惊的林吟清,眼眶微红。   “妈!”他这次是真的带了十足的怒意。   “你什么意思?”震惊过后,她突然开口问道,声音轻得几乎让人觉得是错觉。   魏梓浅看着她突然变冷的神色,不知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其他,心中突地一跳。   “你蓄意谋杀彦俊的事已经提交军事法庭,脱罪的方法只有一个,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做。”   “阿姨,谢谢您的抬举,只是我这个人向来愚笨。”她转头对着韩弈浩笑了一下,“我没有什么精神或者心理疾病,也不会向法院提交检测,至于彦俊的事,不劳您费心。”   韩弈浩墨眸微沉了一下,他知道她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魏梓浅没想到她态度这么坚决,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和情绪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激动,只是叹了口气:“我只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希望你能离开我儿子,毕竟你不适合他,为了所谓的爱情赴汤蹈火,可是赴汤蹈火之后你们还能剩下什么呢?”   “爱情或许我还能放弃,可是他对我来说不止是爱情,还是救赎。”纵然她恼他,气他,可是怎么能够放弃那唯一的信仰?   从她在墙上写下他名字的那一刻开始,她清楚的意识到这个男人对她而言远不止爱那么简单。   你拽我出无尽黑暗,我予你满心温暖。   韩弈浩感到自己的心猛地一跳,激烈而生动,他轻轻把她拉进怀里,占有和保护的姿态。   魏梓浅张开了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曾经她也是为韩墨义无反顾地离家出走,可是作为母亲她暂时找不到接受的理由,只好以沉默的姿态先离开。   “韩弈浩。”被他抱在怀里的人突然出声,倔强而坚持,“我的病不可以拿来公开。”   “这是最好的方法。”该面临的困境还是来了,韩弈浩顿了顿,“我不在意。”   不在意这样的你,或者说我喜欢的本来就是这样的你。   “可是我在意,带了十多年的面具被迫扯下了来,我要怎么去重新面对这个本来就不友好世界?我不想所有人看我都像看怪物的眼光,更不想看到身边人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嘴上说这没关系心里却止不住害怕的模样!”她推开韩弈浩,似乎在这一瞬又把所有的东西打回了原点,她抗拒别人的关心帮助,兀自成立了自己的世界。   林吟清闭上眼,她不想这样说话的,控制不住情绪了,再这样下去,她控制不住的!   “林吟清,即便没有了全世界,你只要有我就够了。”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仿佛刻意在磨平她情绪的尖锐。   “可是人总是讨贪心不足啊,再没有你之前我以为只要有你就够了,可是在有了你之后,其他的比之前更不愿失去。”她真是倦了,无处不在的厌倦。   “如果我和其他人之间只能选一个呢?”他突然就纠结起这个问题来,认真地看着林吟清。   这是重点吗?为什么每次都不按剧本好好走下去?!   林吟清无语地看着韩弈浩。   “选吧!”他眯着好看的眼眸,威胁道。   “韩弈浩你才是人格分裂吧?说好清冷绝世的男神呢?怎么在我面前不是禽兽就是混蛋啊?”林吟清炸毛了,抬头拿眼瞪他,就差跳起来了。   “禽兽?混蛋?”他故意拖长尾音,勾得人心里发麻。   “还妖孽。”她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恶意扩散的情绪已经完全被悄无声息地收拢了回去,“好了,我要补眠去了。”   她大大咧咧地拉着韩弈浩躺倒床上,往怀里一钻很快睡了过去。   有些人总有办法治住你的不安与悲伤,而你也心甘情愿被治住。   韩弈浩看着她熟睡的脸目光放柔,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阴沉,以前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是因为无所顾忌,但这一个关系到他们两个的死局要怎么解开呢?   “我差点忘了,运毒路线找到   ☆、以我之姓冠汝之名(一)   林吟清这几天过得实在无聊,她对京都并不熟悉也没有什么朋友,整天呆在公寓里睡得昏天暗地,颇有种被养在深宫的感觉。   韩弈浩也没有再提过越南的事,外面的风平浪静让她甚至有些恍惚,恍惚地觉得只是黄粱一梦,直到韩家派人来到她面前。   “林小姐,请上车。”来人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底下的人已经把车门打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林吟清只看了一眼车,没有什么异议地坐了上去。   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韩家人,包括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的魏梓浅,魏老爷子端坐在主位,岁月并没有太过摧残他,一身气势锐利冷漠,深沉的眸子盛着的是年轻人所没有的沧桑和睿智。而魏梓浅旁边的男人,一身黑色西服,即便年近五十也只是眼角细微的皱纹泄露了年龄,神色中明显有几分熟悉的影子,正是韩墨。   林吟清站在门口,身体有些僵硬,说一点都不紧张绝对是假的,但她没有退路,也不可能一直只依赖韩弈浩。   “韩老先生,韩先生,魏阿姨,你们好。”   “坐吧。”韩老爷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猜不出喜怒。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在最下面坐下,心里却没有丝毫缓和,甚至更加警觉。   “林小姐,你的坚持最后会导致什么结果心里应该很明白吧?”韩老爷子一出口就点明了重点,“如果法院裁判你无期徒刑,你还怎么和我孙子在一起?”   “爸!”魏梓浅没想到韩老爷子竟然这说,那是默认了韩弈浩和林吟清在一起。   韩墨紧蹙眉头,显然也不太明白韩老爷子的用意。   林吟清同样愕然,紧了紧拳头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才对上老人那双了然的双眼。   “韩老先生就认定这是唯一的出路吗?”她心思百转,还有些吃不透韩老爷子的想法,但是对于这次的意外她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还有些异想天开。   “难道你还有其他办法?”韩老爷子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   “如果彦俊醒来为我作证呢?”   “怎么可能——”就连韩墨都惊讶地看向了林吟清,如果彦俊醒来为她作证,那么谋杀一罪无从说起。   “简直异想天开!”韩老爷子还以为她真有什么其他出路,结果竟然荒诞都离谱。   “韩老先生,”她语气突然变得不急不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也许不被理解,也许错的离谱,可要是能轻易放弃怎么还能叫坚持呢?而且,您为什么就认定了我有精神疾病?”   “小舒把过去的资料都告诉我了,经常昏倒又在不同的地方醒来,记不起那段时间的事情,各种迹象都表明你是双重人格。”魏梓浅最先沉不住气,开口道。   “如果这就是您认定我的理由,我想是不是对我不太公平?”没有了最开始的紧张,那个想法让她的精神有些放松,嘴角微微带着笑意,“还有允许我纠正您一点,双重人格是人格障碍,严格来说属于心理疾病而不是精神疾病。”   难怪突然之间所有人都认定我有什么精神病,原来是舒雅望做的好事。   “您的儿子可是心理学专家,您应该相信他的判断而不是听信一个外人的猜测。”她不是什么圣母,浑身带刺,不扎你只是因为不想费这个心。   舒雅望是吧?看来不得不暂时把她放在心上了。   韩老爷子的眼眸沉了沉,没有错过她眼底的暗芒,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眼高于顶的孙子会看上她了。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军方定不会再追究,而韩家也没有理由不接纳你。”   只不过,在他心里已经认定彦俊不会为她作证。   “谢谢您,再见!”林吟清站起来对着三人微微鞠礼,转身离开。   魏梓浅和韩墨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韩老爷子仿佛没事人一般站起来往书房去,韩墨在妻子地示意下不得不开口询问。   “爸,您这是认可林吟清了?”   “我说了如果这次的事情他们能够解决的话。”韩老爷子不急不缓地答道。   “要是彦俊真的为她作证呢?”不知为什么,魏梓浅心里觉得林吟清说不定还真就做到了。   “不可能。”韩老爷子冷冷地丢下三个字,背影消失在楼梯间。   林吟清走出韩家大门,清冷的胡同完全想不到里面的别用洞天,韩家本家世代功勋,正应了那句大隐隐于世的古谚。   接送她的车子已经离去,她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出胡同口,犹豫着不知道去哪里看彦俊,只好打电话给韩弈浩。   “你在哪儿啊?”她没有告诉他来韩家的事,靠在胡同口。   “你在哪儿?”韩弈浩微微皱了下眉,没有回答她的话,周围空旷安静的声音不像是在屋子里。   “你先告诉我你在哪儿?等见了面我再考虑告诉你我刚才干什么了。”林吟清百无聊奈地踢了踢脚下的地面,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你去了韩家。”   所以说,有个太过聪明的男朋友神秘、惊喜什么的都进行不下去。   “你怎么知道的?”林吟清觉得刚才在韩家都没有这么郁闷。   “第一,你手机传来的环境声是在相对安静的室外,第二,你的语气出卖了你想卖关子的心思,第三,你对京都不熟悉是不会一个人出去郊游散步之内的户外活动。除了韩家,你还有可能去哪儿?”韩弈浩微微松了口气,听她的语气面对韩老爷子也没吃亏,估计拿出了对他妈那样的气势和决心,这会儿还想向他邀功呢。   林吟清:······   “我现在过去接你。”   “不用了,我想去看看彦俊。”她顿了顿,面对韩老爷子必须端着十足的信心装模作样,可是在他面前她信心不足了,“如果他能为我作证的话,事情就都解决了。”   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下来。   “我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但是这是我们唯一打破僵局的办法,至少让我去尝试一下吧!”以为他不同意,林吟清有些着急地解释道。   “韩弈浩,你让我去尝试一下嘛。”解释不行,撒撒娇,印象中似乎还没用过这招。   “你告诉我彦俊在哪家医院好不好?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这一次你就让我去试试吧。”撒娇不行,谈条件。   “什么都听我的?”电话里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   “恩恩恩。”林吟清来不及多想连忙点头应是。   “你反悔了怎么办?”   “随便你怎么办!”她觉得自己也是心累,怎么就和一只狐狸谈交易呢?   虽然这只狐狸还是她男朋友,但现在的重点不是她反不反悔好吧,他不也想帮她摆脱罪名吗?   “北郊军区医院,五楼四号房,他已经醒了。”   “你怎么知道的?”她脱口而出,末了突然反应过来,韩弈浩早就先到医院,虽然不知道他能用什么办法让彦俊站在她这边,但两个人的方向是想到一块去了,亏她还在这纠结半天。   ······   林吟清利索地挂断了电话,打了辆车奔往北郊军区医院。   “我哥醒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些?”舒雅望看着他嘴角还来不及收回的笑意,心中不是滋味。   他在她面前何曾有过这样的表情,发自内心的愉悦和宠溺。   韩弈浩收回嘴角残余了那抹笑意,深不见底的眸子越过面前的女人,直径走开。   “韩弈浩,你站住!”舒雅望伸出手去抓他,这个男人有本事把她逼疯,这几天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听而不闻,视为不见。   韩弈浩微微侧过身,躲开了她伸来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冷芒,除了林吟清现在其他人念这个名字都让他有些厌恶。   “你现在要去看彦俊是吗?想拿什么来说服他为差点杀了自己的人作证!”   她是有些慌了,虽然所有的事实都摆明伤害彦俊的人就是林吟清,但她面对的对手可是韩弈浩啊,那个身上有着无数奇迹与骄傲的人。   韩弈浩的脚步丝毫不滞,清瘦挺拔的背影似乎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你别忘了我妹妹是怎么死的!”舒雅望突然大喊,精致的脸有些扭曲,阴沉地仿佛变了个人。   韩弈浩眉眼一沉,周身的气息由淡变冷,却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剑拔弩张。   “韩弈浩!”   林吟清几乎是一路小跑上来的,此刻正挨着走廊的墙气喘吁吁,被冻红的脸蛋微微有些不喜地鼓起,她看到韩弈浩和舒雅望站在一起的身影时,下意识就喊了他的名字。   ——舒雅望,你还真是让我讨厌地彻底。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冷意,眨眼恢复了人前那泰山崩顶而不色变的淡然,走过去扶住她的腰。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跑了百米冠军呢?”   你端着一副正经的样子说这样的笑话真的合适么?   林吟清白了他一眼,挑眉看向脸色难看的舒雅望:“舒小姐,真巧啊!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   舒雅望被噎了一下,初次见面那个淡漠的女孩仿佛只是她的错觉,林吟清根本就是只刺猬!   “彦俊是我表哥。”彦家的坚持追究不得不算上她的功劳。   林吟清却根本没再看她,整个人都靠在韩弈浩怀里——她不是故意秀恩爱给舒雅望看,而是一路连蹦带跳爬上五楼给累得。   “彦俊呢?”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他能醒过来对她而言就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消息了。   至少,这双手没有带走一条她在意的生命。   “病人刚醒不适合探望。”韩弈浩淡淡地开口,浇灭了她心中细微冒出的欣喜。   “哦,那你让我来干嘛?”她没有怀疑他的话,自然也错过了他眼底的狡黠,只是语气难免有些抱怨和失落。   “接我回家。”他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竟然为了别的男人动情(没错,在韩大少爷看来只要为别人变改了心情也算是动情,不能允许)趁她发火之前一本正经地放下右手。   “我都已经来了。”言下之意她一定要看看彦俊。   韩弈浩知道她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还好有先见之明:“刚才是谁答应什么都听我的?”   林吟清表示反抗:“那是你坑我的!”   韩弈浩微微挑眉:“知道是坑你还跳?”   ······   舒雅望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斗嘴吵闹,第一次知道原来韩弈浩也有这么多话和表情,她不甘心,凭什么一个和他认识一年都不到的人能够在他的世界和他并肩,那她这些年来为了配上他所做的努力和改变算什么?   谁也不能阻挡她,就算是自己的妹妹也一样!   舒雅望眼底暗涌浮动,突然转身离开,孤独的背影在空荡而冗长的走廊里格外冷清。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这几张主要是写两人的感情啦,同时也为后面大boss的出现做一些铺垫,相信聪明的各位都看出来下一个作死的是谁了吧!话说好久没看见那几位好友出来了,下面几张故事又会回到C市,也就是林吟清的故乡啦!)   ☆、以我之姓冠汝之名2   看着舒雅望故作高傲地离开,林吟清收回了笑容,眼底疲惫。   人的故作姿态在自己眼里是坚强,在别人眼里却总是虚伪。   她没有再理会自己满心的胡思乱想,转过头盯着面前的男人:“你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利用受害人彦俊翻局,她作为当事人却一无所知。   “不早,在听说他醒过来之后。”韩弈浩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无视她的不满。   “你丫的混蛋!”她真恨不得伸手掐住他脖子,可惜被他抱在怀里根本无从下手,只好象征性挣扎了几下。   “别闹。”那眼神绝对是赤果果的威胁。   林吟清还真就不敢闹了,他的手就放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捏着。   “我要见彦俊!”她微红了脸颊,咬牙道。   “病人需要休息。”他的声音突然就冷了一个度。   “见不到你来医院还干嘛,闲着没事做?”林吟清表示不信。   “闲着没事做”的某人脸色变黑,他是为了谁这几天劳心劳力的?   “你哄哄舒雅望也就算了,我可没这么笨。”   韩弈浩一副和你说话都掉智商的表情看着她,最后一言不发走向彦俊的病房。   “我也要去。”她连忙追到前面,有着自己都不成发现的惶恐。   终究还是愧疚,难以心安。   “你觉得他现在会想看到你吗?。”韩弈浩清冷的声音通过走廊回放在她耳边。   杀人的不是她,是她。   可是在外人看来,同一双沾满鲜血的手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那你又能用什么说服一个差点死在我手里的人帮我作证无辜?”这是他们的盲点,看到了路的方向却看不见路的入口。   “用我的聪明才智。”   林吟清:…………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一般人的反应遇到危险会下意识逃离,可彦俊受伤的时,身体是朝向她的。   这已经暗示了他对她不同的态度。   病房,机器滴答的声响几乎盖过了床上人的微弱呼吸,简洁的白色让这里看起来像是不属于外面的另一个世界。   两双眼睛迎面对上,前者眸色幽深,后者带着明显的戒备和审视。   “彦家通过军方起诉林吟清杀人未遂罪,她现在只有不愿意选的两条路,而你能给她第三条。”   “韩弈浩?”几乎同一时间,彦俊认出了眼前这个男人。   第一次见还是十二年前,而最近一次是从那个女人嘴里听到他的名字。   “林吟清——”他顿了顿,眼底神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差点要了我的命,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她第三条路?”   不管前两条路是什么,既然他找到他这里来无非就是想通过他证明她的无辜。   彦俊是韩老爷子带出来的兵,能力计谋都不输韩弈浩,最多就输在了性格,一个冲动,一个理智的不像话。   “所以,我是和你来交易的。”打算来医院之前,他翻看了不少彦俊的资料。   这个人,聪明有余,定力不足。   “什么交易,比我的命还重要?”彦俊闻言不由嘲笑了一句,可惜现在浑身都包扎着绷带,做出这样的表情看得人有些滑稽。   “你的任务已经失败了吧?”韩弈浩嗤笑了一声,眼角微挑,“伤的差点连命都没了,运毒路线的芯片还不在自己手里。”   彦俊脸色一沉,紧盯着面前的人:“林吟清呢?她在哪儿?”   彦俊是个很要强的人,在此之前每一个任务都不曾失败,他也从不允许自己失败。   韩弈浩直接忽视了他这个问题:“芯片里面的防盗程序,我也能帮你破解,目前军方没有能力做到。”   他拿到芯片之后发现里面的程序是个人设计的,天分不错,等军方破解出来估计这次的毒品已经通过线路运进国内了。   “韩弈浩!”彦俊握紧双手,这哪是交易,分明是威胁。   他出身军人世家,又一直站在顶端,不能不顾这些,何况——   他本来对林吟清是矛盾的,从最开始的轻蔑,到后来的朝夕相处。地下室他看到她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冷漠,凶残,甚至毫无感情,惊讶之下却反而试图靠近她。   再说,如果不是他执意带着她去N国,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开始就胸有成竹,”彦俊深吸了口气,按耐住心底那不一样的情绪,“毕竟,对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都不可能答应你。”   “你不是普通人。”那双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来不及捕捉的暗芒,更重要的是你对她已经有了好感,哪怕只有一点,在权衡之下足够让你做出这样的选择,“虽然和普通人一样蠢。”   彦俊:··········我哪得罪你了?   “韩弈浩,你变了不少。”他见过的韩弈浩虽然嘴毒欠揍,但也仅限于认识的熟人,他们还没到这个地步吧?“变得比以前更讨人厌。”   “我们就见过一次,别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他鄙夷地斜了他一眼,偏偏那张脸即便做出这样的动作也是俊雅倾魅。   彦俊:·········从来没有这样讨厌一张脸过!   “既然谈妥了,你只需要以受害人的身份撤销起诉就好,军方那边没有理由揪着不放。”韩弈浩看了眼门口,他怎么能让她在这种情况下亲眼看到彦俊醒来呢?   一个心怀不轨的男人。   林吟清没想到他出来的这么快,正垂着脑袋盯着地面发呆,一个黑影从容靠近,她抬头才发现韩弈浩站在了自己面前。   她张了张口,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最后只好盯着面前的男人,等着他开口。   而他最见不得那双眼睛欲说还休的模样,楚楚可怜,让人不由想去占有、侵略,也幸好她从来只在他面前露出这般神态。   按下心底的冲动,他看似云淡风轻地□□着她的脸蛋:“还想去看里面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吗?”   软软、嫩嫩的,让他的目光也跟着柔和下来。   林吟清知道这句话的背后意味着什么,闻言一怔:“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还去看吗?”他跳过了她的问题,再次询问到。   “不去了。”她摇摇头,韩弈浩说地对,她不过是因为愧疚想要确认彦俊是否安好,可若是现在彦俊的立场上来看,未免稀罕她的一句抱歉。   既然如此,何必还去惺惺作态呢?   “那就回家收拾东西。”他牵着她的手走向电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不一定是她,但最了解她的人非他莫属。   墨色如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不被某个心大的女人发现,声色冷清:“李芸淅和齐智海的订婚宴就在七号。”   “七号?这个月七号,那不就只有三天了?!”   “不对我都不知道的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喂,再不说话我咬你了啊?”   “唔········”   电梯里,光滑的镜面倒映出两道纠缠的身影,明亮的灯光让脸上的红晕无处躲藏。   “韩弈浩!”微张的唇畔在灯光下娇艳欲滴。   “不是你要咬我的么?”某人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   ☆、以我之姓冠汝之名(三)   林吟清属于一上飞机就睡觉的体质,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广播里已经响起空姐提示降落C市的声音。   “到了啊!”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侧眼就能看到飞机机翼划开层层云雾坠落而下,因为是冬天,南方的天空格外乌云浓密,偶尔几滴不只是雨还是冰雪的东西撞击到玻璃上。   身畔的男人微阖着眼不为所动,那最开始惊艳的容颜在时光中渐渐熟悉,渐渐染上从所未有的温和。   年初,她重回这片土地,送走了这一生最亲的人。   年初,她用微笑骄傲防备着自己的脆弱,试图孤寂于世界之外。   同样也是年初,她踏上墓地,遇见了这辈子最期待又最害怕的一个人。   而年末时,她由他带着再次回到C市,帮她抛下了身后所有的麻烦,来参加她甚至事先都不知道的订婚宴。   不过一年光影,她却觉得和他经历了整段人生。   人生可不就是酸甜苦辣咸?   “我就奇怪了,映离她们联系不到我通过苏琛禹把消息传给你情有可原,为什么我妈让我们顺便在家过完年在走都只告诉你不告诉我?”林吟清坐在机场去市区的出租车里,不满道。   芸淅和齐智海的邀请寄到了A市,但因为那段时间她恰好在N国联系不上,安映离只好找苏琛禹问,苏大法医乐得直接把东西寄给了韩弈浩。   而刚下飞机,她妈妈就打电话过来,问她什么时候走,但是没错,是打给韩弈浩而非她。   她全程就负责懵逼,甚至N国的意外事件,他不愿说她也没再死缠烂打地问。   反正解决了就行嘛。   她却不知道,因为彦俊突然的决定,舒雅望几乎记恨上了这个名义上的表哥,而韩家的沉默让军方顺利撤销了对她的诉讼,甚至于在N国的那段经历,也被掩盖下去。   起得轰轰烈烈,结得悄无声息,世上有太多的事实被掩藏,时间终究磨平所有棱角,历史不过是被刻意磨平的镜面。   而她的事,也不过是这众多秘密中算不上起眼的一个。   出租车停在了试礼服的地方,商业街一间不大的店面,衣服却很精致,林吟清透过橱窗看到了满脸笑意的李芸淅,一旁帮忙的平雨馨还有坐在椅子上对着她笑说什么的营凌雪。   撒哈拉的阳光将她晒黑了些,也瘦了许多,但丝毫不影响她此刻的美丽。   “难怪人们都说穿婚纱是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刻,这才订婚呢就掩盖不住那满心的温柔了。”林吟清不由感慨了一句。   韩弈浩透过橱窗看得却是她映在玻璃上的倒影,语调维扬:“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暗示我求婚吗?”   林吟清:……   “我只是感慨了一句。”她无语地斜了他一眼,“再说,别那么自信,我还不一定会答应你呢?”   韩弈浩脸又黑了一瞬,盯着旁边的女人,秀丽的脸庞看不出任何不妥,可是这张皮囊下的脑子时不时抽风,说不定还真就不答应了,看来求婚这件事确实得好好想想了。   “你喜欢什么?”他的声色清冷,似乎只是不经意一问。   林吟清开始没反应过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他斜了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要送我礼物吗?”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要不你就把自己打包送给我好了。”   我喜欢什么呢?不就喜欢你么。   “我不已经是你的了么?”   每次他用一张无欲无求的脸说出情话的时候,林吟清就觉得自己特别想咬他的微微启阖的薄唇,想看他一如既往沉静的眼眸染上□□的风暴。   弗洛伊德认为,性是人最原始的动力。而每个人心里都有征服和被征服的冲动。   她轻咬了下嘴唇,挑衅而妩媚,在他的眼底变色之前挥手离开。   白天人这么多,还是晚上再把他扑倒好了。   韩弈浩深吸了口气,看着她轻脱离去的背影,眸色深沉,似在思索着什么,细看出了一片幽冷又什么都没有。   “开车,king world。”   “不去颐园小区了么?”司机下意识问了一句,反应过来后才知道自己多嘴了。   “在那里等着。”韩弈浩随意暼了一眼司机的神色,从钱包里抽出几张一百的递过去,“别起什么心思,第一我记得你的车牌号,第二你手上的钱只是车费的一半。”   “好咯,您是顾客是上帝。”司机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谁会和钱过不去呢?这些车费抵得上他跑一天的收入了。   林吟清走进礼服店时,三双眼睛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啧啧啧,这恩爱秀得我都看不下去了”苹雨馨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陪着这位大美女试订婚礼服还没试出抗打击心理么?”她斜了她一眼,不以为意。   最秀恩爱的明明是眼前这个就要订婚的人好吧。   “我看你也是,下个车都下了这么久,有那么难舍难分么?”营凌雪无语地看着她。   “我什么也没干啊。”她走到沙发上坐下,一手支着下巴好奇地盯着面前的人,忽而开口,“他是怎么把你从撒哈拉追回来的?”   她这话题转得巧妙,另外两个人闻言也直直看向她。   李芸淅有些得意又有些神秘的眯着眼。   “又要开始虐狗了。”营凌雪扑倒在沙发上。   “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苹雨馨催促道。   女人永远都会对两件事感兴趣,美丽和八卦。   “我没敢想过他真的会跑到撒哈拉去,故事很长,但也只是因为一句话。”她的脸映照在水晶灯下,波折着细碎而闪亮的光芒,“他说,这个戒指不是为了束缚,而且为了无论我走多远,他都会在原地等我。”   事实是证明齐智海沉不住气,最开始的三年他理所当然地被她爱着,直到剩他一个人,才发现最舍不得的人是他。   “不过,未来还很长。这一年在那里我也想了很多,生活远不止爱情,我愿意和他终老,但也想趁年轻时看看更多斑斓。”   这一段话或多或少都说进了几个人心里,营凌雪垂着眼不知道再想些什么,苹雨馨神色复杂,而林吟清则是浅浅一笑。   “两个人靠的太近无法拥抱的,各自后退半步才能伸手相拥,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维度。”她微微笑着,突然话锋一转,“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李芸淅疑惑地看向苹雨馨和营凌雪。   “没什么,单身狗表示羡慕你们行了吧。”苹雨馨不满翻了个白眼,“还有映离,她那纠结的性格,我都替她着急死了。”   “你替她着什么急,不如急急你自己的事吧。”林吟清笑道。   “你有男朋友了?。”   好吧,为她操心的事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李芸淅和营凌雪目光很快对准了苹雨馨。   ……   “没有!芸淅结婚的时候我还要当伴娘呢。”   “我觉得你和魏少爷挺配的啊。”林吟清摸摸下巴,虽然表面吊儿郎当了点,但经营着king world这么大一个商场,怎么可能没有本事。   有些人表面笑得越多,心里越冷。当初他认识她何尝不是因为是一路人呢?   而苹雨馨单纯直接,爱憎分明,和她在一起总觉得阳光明媚,正是他们这一类人所缺的。   人缺什么就会往什么方向走。   “只要别是奈何情深,向来缘浅就好了。”营凌雪套用了一句不知那部言情里的文字,也不知道是在说苹雨馨还是说自己。   各自不同,也各自相同。   “y姐,你好会聊天啊!”   没看见都冷场了么?   …………   礼服店的店员适时走了过来:“李小姐,您预定的那条项链做出来了,您现在有空的话不妨过去看看。”   “好的,谢谢。”   “去哪儿看?”要是太远了的话她就不去了,刚下飞机其实很累的好吧。   “king world,不远你必须陪我去。”李芸淅一看她那懒洋洋的骨头就知道她这是犯困了。   “不想去,我刚下飞机好困,撑着来见你们一面不错了。”这几天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自己睡不醒,昏昏沉沉的。   “我不是你家那位,撒娇没用。”   林吟清:……   说得好像撒娇对韩弈浩有用一样,明明就只有上床才有用。   最终在三个人威逼利诱下,林吟清揉了揉额角跟着走了,谁让她心软呢?   ╮(╯▽╰)╭(最近在外地用的手机码字,有些不习惯字数也不多,大家谅解,我会加油写的!干吧类)      ☆、以我之姓冠汝之名(四)   King world最顶层,各种刺激唾液的香味从玻璃门里传来,琳琅满目的美食刺激着唾液,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里,一身黑色的清俊男子不合时宜地坐在其间。   他微抬眉眼,看着对面和这家火锅店更加不搭的金发男子。   “呼呼,还是中国的东西美味,太聪明了,发明火锅的人。”金发男子咬着舌头不清不楚地说道。   “中国还有一句话,叫适可而止。”韩弈浩淡淡地瞥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男人终于抬起头来,白皙的皮肤,深邃的蓝色眼眸,五官挺立,金色的卷发因为他的动作微微扫过肩头,别有一股魅惑的风情。   如果他面前摆的不是一锅火锅的话。   “Aaron,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特意跑过来找你的,你居然都不让我吃饭!这是不礼貌的!”他说话带着微微的外国口语,蓝色的眼眸仿佛一捧流转的海水。   韩弈浩面不改色的站了起来,语气越发清冷:“不说就滚回美国去。”   见他要走,柯林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幽怨地看了一眼依旧热气腾腾的火锅:“我说我说,Aaron你太没有耐心了,这样是不会有女孩子喜欢的。”   韩弈浩抽了抽嘴角,不想搭理他。   “我这次可是特意从美国来找你的,话说你干嘛了竟然惹得那边的人对你——”柯林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接受到了韩弈浩警告的眼神,“好吧,这次是真的有事。”   “我查到线索了。”谈及正事,虽然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神情,可是语气却显得很是沉静,他推过去一个小信封,“一年前,你收到的东西就是从C市寄过去的,是一个女人,大概二十多岁,里面的东西不多但于你应该够了,需要的话我还可以继续查。”   韩弈浩低头看着桌上的信封,眸色沉了沉。   “不用了。”他捡起桌上的信封随手放进口袋里,没人猜得透他眼底的神色。   他的反应实在在柯林的意料之外,没有兴奋,没有志在必得的自傲,有得只有深不见底的幽暗,柯林抿了抿嘴角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那该结账了吧。”他只负责收钱办事,至于缘由结果均与他无干。   “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查到这么点东西,你好意思开口要钱?”韩弈浩鄙夷地看了眼对面得意洋洋的人。   东西都被你拿走了再来嫌弃我真的好吗?!   柯林抽了抽眼角,咬牙道:“那你把东西还给我!”   “不还。”   “还!”   “不还。”   “还!!”   “不还。”   “Aaron,你这是强盗!”他气的脸都红了,指着韩弈浩气愤地控告道。   对面的人端坐如山,只一句话就让他无言以对。   “谁看见我做什么了吗?”   韩弈浩向着门口走去,微微挑眉:“真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柯林愣愣地看着他走出门去,他有些不明白砸自己招牌是什么意思,想了想无果连忙追了出去。   “Aaron,我不管,你要给钱!给钱!”   林吟清跟着李芸淅到了King world,里面的电梯是透明玻璃,她无聊地扫了眼外面,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样,营凌雪朝着她的方向看去。   “没什么。”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倒是紧追其后的金发人格外抢眼,隔着玻璃她听不清外面的声音,所以也没有听见那人呼喊的正是Aaron。   “那位外国美女不知道自己很抢眼么,还追人?”萍雨馨无语地看着外面的景象。   不怪柯林留了齐肩的头发,身影原本又比较纤瘦,光一个背影确实有点雌雄莫辨。   林吟清再次望了两人消失的方向一眼,心底有些不舒服——那道背影给她的感觉分明是韩弈浩,可他不是先回去了吗?   她垂下眼帘,把玩着手机,突然想起他为她装的定位系统,可是拨弄了好一会儿她要用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的手机有她的追踪定位,可是她的却无法定位他的。   他有他的控制欲,却不让她知道他的行踪么。   她捏紧了手机,忍住砸出去的欲望,突然嗤笑了一声,吓得电梯里其他三人莫名其妙。   “怎么了?”   “没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反复暗示自己看错了,他没有理由瞒着她来见什么人,又或者即便两个人在一起了也有对方独自的空间。   她不也总是期望着除了他以外,她还有其他的拥有吗?   总之,别多想。   这件事很快貌似被她抛到了脑后,一个下午的忙碌让她越发疲倦,可是等真正到了夜里,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后都不曾失眠的她终于睡不过去对着头顶的天花板长吁短叹。   在韩弈浩“拜访”了她的母亲后,他居然一声不吭地回了当初在C市暂住的别墅。   其实也不是一声不吭,饭后唐薇随口提了句她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他顺势告诉她今晚需要回去处理点事。   “哦,那那套房子是自己的吗?”唐薇开口询问道。   “是。”那套小区是魏家旗下的房地产公司所属,当初知道他要来C市查案,魏老爷子特地给他留的。   反正也就一套房子而已。   林吟清没耐心听他们两个唠嗑,收拾好碗筷就进了厨房,等她出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呼——”她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来,试图通过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下午在商场看到的那个人影不由自主浮现在脑海里。   理智是一回事,不可控的情绪又是一回事。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韩弈浩为什么要瞒着自己见她,抑或者他根本就不想让自己知道什么?   她垂下眼,清冷的月光打在她半边脸上,苍白如纸。   从N国回来,她就察觉到了自己越来越容易动怒,也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躁。就像现在,如果是以前,她也许根本就不会多想,而是直接一个电话问清楚,撒撒娇耍耍赖,依旧笑如春风。   “不行,我要去看看,反正睡不着,万一真的被我捉奸在床——”说到这林吟清自己都抽了抽嘴角,这是有多大盆的狗血泼到她头上才有可能出现的概率啊。   她觉着就算韩弈浩杀了她把她尸体做成木偶的可能性都比出轨大。   “呼——”她舒了口气,心里总算没那么堵了,想着去找人又怕吵醒唐薇,经过客厅的时候都没敢开灯,摸着车钥匙就屁颠屁颠下了楼。   反正,去看看就好了啊。   大半夜的,也就她神经质开车跑到郊外的别墅区,房子里没有开灯,似乎里面的人已经睡着。   韩弈浩睡觉是绝对不允许有光的,这点和她一样。   “那还要不要去呢?”开了一路车,吹了一路冷风,发热的脑子似乎也冷却了下来,林吟清犹豫了一会儿,心里早就没什么怀疑和愤怒了。   就里面那个男人,占有欲变态,还有不轻的精神洁癖,看人就跟看骨架一样。   她担心什么都不用担心出轨好吧。   “阿嚏——”她突然打了个喷嚏,这才发现自己出来的匆忙,羽绒服里面只穿了件棉质的睡裙。   这下由不得她选择了,连忙拉开车门小跑了过去——冻死姐了!   她走到门前,刚举起手打算按门铃却突然听见侧面传来一个奇怪的声响。   就那么突兀的一下,再去听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她捏紧了手心,整个人紧绷了起来。   她的手放到了门把上,轻轻推了一下门没有推开,又发现是指纹密码锁,犹豫了一会儿迟疑着把自己的拇指贴了上去。   ······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林吟清觉得自己现在的动作跟个傻子似的,刚想放下来,门口“滴”的一声清响打开了。   林吟清:······   侧面的人影正对着无计可施的窗户咬牙切齿,当初一个疏忽林吟清从窗口爬了进来后,这栋房子的防盗系统已经被韩弈浩升级到了最高层次,突然听见“滴”的一声清响,双眼立即就冒出了希望的光芒。   那双蓝色的眼眸不带好意地转了转,也不知道是哪位神偷把那么难搞定的系统锁都破解了,看来此人一定是韩变态的仇人啊!   柯林并不知道林吟清的存在,就算知道也不相信韩弈浩这种人有朝一日也能把别人放进心里,在他印象中,那位大神设计的程序能开门了也只有他自己,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想当然,然后冲进去试图“制服”敌人以换取佣金了。   林吟清没有发现本该阖上的门似乎被什么挡了一下,留下了一条细缝,她被刚才那么一惊整个人还是有些发怵的,也没开灯摸着就要走上楼去。   突然她感觉到背后有什么迅速靠近,带起周围的风响,身体下意识反应就往侧边一偏,正好看见一拳头从眼前挥过。   那一拳凌厉迅速,甚至带起了细微的拳风,如果不是她自己保护意识过强对陌生气息靠近格外敏感,又确实练过几年还不一定躲得开。   借着窗口泄露出来的微光,她一脚对着那人胸口踹了过去,黑影后退了几步避开了她的攻击,正当她要收回脚的时候,没想到黑影突然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脚踝。   林吟清反应也快,紧抓着扶梯微微跃起,左脚也腾空夹住抓她右脚的手,反向一绞,逼的那人松了手,自己也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不过还好她才走上第三阶。   黑暗阻挡了她太多是视线,而对方又显然习惯于暗中打斗,她故意弄出了不小的声响,反正也不知道撞倒了些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响了一地。   弄的柯林都无语了,这什么小偷,就不怕吵醒那尊大佛吗?没有没点职业素养?   为了速战速决,柯林对着那道娇小的身影猛扑了过去,将人压在了身下。   “我让你躲!”   “啊——”林吟清痛得轻呼了一声,感觉自己整个后背都是麻的,而这么大一个身子压在上面,差点就吐血了好嘛?   与此同时,客厅的灯突然亮起,楼梯口传来一道阴测测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一)   两个人同时往楼上望去,男人站在灯亮开关的墙面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房子里开了空调,适宜的温度让他脱下外套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和西裤,白色的扣子领口解开了两颗,隐约露出里面锁骨的线条。   重点是,那件白色的衬衫丝毫没有减弱他的凌厉阴沉,反而衬得他周身更加清冷。   柯林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想起被自己压住的人又得意起来:“Aaron——”   他一开口,林吟清就知道他死定了。   果不其然,韩弈浩没等他把话说出来,迅速走下楼梯一脚踹到他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把人从她身上踹开。   “Aaron,打人不打脸!”柯林捂着左半边脸在一旁不知死活地囔囔道,shut!这一脚踹的可真重,他说话都不清楚了。   林吟清察觉到了他的怒气,比之前更甚,乖巧地任由他把她抱起来:“我睡不着,就想来找你。”   因为打斗,本来就是双头拉链的羽绒衣基本全开,露出底下白皙的小腿。   韩弈浩不理她,抱着人坐到了沙发上,一只手却悄无声息地揉了揉她发麻的后背。   林吟清什么嚣张的气焰都没有了。   柯林这一看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地自个从地上爬起来干笑了几声:“那个,这位姑娘原来你们认识啊,我还以为是贼呢?呵呵。”   她看了眼冷着脸的韩弈浩,又去看那个把她当贼的人,惊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是男人?”   他那标志性的及肩金色卷发,以及上午在商场都不曾换的衣服让她很快认出了柯林。   “我当然是男人!嘶——”柯林咽下差点吐出来的老血,咬着牙不清不楚道。   “你瞒着我去king world 见他,他又半夜出现在你家里面,韩弈浩你是不是稍微解释一下?”   “美女,我来找他是有正事的!”生怕她误会什么,柯林都顾不上肿起的半边脸,急忙解释道。   他这个外貌,已经经历了不少被“一入腐门深似海,从此良知是路人”的事,他可是还要娶个中国媳妇的啊!   韩弈浩的手突然动了一下,从她的后背滑落搂住她的细腰。   柯林注意到了他这个亲密又略带宣示意味的动作,似乎被电击了一样,这次连舌头都打颤了:“她是?”   “我未来的妻子。”韩弈浩淡淡道。   这下柯林彻底不淡定了,蓝色的眼眸不可思议地盯着林吟清:“你和他亲过了么?”   林吟清内心:MD智障,好想来一句床都上过了,但干你屁事!可是基于礼貌,她还是忍了忍骂脏话的冲动,无视他。   这次还真不能怪他,实在是他第一次见韩弈浩的情况太过诡异和震惊,让他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纽约懒散的午后,他站在橱窗外看见一对情侣坐在咖啡厅里,男孩清俊矜贵,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旁边的女孩也是漂亮而优雅。他看着女孩突然搬过男孩的脸亲吻了上去。   彼时阳光正好,抒情的爵士乐缓缓流淌周围,让人不自觉为那副美丽的风景驻步。   他挑眉笑了一下,不以为意转身就要离,却听到那个女孩突然发问。   “韩弈浩,什么感觉?”   那个女孩正是舒雅望。   “以后别做这种事,恶心。”   他转头看到了他的神色,淡漠地如同流水,没有厌恶也没有悸动,他于是停下来好奇地看着那个女孩的反应。   “可我是你女朋友,难道你就没有欲望吗?”   “在我眼里你和他们没有区别。”男孩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但他知道他指的是咖啡厅里的其他人,“都只是一副长了血肉的骨架。”   林吟清还真不知这段过去,虽然最开始她也觉得韩弈浩看她就和看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至于后来为什么他会和一副“长了血肉的骨架”上床,还乐此不疲就得问他本人了。   沉默中韩弈浩突然开口,对着林吟清道:“报警,让人来抓贼吧。”   柯林:······   “别激动,别激动!”柯林摆摆手,露出可怜的表情,“你把钱给我就走,绝不打扰,好不好?”   “什么钱?”林吟清好奇地问了一句。   此时韩弈浩已经起身抱着她上楼了,似乎察觉到柯林抬起的脚步,幽幽地笑了一声:“我看了看你账号上的数字太多了些,所以设了个程序,让它自动公益。”   “你不可以这样,我存的钱是用来娶媳妇的!你这样是犯法的!”柯林抗议道。   “你在这多呆一秒,就多一千万转进基金的公益账号内。”韩弈浩脚步不停,柯林闻言立即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现场。   他最喜欢的就是自己这张脸和账户里的数字了,该死的Aaron!   这情况发展的让她有些莫名,脑海中一条条线就跟乱麻一样缠在一起,韩弈浩抱着她进了房就把人压在了床上。   “等等,唔——”   她还有事情没问清楚呢,可是韩弈浩哪里还会给她机会,厮磨着她的唇瓣,灵活的舌头勾住她的舌尖用力允吸。   林吟清被吻得昏昏沉沉,反抗又反抗不了,只能承受,突然觉得身下一凉,脑海一个激灵,才发现外套早就被他扒掉,而睡裙也被撩到了腰上。   她抬眼就看到韩弈浩跪在她双腿间,衬衫的扣子不知是他自己还是她又随手扯掉了几颗,最重要的是他此刻的手正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皮带,微眯着双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性感、邪魅可背后更多的是危险。   林吟清咽了咽口水,趁他不注意连忙翻了个身就往床边爬去。   一只大手捞住她的腰身,轻而易举地止住了她试图逃跑的动作。韩弈浩微微附身贴住她的后背,炙热的呼吸挑衅般吐在她的耳旁。   “原来你喜欢这种姿势,恩?”   因为逃跑,她此刻正是跪趴在床上背对着韩弈浩的,柯林倒霉完现在倒霉的好像该是她了。   “那个,我知道错了。”要是平时还好,现在都还能感觉到他的怒意,林吟清连忙开口认错。   “哪儿错了?”他的唇已经从耳垂流量到后颈,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哪都错了。”她现在已经无法思考了好不好,每一寸皮肤的触感都在他的刻意下被放大。   “恩。”韩弈浩随口应了一声,突然伸手脱掉她最后一层障碍从背后进入。   “混——蛋——”林吟清从嘴角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偏偏他又只是浅浅地磨着她。   直到她受不了发出细碎的□□,他才猛地开始动作。   ······   这纯粹是在报复!   “韩弈浩。”到最后她只能哑着嗓子叫他的名字了,带着微微的哭腔示弱。   他把她翻了身过来,附身狠咬了下她红艳的下唇,声音带着低哑的魅惑:“以后还敢让谁接近你,恩?”   “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回答她的不过是一夜未眠的旖旎和销魂,早知道就该来不招惹他了。   冬日八点的阳光还只带着微微的暖意,林吟清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惨不忍睹。   事后的肌肤布满了他留下的印迹,尤其是脖子和锁骨这一块几乎红成了一片,下嘴唇被咬破的地方甚至结了细细的血痂,那双明眸也因为睡得不多底下青色一片。   林吟清抽了抽嘴角,这得穿成什么样,化多重的妆才能盖住啊?   “怎么了?”韩弈浩醒过来没有见到熟悉的人,赤着身子走进洗漱间站在她背后。   她吓了一跳,往后一退又正好碰到他温热的胸膛:“怎么不穿衣服?”   “我刚起。”韩弈浩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婚宴十点才开始,来得及。”   “你让我穿成这样去吗?”昨夜她套了件羽绒服就来了,现在还穿着那条棉布睡裙,说完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里面什么都没穿。”   韩弈浩幽深的眼眸微微眯起,低头对着她的脖子咬了一下,声音嘶哑地不像话:“我知道。”   说着那双手已经从裙底伸了进去,林吟清没料到他这也能想歪坚定地挡住他的手,转移话题。   “你有瞒着什么关于我的事?”从早上腰酸背痛醒来的那一刻起,她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每一次要问什么关键时,都会被他拖上床忽悠。   来之前,他分明都没有提过这里,按照他的本性就算要住这里也会想尽办法拖她过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吟清表示她一直都比较相信老祖宗的话。   “有什么疑惑你可以直接问。”韩弈浩亲了她一下,没再做其他的动作。   他这样坦然,到让她又不知道从何问起了,其实这样的疑惑更多的是一种直觉。   就像坏事发生前,人们总会出现一些不安的预感。   “昨晚那个人是谁?”她略微思索了一下,抛出第一个问题。   “柯林,私家侦探。”他立即答道。   “你和他——”   “我让他帮忙调查一件事。”   “什么事?”她直觉关键就在这里。   “这个以后告诉你。”   林吟清默了默,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那昨天怎么回事?”她问的是他住到这里来的原因。   韩弈浩了然,顿了顿笑道:“那里隔音不好。”   “隔音——”林吟清想到昨晚的事噎了一下,这个理由还真是不能反驳,“少装了,上次我妈在的时候不也一样吗?”   唐薇第一次去A市的时候,他们就睡一起了。   “那是你主动去我房间的。”   冲动是魔鬼!林吟清一巴掌拍掉他撑在洗手台上的手,走了出去。   “我要赶紧回去换衣服了!”   “唔,这里还有几套你的衣服,你说放不下塞进了我行李箱里。”韩弈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淡淡道。   还好她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个细节,昨晚所有灯灭了以后他应该已经入睡,可是站在客厅里时他穿得仍旧是白天的衣服。   他当然也不会提醒她,昨夜他其实是为了处理柯林给他的信封里的所有有关信息。   如非必要,他不会再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坠落的尸体(一)   磨蹭了好一会儿,林吟清终于从韩弈浩的行李箱里翻出几件自己可以穿的衣服来,幸好当初怕麻烦把两个人的东西都收拾到了一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算准了她会来找他,昨夜离开时把整个行李箱都带了过来。   等他们赶到订婚宴现场时里面热闹而欢庆,老远就看到米桔朝她招手。   “怎么来这么晚?我还以为你和阿姨一起过来的呢。”米桔放下手中的杯子,有些疑惑地问道。   唐薇为了帮忙老早就来了,却没发现她的身影。   “起晚了些。”林吟清不太自然地咳了一声,立即转移话题,“老大,你昨天不在C市啊?”   “你嘴怎么了?”米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突然盯着她的唇看。   我不是已经转移话题了吗?……   萍雨馨安映离本来是朝着他们两个走来的,突然听到米桔一本正经的问话,没忍住笑了出来。   韩弈浩站在她旁边,神色始终淡淡的,只是在米桔说完那句话后,突然打招呼似的开口道:“你好,北安基金的这次关于残疾儿童的公益项目是由你负责的?”   “是,你怎么知道的?”米桔惊异地看向韩弈浩,年前她见过他一面,他给她的感觉始终是冷淡的,高山仰止般的不可触及,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和她搭话。   萍雨馨和安映离不明所以,林吟清却是即刻就想到了昨晚他和柯林说的话。   你在这多呆一秒,就多一千万转进基金公益项目的账户里。   然后,在米桔惊讶的目光中韩弈浩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北安基金的总负责人是我。”   米桔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果断闭嘴。   恰好萍雨馨和安映离走到了三人旁边,朝韩弈浩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芸淅今天订婚了,那什么时候请喝你们的喜酒啊?”宴会来的人不多,都是认识的朋友和家人,因此大家也比较随意,当然安映离问这话也不怕让人听见。   “你说,苏琛禹怎么没来呢?太没有诚意了吧!”林吟清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而支着脑袋问站在她身侧的韩弈浩。   “是没来。”韩弈浩配合地点点头,神色淡漠眼底却起了微微的笑意,“不过,魏萧云来了。”   “噗——”正在喝饮料的萍雨馨闻言,猝不及防喷了出来。   安映离连忙避开,可还是被喷到了一只手臂,只好抽了抽嘴角幽怨地看向罪魁祸首。   “我不是故意的。”她无辜地摊了摊手,谁让林吟清和韩弈浩这么好死不死地提到那个人。   “确实不是故意的。”   一道笑吟吟地声音从前面传来,萍雨馨抬眼就那么触不及防地撞入一双幽深的桃花眼里。   大厅里人来人往,她却兀的被那双眼睛拴住,情深、温存。   即便知道一切是镜花水月的虚幻,这个男人依旧有着魅惑人心的本事。   魏萧云穿着来不及换下的一身西装,敛去了平日的玩世不恭,越发干练而成熟,只是眼底的疲惫太过,没有被那笑意完全掩盖。   “雨馨,我可把你男朋友领过来了,任务完成。”营凌雪方才在门口碰见这个自称萍雨馨男朋友的人也是吓了一跳,最终因为听说林吟清和韩弈浩也认识才敢往里带的,还好看着反应没错。   林吟清看到来人也愣了一会儿,忽然偏过头在韩弈浩的耳边嘟囔了一句。   “我现在是真的觉得苏琛禹没诚意了。”   米桔完全不清楚情况,还是安映离在旁边对着她简述了一番,林吟清的声音虽小,但她就在她旁边,一字不落地都听到了。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看来她和苏琛禹的事暂时还是别告诉这位大小姐了。   他这次不来也是有工作上的原因的嘛,再者她比较胆小,没有确定结婚之前可不敢把人往这边带。   魏萧云自然而然地站到了萍雨馨的身边,   “小吟清,你是不是该改口叫我表哥了啊?”他媳妇儿这么善良,一个都打不过何况同时对上两个呢?   林吟清白了他一眼。   “恩,是该改口了。”韩弈浩点点头,看了一眼来撑场子的某人,“叫姐夫吧。”   “凭什么?”魏萧云嘴角抽了抽。   “我媳妇比你媳妇年长。”当初为了林吟清他可是把那些人基本的信息都查过了的,除了李芸淅和营凌雪都比她小。   “我比你年长。”   “你媳妇地位高还是你地位高?”   “当然是······”魏萧云反应过来及时住了嘴,咬了咬牙,硬生生挤出两个字,“阴险!”   “过奖。”   大神,你表情要不要这么理所当然?   萍雨馨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白了魏萧云一眼:“谁是你媳妇?”   “家长都见了,你还想抵赖么?”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她忽然有些厌烦这样的不清不楚,更厌烦自己明明看不透眼前人的真心假意却放不了手,刚要张嘴说话,却被另一道声音抢了先。   “呕——”   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林吟清,她有些不适地弯下腰,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唇,却依旧没能让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压制下去。   “怎么了?”韩弈浩在第一时间扶住了她的腰,低声问道。   “没事。”她摇摇头,脸色有些苍白,甚至顾不上回答转身就走,“胃有点不舒服,我去趟洗手间。”   不然就得吐在这了。   “要不要我陪你去?”萍雨馨他们都是知道她胃不好的,犯病频率不高,但是难以预测。   “不用,你继续和他谈。”她朝着魏萧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魏萧云把人带走好好说清楚,萍雨馨方才的神情几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放心,韩弈浩还在这呢。”魏萧云指了指目光一直盯着林吟清的人,不由分说就拉着萍雨馨离开了,“自家的事情自家解决,我们也一样。”   米桔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开玩笑似的嘀咕了一句:“要不是知道她有胃病,看这反应还以为怀孕了呢。”   韩弈浩迈出的步子微微一顿,等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而唐薇也开始朝他走来。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步子,让人看不出方才那一瞬的惊讶和停顿。   “刚才那位年轻人是雨馨的男朋友?”唐薇疑惑地看着离去的两道背影,开口问道。   闻言,安映离、米桔和营凌雪几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阿姨,我们去看看芸淅。”   唐薇将目光移向韩弈浩。   “即将是。”他点点头,答道。   “哦。”唐薇了然地应了一声,转而问道,“你和他认识?”   “我外公的孙子。”   ······   “不就是你表兄弟?”   “恩。”   ······   “她的胃不好?”他突然很认真地开口,甚至有些严肃。   “是不好。”唐薇惊讶于他的问题,仔细算起来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何况两个人已经住在了一起,“她没跟你提过?初中因为家里没有人照顾就让她在校寄读,她的性子你也知道,没有管着就全凭心情,想吃的时候吃不想吃就饿几天,所以——”   她的语气里有心疼也有后悔,可惜她的女儿早就过了还希望她照顾的年龄。   “我去看看她。”这一刻,韩弈浩突然意识到,她的不安来自哪里。   脸上的明媚和骄傲都是伪装,她的不安出自于对自己的否定,她不介意对着他撒娇对着他任性,可是她无法接受自己的那一部分隐藏地很完美。   比如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因为她根本不喜欢自己。   比如她不怎么疼时会撒娇会哭,可是真的疼时,偏偏要微笑着说没事,因为她害怕出卖自己。   他转身朝着她消失的方向走去,司仪手中的话筒依稀传出细微的电流声,大厅灯火通明,华丽的水晶灯吊在透明的圆形玻璃顶上,他走过水晶灯下,突然停住脚步。   透明的玻璃因为水晶折射的光而变得明亮,他转头看向后面的水晶灯,所有的光芒明亮耀眼,几乎掩盖了玻璃上那一小块阴影。   司仪还在高兴地念着祝福的台词,底下的掌声盖过了什么细微的声音。   突然之间,玻璃碎裂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一个黑色的东西和玻璃碎片掉落下来,砸到地上发出“碰”的一声闷响。   大厅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静默了三秒,接着惊恐的尖叫声和混乱的撞到声响起。   韩弈浩回头冷眸看过去,那东西离他不过三米,赫然是一个男人!   更准确的说,是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嘴唇发紫,双眼瞳孔紧缩,脑袋磕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凹进去了一块,暗色的血液从身体和地面相贴的地方缓缓流出来。   冰冷的水从指缝流过,带着一阵刺骨的寒意,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吐得浑浑噩噩的头脑慢慢清醒。   林吟清抬头对上洗手台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因为呕吐泛出眼底湿漉漉的泪光,苍白的嘴唇在冷水洗过之后病态发紫,明明该是一副难受的模样,可是眼底隐隐藏着来不及收的冷漠。   她有些疑惑的眨眨眼,右手不受控制地触摸到镜子里的映像——熟悉而又陌生。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自己呢?”   每个人心里都有隐藏人格,或善或恶,你抹不掉自己,只能控制,可是当某一时刻因为某种契机让你原本的隐藏人格浮于表面。   那无疑是你所陌生的,人总是倾向于否定不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东西。可是,你永远都否定不了他们的存在。   从一开始她接受不了自己的第二个人也是一样的道理,她害怕原本的自己性格里就隐藏着那样的残忍暴力。   她直起腰,揉了揉额角尽力让自己别去想这些可笑的事情,呼了口气刚走出洗手间就听见大厅传来的尖叫声,惊恐害怕。   林吟清愣了一下,那样的声音让她背后升起一股凉意,阴冷发怵,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天的感觉已经占据了她的神经末梢。   大厅里面混乱成一片。   ☆、坠落的尸体(二)   局势很快得到了控制,因为齐智海的身份,在场的客人不少都是刑警,从一开始的措手不及到现在有条不絮的疏散封锁,前后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   客人都被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会议厅,尸体和坠落的地方三米之内拉起了警戒线,死一般的寂静和之前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齐智海的脸色阴沉,一身得体的西装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下,谁也没有料想到这突然之间出现的变故。   “这里交给我们,你去会议室那边吧。”常队长用力拍了拍他紧绷的肩膀,熟练地带上检验手套。   到底是干了十几年的老刑警,虽然惊讶,但在常宇的带领下其他人也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齐智海点点头,想起李芸淅刚才那一瞬间被吓白的脸色,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却诧异地看见林吟清还站在门口,看着尸体的方向一动不动。   “你怎么还在这?”   “又没人赶我走,我当然在这。”她翻了个白眼,似乎那先前的呆滞都是他的错觉。   齐智海想到她现在的身份——法医,还是由苏琛禹工作组带出来的法医,自然没有人会把她赶离现场。   不过——   “和我一起过去吧,她们都吓坏了,需要你陪着。”   “不去了。”她笑了笑,目光越过他看向大厅中间那道熟悉的身影,“比起她们,这里更需要我。”   韩弈浩在他们拉起警戒线后就对着尸体检查了一番,胸前的肋骨碎了三根,一根戳出体外造成大量流血,膝盖骨也因为坠落碎裂,双腿都变了形地往外扒,嘴唇苍白,外圈发紫,先天性心脏不足,蜷缩的右手似乎之前抓着什么东西。   他看了看周围,尸体一米处的玻璃渣堆里,掩盖着一个白色的小圆瓶。   有刑警也发现了这个小圆瓶,用镊子夹了起来:“这是什么?”   “□□片,最常见的心脏病用药。”   回答他的是一道清丽的女声,林吟清慢慢地走向韩弈浩,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神色却已经好了很多。   “没事了?”他站起身,自然而然地迎向她。   “没事。”她轻轻地摇了摇头,顿了顿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习惯就好。”   “把这个习惯改掉。”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眼底流转着只有她和他知道的情意。   “咳咳。”常宇咳了几声,从刑警那里接过药瓶走了过来,不得不打破这脉脉温情,“这么说,死者有心脏病?”   局里的法医因为昨天请假没来,正好林吟清抵上了,相对于C市那些人最开始对她的不信任,因为她父亲的原因和苏琛禹的声誉,这边的刑警对她有更强的信任感。   林吟清将目光从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收回来,接过刑警递来的医用手套,一边蹲下检查尸体一边回答,“嘴唇发紫,典型的先天性心脏问题,右手死前成曲握状,坠落的时导致药瓶从手中脱落。也就是说,在掉来下之前他心脏病发,正要吃药——”   “可是,这个药瓶是空的?”先前捡起药瓶的刑警疑惑道。   常宇看着手里的空瓶子,若有所思。一个常年有心脏病的人,这么会带着一瓶空的药瓶呢?   “所以,他的死因不是坠楼,而是心脏病发。”   她的话音一落,立即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心脏病发——从概率上看,极大可能是自然死亡而非蓄意谋杀。   那么,他们的调查毫无意义,甚至这一场惊吓也只能归于意外。   静默中,林吟清疑惑地看向韩弈浩,但凡有破案经历的人都能直觉其中的不简单,意外和巧合固然说的过,但是生活哪有真就这么巧好好的玻璃碎裂,掉下一具因为心脏病发没有药吃而死亡的尸体?   韩弈浩没有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没有人看得懂此刻他眼底的含义。   “也许,真是意外呢。”他忽然拉她起身,“尸体上没有任何疑点,不是么?”   是的,没有任何疑点,心脏病发死亡,然后坠落大厅。   只是——   “好好的尸体为什么会掉下来,难道酒店最简单的安全措施都做不到吗?”   随便踩上一块玻璃就会掉下来,这酒店太不靠谱了。   静默中,查探监控的刑警终于回来,却是带来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队长,那一层楼的监控昨晚就坏了,还没来得及修。里面是两间套房,因为价格昂贵,平时少有人去,就在前天有位男士预定了,而另一套也在昨天有位女士入住。也就是说,昨天通过电梯监控看到的只有他们两个上去过,而且在出事之前都没有下来。男的叫村杨,C市一家纹身店的纹身师,二十九岁,是个孤儿从福利院出来的,也就是死者。至于另一位,酒店说再她同意之前不能透露她的信息,不过我们可以自己去问,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最后这一句,分明是自己的唠叨。   常宇见他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连忙扬手打断了他的话:“行了,上去看看,你和小徐亲自去拜访那位女士。”   “韩先生要一起上去看看吗?”他看向韩弈浩,一时摸不准他的想法。   “我要去。”没等他回答,林吟清率先开口。   常宇点点头,也就在此时,韩弈浩也开口说了两个字。   “走吧。”   酒店临时封锁,一行人乘着电梯上去,角落里的监控器灰暗地耷拉在那里,呼应着此时的气氛。   一路沉默着,只听见电梯“叮”的清响,在28层打开了门。电梯在走廊中间,两头正好是套房的房门,一个开在左一个开在右,避免了开门对面的尴尬,而走廊下面正是宴会厅,当初为了追求特色每十米建了一个圆形玻璃栈道,而右边第三个已经残碎不堪,拉起了警戒线。   “去看看有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常宇率先指挥道。   一队人拿着工具走向前去,而先前那位查监控的刑警也敲开了另一间套房的门。   “女士,您好打扰了,我们是C市刑警队。方才这里发生了一件事故,有些问题想请问您。”   “请进。”女人的声音温润优雅,那双漂亮的眸子却是越过他看向走廊那边两道相携的身影。   熟悉的声音让韩弈浩和林吟清同时回过头。   一人惊诧,一人幽冷。   惊诧的当然是林吟清,她看着那张依旧精致漂亮的脸庞,脱口而出。   “舒雅望!?”   舒雅望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率先走回房间的沙发坐下。   主问是常宇,林吟清因为这有些出乎意料的转折也跟了进来。她的心思一点也不善良,所以也无惧于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别人,舒雅望可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无害,上次在韩家的事足以证明。而韩弈浩却像是没见到她一样,仔细查看起残留的玻璃栈道。   “您姓舒?”酒店不愿意随便透露消息的人,常宇在这里面爬摸滚打怎么会不知对面这个小姑娘不好惹,因此语气也是十分礼貌。   “是。”她微笑着回答,可是这举手投足间总流露出几分高贵和疏离来。   “舒小姐。”常宇理了下称呼,开门见山,“从昨天入住开始您一直呆在酒店房间里吗?   “是。”舒雅望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请问在十点二十五左右,您有听到外面什么奇怪的动静?”   “当时我在和家人通话,没怎么注意只是突然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出去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看到。”说完她突然看向林吟清,“在和我哥哥通话。”   林吟清当然知道她嘴里的哥哥是谁,只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舒小姐,和吟清认识?”常宇注意到她的目光,开口询问。   “见过。”   她们的关系,简单地被她归纳为两个字——见过。   林吟清突然浅浅一笑,对上那双冷静的眸子:“舒小姐的家远在帝都,怎么就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C市呢?”   悄无声息——而且恰巧,就在昨天入住,今天齐智海和李芸淅的订婚宴上出现尸体。   她不否认自己有意将箭头指向舒雅望,哪怕仅仅只是为了不让她好过,舒雅望也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韩弈浩身边的人,又有几个能以常理度之?   “我当然是为他而来的。”舒雅望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目光突然放柔看向门口。   常宇和几个刑警都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韩弈浩踩着不疾不徐地步伐缓缓而来,黑色的西装将他的身形衬得越发挺拔。   林吟清突然站起身挡住了她的视线,随手将他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露出底下暧昧的红痕:“不热吗?”   酒店里一直开着中央空调,加上现在又是在房间里,确实有些闷热。   她的动作自然而然,而他泰然处之。   舒雅望深处的目光沉了沉:“不止我来了,明天我想我哥也会过来——专门探望探望林小姐。”   “荣幸之至。”   四个字表明了她毫不在意的态度,舒雅望差点脱口而出上次的事情,可脑海里闪过舅舅的话,终究还是不再提起。   韩弈浩突然笑了一下,樱色的唇勾出一道漂亮的弧度,端是勾人魂魄。   他说:“他是该感到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换住的地方,更的有些少了,现在终于又回到正轨啦~~)   ☆、坠落的尸体(三)   “咳咳,”常宇假意咳了几声,试图把话题带回案件中来,“那舒小姐可见过对面的人?”   舒雅望凝视了韩弈浩的领口许久,锁骨之上,脖颈之下,那一道嫣红的印记挥之不去。   她记得她曾吻过他一次:韩弈浩,什么感觉?   那时他正年少,却没有该有的青春张扬,他只是淡漠如初:以后别做这种事情,恶心。   仿佛那伤人的话不是出自他口,如陈述般的语气让她越发不甘心。   于是她问:可我是你女朋友,难道你就没有欲望吗?   他却毫不留情:在我眼里你和他们没有区别,一副长了血肉的骨架。   呵,总结地真精辟!只是在这一刻她才不甘愿地明白,原来不是没有欲望,也不是没有区别,只是那个人不是自己而已。   “没有。”她回过神来,将目光移开。   常宇又随便问了几句公式化的话,舒雅望依旧耐心而淡漠地回答了。   回答得几乎让人挑不出刺来。   “谢谢您的配合,打扰了。不过希望您最近都不会离开C市,毕竟您现在是事发时唯一的在场人。”   舒雅望点点头,并不介意他语气里隐藏的指认——可能是证人,也可能是凶手:“您放心,我暂时不会离开。”   常宇问完话起身作势离开,林吟清突然开口。   “舒小姐向来聪慧,我有一迷惑,不知道舒小姐能不能帮忙解答下?”   她笑着,端是明媚。   “林小姐身边不缺聪明人,恐怕轮不到我解答。”舒雅望不慌不忙地开口,气氛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那种莫名其妙的剑拔弩张中。   韩弈浩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微抿起——这表示他不赞同她的做法。   林吟清则第一次直接无视了他,恰到好处的笑容,礼貌而虚假:“这恐怕只有舒小姐能作答。”   常宇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张了张嘴想叫林吟清的名字,看到她坚定的神情又默默咽了下去。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在怀疑舒雅望,在场的人都心里明白。   “假设在一间只有两个人的空房子里,另一个突然心脏病发死亡,他的尸体被丢下了窗户,谁能做到?”   “林小姐怎么就能保证房子里只有两个人呢?”舒雅望笑着反问道。   “电梯的监控只有这两个人上去过。”她这是把现实直接搬了进去。   说白了就是在场与不在场证明,舒雅望和死者处于同一层楼,而且事发时只有她一个呆在酒店房间。   舒雅望没有回答,这确实是她的一个劣势。   “舒小姐,死者心脏病发在先,倒地时身体因为重力和惯性加大了玻璃的承受力,因此导致原本就遭到了人为破坏的栈道碎裂,尸体掉下宴会厅,这一个过程需要不少的时候,弄出的动静足以让任何一个人走出房门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请问,舒小姐当时到底是在房间内还是在房间之外呢?”   “所以你就怀疑我是凶手?”   “我只是在询问。”   “我的动机呢?和死者不认识,和下面订婚的夫妇也不认识。”   “任何不为人知的秘密都有可能是动机。”   “呵,林小姐的想法可真是任性,就因为在场与不在场的关系,我就应该被怀疑了么?”   “我说了,我只是在询问。”   “那么,林小姐事发当时在哪呢?又或者怎么证明自己没有来过这一层?”   “电梯里有监控,事发当时我因为不舒服在洗手间。”   “所以当时林小姐也是一个人,没有人证。至于电梯监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退让谁,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被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   “够了!”他的声音冷厉,打断的是舒雅望的话,目光却凝视着林吟清。   她不是没见过他生气的模样,但头一次看到他眼底有隐忍的怒意。   他这是在生她的气?林吟清惊愕地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   一旁的舒雅望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闭了嘴。   “我说过,这件事可能是意外。”韩弈浩的语气肯定,压根就没有可能那两个字的意思。   林吟清咬了咬唇,心里像是堵住了,闷闷地在里面翻滚着:“韩弈浩,你凭什么认为这件事和她没关系?”   “她什么也没看到。”他也不让步,语气里透着一股压制性的冷漠。   他的强势,在这一刻展现无疑。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看到,难道是恰巧你和她在一起?也对,不然她为什么来C市,为什么刚好入住这家酒店,你怎么不干脆让她住到你房里去作个人证!”她抬头嘲讽一笑,倔强地更不愿退步。   这话说的口无遮拦了,何云面露尴尬,舒雅望优雅地一笑,而韩弈浩直接沉了脸色。   “林吟清!你有没有脑子?!”   下唇的内侧已经被咬破,微微的血腥味蔓延在舌尖,她不回答,却是冷了脸色。   “我有没有脑子不用你管,韩先生!”   “玻璃栈道确实遭到了破坏,是重物坠落导致裂痕,长时间不修护使得裂痕越来越大,死者倒地时膝盖正好磕到最脆弱的受力点而导致整块玻璃破碎。”韩弈浩似乎看不见她的生气,再冷静不过地开口解释:“这层楼来往的人很少,除了客人就只有酒店员工,入住的客人不会随身带一些容易引起注目的重物。说明检查的员工可能已经被酒店抓住了辫子,一旦出错随时可能被开除,而恰好昨天监控坏掉,他害怕被发现就隐瞒了下来,以为这一点碎痕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的推断合情合理,维修电检员工随身带着那些重工具,现在只要通过酒店员工专用电梯的监控找到近期到过这一层楼的人来,就能知道结果。   她又用力咬了下自己的下唇,保持有些难看的沉默。   偏偏在这时舒雅望饶有趣味地一笑:“说不定我真的看到什么了呢?”   “你没有。”三个字,简单而确定地从他的嘴里吐出。   “呵。”林吟清冷笑了一声,胸口好不容易自己说服冷静理智下来的怒火更甚。   “吟清啊,有话——”何云见状不对,连忙跳出来劝和,只是始终晚了一步,林吟清已经迅速从沙发上站起来摔门而去。   “好好说”三个字还没开口就被,“碰”的一声巨响打断。   他只好硬着头皮看向韩弈浩,可是对方在林吟清离开后反而没了怒意,依旧是不冷不淡的神色,幽深的眸子让人捉摸不透。   “韩先生,不去追么?女孩子,总归是要哄哄的。”   “怎么哄?”   本来以为他会冷眼漠视的何云闻言愣住——这脸色变得也太快了吧,好像他就是故意在刺激她一样。   舒雅望确实在心里狠狠地咬了牙:韩弈浩,你现在可真有出息!   林吟清摔门而出后,一面告诉自己要冷静,一面又觉得无处发泄的情绪逼的自己疯狂。   车速已经被她踩到了一百二十码,呼厉的风争先恐后刮在她脸上,而她似乎感觉不到,飞扯的长发甚至时不时挡住她的视线。   危险而疯狂,但开车的人却一脸冷漠。   “滴滴——”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从右侧驶来,似乎没想到对方的车竟然开得这么快,紧急的鸣笛后猛踩刹车,往右侧打方向盘。   林吟清听到了危险的鸣笛声,脸色不变,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偏一下,只是一脚踩住急刹,往左打方向盘。   却还是晚了一步,两车的车头撞上,发出吓人的惊响。   “怎么回事?”车内的人不满地问了一句。   “对不起,先生,有一辆车速度太快了。”司机低头认错,正想下车去和对方理论却被后座的男人拦住。   “怎么是她?”江枫透过前面的玻璃看到另一辆车的人,一时惊愕。   林吟清因为急刹踩太用力,两个车撞上时头撞到方向盘上,这猛然的一下疼痛让她的脑子瞬间清醒,满心的怒气也渐渐平息下来。   “你这开车速度也太不要命了吧?”   一道熟悉的男声从车窗传来,她抬头正巧对上一张有些戏谑又有些感慨的俊颜。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哈哈,这能算是我更了两章吧~~~瞧宝宝多勤奋)   ☆、永不触碰底线(一)   “江医生没事吧”她解开安全带下车,随口问道,目光却是皱眉看向被撞凹的车头。   这年头,车可比人金贵多了。   江枫抽了嘴角,合着他这么大一个活人在这还不如车来得被关注?   林吟清确定了车的损失程度,回过头正好看到他要笑不笑的脸。   “林小姐,这是和韩先生吵架了?”   “是啊,所以心情不好,抱歉。”林吟清没有否认,反而轻描淡写地带过。   不过毕竟是她的原因撞上了别人的车。   “如果可以的话,请江医生留下电话,我会联系保险公司赔偿。”   江枫点点头,却不着急着把号码告诉她:“刚才可是被林小姐吓了一跳,不介意的话不如请我喝杯咖啡吧。”   这段路人少,环境幽静那不远处的林荫道里就坐落着一家装潢精致的咖啡馆,优雅的爵士乐在空中缓缓流淌。林吟清现在也没有地方可去,心中的烦闷在极速的发泄下渐渐平息,她整个人又恢复了最开始的那种冷静淡漠,既然对方开口,没有拒绝的必要。   咖啡的香味很浓,白色的瓷杯氤氲出暖暖的热气,爵士乐已经换成了低迷的法语小调,很适合冬天的天气。   “很意外你会和他吵架。”江枫抿了一口拿铁,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   “你和他很熟吗?”林吟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突然问道,“以前的他。”   “校友,他比我和苏琛禹都小两届。”江枫不紧不慢地开口,漂亮的手指搭在杯把上犹如一件艺术品。   林吟清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执着于细节的人。   “你想知道什么?”他的笑容里已然带了了然的意味,却偏要等着她开口。   “舒雅望。”她随意的念出这个名字,目光淡然地从他的手上离开。   她想起了另一双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   “听说她是韩弈浩唯一交过的女朋友。”他用了听说两个字,语气微微一顿。   林吟清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不过那时候的他比现在还不像一个人,对于这样的说法不承认也不否认,所以——”江枫留着后面显而易见的话没有继续说出来,反倒是饶有兴趣地一偏头,“不会,刚好你们是因为她吵架的吧?”   “你觉得韩弈浩是那种会和人吵架的人吗?”林吟清斜了他一眼,不以为意。   要是生气了,他从来都只会冷漠以对。   “不过,我就是因为他和舒雅望不高兴了。”她坦然承认。   “旧情复燃,还是藕断丝连?”江枫越来越有兴趣了。   “怎么可能?”林吟清无聊地搅了搅咖啡,“这就是女人在恋爱时的劣根性,说一点也不介意的人绝对是假的,理智是一回事,可惜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她知道也许是自己过激了,也承认韩弈浩说得有理有据,可是她心眼很小,不管对错,在两个人对峙之时,他站在了舒雅望身边就是伤害到了她。   “那你到底在不开心什么?”江枫听完她那句几乎脱口而出的怎么可能,不由笑问道。   “看不顺眼。”她这句话简直就说得理直气壮。   也许是因为之前憋着气,也许正是和江枫认识但不熟,有些心情反而能表露无遗。   江枫才递到嘴边的咖啡险些洒了出去,擦了擦嘴角又有些幸灾乐祸道:“那你也可以找一个男人刺激一下韩弈浩。”   “不行。我可以和他生气和他吵闹和他冷战,但是原则性底线哪怕是假的我都不会去触碰。”林吟清这些话说得认真而又肯定,目光笔直地看进对方的眼睛里,“除非我已经打算丢弃这段感情。”   彼此的信任和坚守,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猜疑的故作姿态。   这是她的底线。   就像尽管她生气他对舒雅望的态度,但仍旧相信他,换而言之,她也不会让他有任何误会的必要。   都说感情经不起猜忌,那就不让彼此有猜忌的机会。   “还真是矛盾。”江枫低笑了一声,眼底的对事情的兴趣减淡,融化成些许复杂的情绪。   可是,这世界还有谁能像她一样有这样的干净又决绝的心呢?   “现在我的事讲完了,说说你的吧。”只一瞬,那个冷静理智的林吟清似乎又回来了。   江枫不动声色地放下喝空的咖啡杯:“我能有什么事?”   “呵,”林吟清嗤笑了一声,往后背靠在椅子上,盯着那双带着笑意却没有多少温度的眼睛,“江医生就别见外了。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从苏琛禹到魏萧云你们几个可都不是什么单纯的角色,表面衣冠楚楚,底下如狼似虎,合称——衣冠禽兽。”   “咳咳——”江枫被这话说得猝不及防,连咳了好几声才缓过劲来,“林小姐说话真是幽默。”   “多谢夸奖。”   怎么办,好好的一个妹子被人带坏了,最衣冠禽兽的你确定不是你们家韩弈浩?   虽然狼狈但江枫还是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就是想告诉林小姐一声,江大医院打算在C市建立一所附院,而我恐怕也要为此驻扎此地了。”   “你是想告诉我还是想通过我告诉别人?”   不得不承认她的直觉很是敏锐的。   “营凌雪?”   江枫却笑了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林吟清捋了捋头发,撞上别人的车是个意外,遇见江枫也是个意外,他们之间往深了说也没什么交情的,既然咖啡喝完了,话也说完了,她招来服务生付完账起身离开。   “江医生再见。”   “再见。”江枫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直至不见。   潇洒得似乎那个因为心情不好超速开车,吃醋抱怨的林吟清只是错觉。   林吟清重新坐回车上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在撞车的那一刻被摔了出来,碎裂的黑色屏幕昭示着这一次坏得彻底。   有那么一瞬她在想要是韩弈浩找不到她怎么办。   只是电光石火之间,那样可笑得想法已经被抛到脑后。他知道自己的性子,不高兴也只是一时,理智不会让她去做什么蠢事,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于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开着被撞歪的车回了颐园,倒是把刚下楼的唐薇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车头瘪了一大块,红色的漆掉落后露出凌厉的钢铁,车灯完全碎裂,就连前面的挡风玻璃也出现了裂痕。   “没什么,不下心和别人的车撞上了。”林吟清越是轻描淡写,唐薇越是不安。   今天刚婚宴刚发生那样的事,怎么可能没有后怕。   “林吟清你怎么开车的?!”唐薇越看那被撞的地方越心惊胆战,最后把目光投向女儿语气更是带着隐隐的怒意,“你不长眼睛啊,开车开成这样?”   “我没事。”   确实是没事。   “韩弈浩呢?”唐薇看她没什么不舒服或者强忍的地方,也就不再追问这事。   “回去了。”林吟清已经按下电梯。   回了哪儿她无从得知。   “今晚可别想再偷跑出去了,你一个女孩这么主动也不嫌丢人?”趁着电梯门合上之前,唐薇随口说了一句。   林吟清却把这句话听了进去,按下开门的键:“妈,你也觉得是我比较主动?”   “不是觉得,是看的。”唐薇白了她一眼,转身朝着超市的方向走去,她可是下来买东西的,“还有,做事都小心点,别毛毛躁躁的。”   林吟清放开按键的手指,突然笑了一下。   南方的冬季冷得断断续续,临近年关的时候似乎也是为了这一年难得喜庆的日子气候微微回暖,只是夜里寒露一上,仍旧能冻得人发抖,柯林好不容易赖进屋子里倒头就瘫在了沙发上。   “你说你着什么急,人家不过就是去喝了杯咖啡才回的家,非得劳动我这尊大佛!?”   “我没着急。”韩弈浩端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眉眼越发冷漠。   偏偏他就不是个会看眼色的,瞪着天花板继续唠唠叨叨:“上次的钱你赖账,这次你要是在不给我就去小吟清那里告状!”   “叫得挺亲热的。”韩弈浩凉凉说道。   “要是在乎担心人家怎么不自己去追?”柯林幽幽地回呛了一句。   他怎么说也是名动天下的私家侦探,酒店里的发生的事只要他想知道还真没什么查不到的,何况又没有人刻意隐瞒躲藏。   韩弈浩没有说话,只是眼底的深潭涟漪一动。   他以为她没这么不理智,却低估了这女人疯的程度,120码——她还真敢开!   柯林看着他依旧是那副泰山崩于顶而不改色的模样,莫名不爽:“当时某人来找我的时候,那眼神可是能直接杀人了啊!”   韩弈浩依旧不搭理他,只有他自己知道,掌握着她行踪的信号突然断掉时,那一时的恐慌,就连面对无数枪口,面对跳跃的数字炸弹都没有的情绪。   胸口到现在都还闷到不行,里面似乎无数的奔涌岩浆密密麻麻地灼着心口。   分不清是怒,是怕,还是有种不停否定的执着。   柯林见他不开口,越发气焰嚣张起来:“呵呵,韩弈浩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呵,”韩弈浩突然冷笑了一声,听得柯林不由缩了下脖子,背脊发凉,“钱还想不想要了?”   他一个激灵险些从沙发上摔下来,这回说话前仔细看了看韩弈浩的脸色,“女孩子是需要哄的,你当着情敌的面这么不给她面子她当然生气,要不你去哄哄?”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哄人的心思,在听到林吟清用一百二十码的时速和人家撞上时他只想掐死她。   “我看她就是欠收拾。”这句话韩弈浩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说完也不管客厅还有其他人,转身走上楼梯,回房!   “我看是你欠收拾吧。”柯林摸了摸下巴,小声嘀咕了一句。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正常的妹子喜欢你还处处容忍你,不好好供着供着,等人家真的不理你了就等着哭吧!   (这一次谁会先低头呢?   林吟清:呵呵,我再主动我就不姓林!   韩弈浩瞥了她一眼:你姓韩   林吟清:·······)   ☆、谁先道歉的问题(一)   李芸淅和齐智海的订婚宴就在一片有惊无险中落下帷幕,芸淅向来是个心宽的人,虽然心里不好受,但也没怎么影响正常生活。倒是齐智海,得知警方那边找到了那日的维修工,调查结果和韩弈浩推理的差不多,维修工之前得罪过酒店经理,那日不小弄坏了玻璃因为害怕被抓住辫子开除,就瞒了下来,想寻个机会再去处理,没想到次日就出了问题。而住酒店的死者,是本地有名的一个纹身师,孤儿院长大,独来独往常常有几天就会入住酒店,先天性心脏病也被证实。   他觉得倒霉到这种地步还不如相信是有人故意为之。   大年三十转眼也就到了,除夕夜唐薇老早就去了大姨家帮忙,当林吟清裹着白色的羽绒服敲开齐智海家的门,一眼就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影。   屋里开了空调,他脱掉厚重的外套只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显得休闲而舒适,冰冷的神色似乎也因为这喜庆的日子微微回暖。   “发什么呆,进来啊!”齐智海挑眉,出声打断了她一个人的神游,“芸淅和二姨可都在厨房帮忙呢。”   “我又不喜欢做饭。”林吟清换上拖鞋走了进去,她确实很少下厨。   这段时间里,韩弈浩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将目光收回,继续和齐父下棋。   她瞥了一眼专心下棋的两个人,齐父全神贯注,似乎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到来,韩弈浩也没有再往她这看一眼。   林吟清脱掉外套,刚想坐下沙发似乎又想起来什么,抿了抿嘴走向厨房:“算了,客厅都是你们男人的天下,我还是去厨房帮忙吧。”   “这可真是稀奇事啊。”齐智海揶揄了她一句。   林吟清没说话,只是客厅里韩弈浩落子的手微微一顿。   齐智海率先察觉出了不对劲,微微挑眉把正走到厨房门口的林吟清一把扯到旁边。   “什么情况?吵架了?”   “没啊。”林吟清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句,厨房里“滋啦”的声响盖过了两人的声音,“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已经过了好几天,她刻意不去关注最后的结果,只知道舒雅望依旧安然无恙地呆在C市。   “别转移话题!”齐智海斜了她一眼。   “我没转移话题,不是已经回答你了吗?”她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下巴维扬指向他,“案子到底怎么样了。”   “如他所料,还真是半分不差。”齐智海同样下巴一样,指向客厅中下棋的某人,心气难免有些不顺,“还真是太TM巧合了!酒店的维修工叫李元,一个星期前撞见了经理和一名女员工的龌龊事,经理知道后隐隐想把他赶出去,处处挑刺。三天前他按例去套房楼层查修,不小心撞裂了空中玻璃,因为害怕经理以此为由辞退就隐瞒了下来,想着下次假装发现玻璃损坏再上报,结果就出了事。”   “李元,和死者没有任何关系?”她抿了抿唇,开口询问。   “查过了,没有。死者村杨是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在一家纹身店工作,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更没什么敌人,倒是纹身的名气挺响,也因此生活不错。因为从小是孤儿,他没有买自己的房子,却喜欢在不同的酒店留宿。”   “纹身师?!”她突然提高了声音。   “你小声点!”齐智海连忙低声呵斥了一句,还好厨房里面的声响大,客厅又离两人远,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林吟清冷静下来,终于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纹身师。   她的直觉大概正是来源于此,不管是A市最开始的密室假死,唐薇被绑架,尸油美容。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案件,犯罪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彼岸花的纹身。   而如今在齐智海和李芸淅婚礼上心脏猝死,尸体掉落大厅的村杨正好是一位纹身师。   “能不能查到村杨给哪些人纹过身,或者把他纹过的图案找出来。”   “有什么问题?”警察的直觉已经让他很快反应过来,村杨的资料警局都调查过了,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但林吟清的反应明显有什么是被他们忽略了的。   她刚要开口,厨房的门从里面突然打开,李芸淅疑惑地看着旁边的两个人,一脸不解:“你们俩站这干什么?”   “没什么,我去帮忙。”林吟清摆摆手并不想让她再因为这些事担心,连忙越过她走进厨房。   “来我帮你拿着。”齐智海接过她手中的盘子,脸上顷刻又恢复了往常的笑容。   经过这么一段小插曲,丰富的年夜饭很快就摆上了餐桌,因为C市在南方,喜辣,往年的菜多半是一系列的“红红火火”,今年倒是加了三道清淡的菜:冬瓜排骨汤、啤酒鸡翅和豆腐蒸蛋。   一盘棋下完,齐父对韩弈浩是越发满意,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看得自个家的儿子都有点莫名嫉妒了。   “来来来,小韩不要客气啊多吃点菜,别光吃排骨和蒸蛋,这个腊肠也不错尝尝。”   “谢谢。”他礼貌地道了谢,忍者没把碗里的腊肠丢出去。   从小到大,他鲜少吃辣,而且除了熟悉的人做的菜他都不吃——林吟清最开始算是个意外。而且她在别墅的时候就看出来他的精神性食物洁癖。   林吟清低头扒着自己的饭,对餐桌上的事熟视无睹。   韩弈浩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人,他知道这里只有那三道菜是她特地为他做的,只是对于这块腊肠——   他不动声色地把它咽了下去。   因为韩弈浩的配合和齐父的无限热情,尽管林吟清一句话不说只是陪笑,这顿年夜饭还是在其热融融中落下帷幕。饭后唐薇两姐妹相携出去散步,齐父收拾碗筷,顺带着以年轻人培养感情为由把剩下的四个人也赶了出去。   冬季夜长,八点多江边已是灯火通明,红彤彤的灯笼挂成一排随着夜风微微晃动,因为有些冷李芸淅和齐智海相依着走在了前面,林吟清和韩弈浩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走着。   最亮的路灯在她背后,她低头就能看见韩弈浩的影子正好投射到她脚下,而自她的脚下又往前生出她自己的影子,虽然是一前一后,可是他和她似乎依旧连成了一体。   前面的广场有活动十分热闹,齐智海和李芸淅欢乐而快速地随着人流往前走,转眼已经不见了人影,而这条沿江的路也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路人。   包括她,和他。   风吹起肩上的头发,有些冷。林吟清抿了抿唇,满脑子都是他夹起那块腊肠咽下去的场景。   他,这是在妥协?   或者只是出于礼貌?   林吟清突然重重地踩了一下他的影子,做完后又发觉自己幼稚地可笑,偏偏后面的人依旧一声不吭,静默地让人烦躁。   路人越发少了,远离了那盏路灯影子渐渐稀薄,淡得快要消失了一样。   她突然有些心慌,慌乱中又夹着些许怒意。   比沉默她永远都比不过他是吧?!这样的认知让她猛地停下脚步,向后转身走回去。   她才一转身,甚至都来不及说话,韩弈浩突然迈了两大步贴近她身边,伸手从她的侧腰穿过把她压向自己,低头咬住她水光潋滟的唇瓣。   林吟清所有的思绪就这么被他发狠地压了下去。   耳边是夜空中烟火绽放的声音,眼底是他幽深的眼眸盛开一簇又一簇光亮。   他抱着她的手臂越发用力,唇舌却渐渐温柔缱绻。   林吟清不知道被他吻了多久,眼底已经迷离,整个人软的几乎站不住只靠这他的支撑站在那里。   被吻得双腿发软什么的,绝对是因为生理上大脑缺氧——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一小章聊表歉意啊,因为作者大大又要请假了,这一个星期要去北京和上海保研面试,求各位美丽优雅善良帅气动人的看官们谅解~~~~~~   ☆、孕检   烟火绚丽,地上的两道人影交织相拥,林吟清被他吻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抬起手想要推开对方忽然眼前一黑。   ——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韩弈浩接住她忽然失去支撑瘫软在怀里的身子,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足足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   晕了?她居然晕了!呵呵!   “林吟清——”   这声音绝对的咬牙切齿,说不清是怒还是忧。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一向警觉的韩弈浩竟然也没发现不远处的阴影里,一道黑影作势要踏出却被拽了回去。   “这就是你留在C市连家都不回的原因?”夜色朦胧看不清男人的脸,低沉雄厚的声音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意味。   舒雅望转过头去,神色冷静看不出一点情绪。她拨开男人抓着她手臂的手,缓缓开口:“这不也是你大老远跑到C市来的原因么,表哥?”   “爷爷让我带你回去,这可是你第一次忤逆他老人家。”彦俊顺势放开手,对于这个表妹他向来是没什么感情的。   这一点,两人心知肚明。   舒雅望不在意地笑了笑:“彦俊,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的心思,到底是为我来的还是为别人来的。只怕那位也心知肚明,她可蠢不到哪去。”   “初五你必须回去,别逼我绑你。”彦俊皱了皱眉,岔开话题。   “好戏才开始呢,我怎么可能错过。”舒雅望顿了顿,了然地看向他,“你也不会错过。”   这一次,彦俊抿了抿唇没有反驳。   河岸那头的烟火已经全部陨落,空中弥漫着浅浅的硫磺味昭示着方才的盛放,仿佛一场开幕式,却没有人在知道接下来又会上演怎样一出,闹剧亦或者悲喜?   林吟清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大年初一会在医院醒来,睁着眼思考了几秒,最终在韩弈浩不冷不热的眼神中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好像是被吻晕过去的?——卧槽,好想爆粗口啊!   她眨了眨眼睛,默默地拉过被子蒙住脸。   韩弈浩看着她缩头乌龟般的动作,嘴里发出意味不明地一声嗤笑,眼底的神色却渐缓。   “看来你还要需要多练习,是太久没接吻了么?”   林吟清在被子里气得咬牙,又愣是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隔着被子踹了床边的人一脚。   韩弈浩反应比她更快,在她才伸出腿的时候就抓住了她纤细的脚腕,林吟清还以为他要做什么,等了一会儿却只等到他一声不吭地把她的脚放回被子,接着又突然默不作声地把她从被子里捞了出来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难得的温柔。   他说:“林吟清,你吓到我了。”   她只觉得心口猛地一跳,似被暖风包裹,不知不觉软下来,忽然觉得自己的骄傲啊,自尊啊,嫉妒啊什么的居然在他这句话面前统统都不值一提。   她抿了抿唇,垂下眼帘却始终不开口。   他们看不到对方,自然不知道此刻两人的神情如此相似,他们都是心如城墙,不给一自己一点攻破的机会却偏偏遇到了彼此,纵然不愿,奈何情深。   “咳咳。”江枫一进门就看到相拥的两人,不由低咳了几声。虽然是过年,但一来他在C市没什么家人,二来刚过来建院全身心都投入其中,所以昨晚就是他值得班碰上了这两人。   韩弈浩淡定地放开她,看向来人。   “既然醒了,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江枫的眼神和韩弈浩对上,不慌不忙地答道。   “做全身检查。”   “现在是大年初一,韩大少爷这点常识都没有么?”检验科的人都放假了,谁给她做全身检查。   “江大少爷现在是院长却这点事情都办不到么?”这句话简直是赤果果地鄙视。   还有关于江枫的身份,林吟清不知情韩弈浩却是清楚。   “我和韩少爷没这么深的交情吧?”江枫眼神一暗,笑道。   当初江大医院出了个杀人魔,正是韩弈浩用魏家的关系和资金和他达成协议,推他上了现在的位置。   两人虽相识,说熟悉倒真的说不上。   “我没打算和你谈交情,自有别人和你谈。”   饶是林吟清聪慧听了半天也只是越听越糊涂,只好开口打断两人,想要一锤定音:“我没事,出院吧。”   韩弈浩只是微微抬眼看向江枫说了四个字:“机会难得。”   江枫眉眼一跳,心思一转已经悟出了机会是什么,对着林吟清打趣:“看到没,你家这位才是真正的衣冠禽兽。”   他当然不会忘了之前林吟清评价他们的那一段话。   “恩。”林吟清赞同地点点头,“他是衣冠禽兽,你是医冠禽兽。那我可以出院了么?”   她没把自己突然晕倒当回事,只想着出院。   “不行,等着初三给你检查。”这次没等韩弈浩开口,江枫已经转变了态度,“都晕倒了还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么?”   Excuse me,刚才是谁说我可以出院了的?   江枫却没在理她,径直转身出了门,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一直存着却没有机会拨打的号码。   三天后,也因为这通电话营凌雪成了第一个赶来医院的人,当然关心不再话下,取笑也不落。   “啧啧,大年初一就进医院,你这运气也太差了吧。”诚然,这就是营凌雪走进来的第一句话。   林吟清白了她一眼,同时也闹明白了对江枫来说什么是难得的机会。   “说不定以后医院都是你家了,和我比?”   营凌雪脚下一踉跄险些摔倒,跟在身后的江医生连忙扶了她一把,低头就看到怀里的女人脸微微发烫。   林吟清不知道自己的好闺蜜是怎么和江大医生勾搭上的,没想到转眼脸都红了。   看来她错过的事挺多的啊,脑海里突然想起安映离和苏琛禹,自己居然不知道近况了?   当然这也和上司出差有关,男主都不再了剧情怎么进行下去。   当然她也不知道苹雨馨一个心软已经被人拐回了A市。   她还在神游,江枫倒是不动声色地把人护到身后拿出一系列的检查单:“没什么大问题,不过——”   他轻咳了一声看向韩弈浩:“站在医生的角度我建议你再去做个孕检。”   “噗——”听到最后两个字时她手一抖,刚到嘴里的热水不受控制地尽数喷了出去。   “你说——什么?”林吟清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点发抖。   “孕、检。”回答她的不是江枫,而是韩弈浩那素来清冷的声音,此刻他开口说迟疑地说出那两个字,中间停顿了许久,似乎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同样呆愣的还有一旁的营凌雪,然而下一秒她已经不可阻挡地冲了出去:“我要去告诉米桔和芸淅、还有映离、还有苹雨馨!”   “不可能。”林吟清想也不想地否认,说完以后心底更凉了,好像这个月的大姨妈一直没来,婚宴那天呕吐,上次在京都做的时候也没有带套。   可是——她还不想要孩子啊!   “可不可能要检查了才知道,我会把你的血液再送去——”   “不要!”她打断了他的话,头一次当起缩头乌龟,“我姨妈来的向来不准,而且胃不好吐不吐看它心情,而且就那一次没——”   她打断了江枫的话,韩弈浩也果断打断了她的话。当然前者是用语言,后者是用行动。   他突然吻住她的唇,湿热的气息近在咫尺:“别紧张。”   江枫识趣地走了出去,连带着把正要回来的营凌雪也牵走了。   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年节的清冷更加明显。   韩弈浩并不是没有惊讶到,毕竟他也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情,不过他比林吟清冷静多了,大脑在下一刻已经恢复了应有的智商和运作。   林吟清也随之冷静下来,抬眼直直地看向那双近在咫尺依旧深不可测的眸子:“韩弈浩,有了孩子你是不是会和我结婚?”   大多数女人在未婚先孕的情况下应该都会问这个问题,她们希冀孩子成为最后的契机,而林吟清却一点也不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有孩子然后顺理成章地和他结婚。   “你不想?”他的眼眸兀得眯起来,闪过一道危险的信号,以前的他不在意一道法律成文的关系,但自从回韩家遇见彦俊之后觉得这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最开始是她招惹的他,现在她又不愿了?   “我只是,还不想结婚。”她找了一个最烂的借口。   “那有了孩子你会不会和我结婚?”韩弈浩放开了她,微微起身离远了些。   他的神色清冷,问出的话却犀利。   林吟清噎了一下,闷闷地开口吐出一个字:“会。”   韩弈浩抬手狠狠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语气忽又淡漠:“结果都还没出来担心什么,也许没有。”   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有孩子的最佳时期,太多的隐患没解决,舒雅望也是颗□□。   当初她妹妹到底是怎么死的,大概只有他和她知道。   最重要的,是她在酒店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什么。   ☆、入大坑了   因为江枫的关系,孕检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初五医院依旧冷清,韩弈浩拿着几份看着就神秘的文件进来时,林吟清正无聊地躺床上和安映离聊天。   “结果,怎么样?”她知道他是去拿孕检结果的,早晚得面对不如死个痛快。   韩弈浩撇了一眼她视死如归的表情,慢条斯理地将东西放在沙发前的会客桌上:“没问题。”   病房环境很好,除了纯白色的装修格局基本和酒店套房一样,桌子离的太远,林吟清闻言也只能默默地看着那些东西。   没问题这三个字就是最大的问题!   有问题才能否决掉怀孕这种见鬼的可能性好吗?!   “真的——没问题?”她不死心地再问了一句,虽然知道韩弈浩这种人从来都是不屑于撒谎的。   她本来想问真的怀孕了?但现在一听到这两个字就浑身不舒服,于是顿了顿改成了那三个字。   韩弈浩似乎懒得在搭理她一样,径直走向了浴室,他这几天都直接在医院□□,大清早就被江枫叫去拿结果,都还没来得及沐浴。   在林吟清看来,这就等同于默认了,因为韩大少爷已经不屑于在和她重复一遍已定的事实,不由哀嚎了一声。   电话里听不懂他们对话的安映离:······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怀孕,不是说结果今天出来吗?我可是被所有人托付来问的——”   “啊啊啊啊——”   再一声哀嚎打断了她的问话,林吟清直接挂断了电话生无可恋地躺倒床上。   安映离:······   浴室里的某人嘴角微扬,勾起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意,若是叫林吟清看见铁定要说有人要倒霉了,却殊不知倒霉的正是她自己。   林吟清在床上翻滚了两圈,一时真没法接受自己莫名其妙就从昏倒变成怀孕,难得最近容易头晕、精神恍惚也是有孕的原因?   那么,现在的情况她还能不能不顾一切地去调查纹身的案子?   纵然心思百转千回也解不开这结,她忽地从床上起身,偷看了一眼已经泛起水雾的浴室,迅速跑到了放着检验单的会客桌前。   不亲眼看一次怎么就是觉得不死心呢?   白皙的手指迅速捡起桌上的文件夹,走进一看才发现不止一份,林吟清心中疑惑却是没时间想太多,随手拿起上面的那份打开。   很厚的一叠A4打印纸,她才看到一个角就察觉出了不对劲——这绝对不是检验单。   纸张渐渐抽了出来,眼看就要看清上面的字了,突然一声干净利落的敲门声响起。   林吟清吓一大跳,膝盖“碰”地磕到了桌角,许是做贼心虚,她第一反应不是看向门口也不是弯腰揉自己的膝盖,而是瞥了一眼浴室的方向。   “呼。”见里面没有动静她才心虚地舒了口气,也顾不上里面是是什么东西连忙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接着道了声请进。   今天结果出来,原以为来人不是齐智海和李芸淅就是米桔,房门从外打开,露出一道许久不见的身影。   林吟清愣了一下。   他手里还提着一篮水果,精致而小巧,和他这么大一个个子比起来实在有些反差的滑稽,可是她一点都笑不出来,尤其是看到他背后的舒雅望后。   “林小姐不请我们进去么?”舒雅望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似乎又变成了当初那个波澜不惊的名门淑女,“哥哥可是特意来看你的。”   “彦队长请进。”她终究还是没说出拒绝的话,态度客气而疏离。   彦俊心里苦笑,表明却是不显,只将篮子随意放大桌上朝她点点头,带着些担忧地询问:“你还好吗?”   他是亲眼看到她晕过去的,只是她不知道。   “谢谢关心。”她淡漠地应道,一时间竟然没了可以寒暄的话。   倒是舒雅望勾唇一笑,姿态闲适地坐在了沙发上:“林小姐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呢。”   林吟清察觉不出她话里的用意,也就干脆选择不答:“谢谢你们来看我,不过不凑巧,我今天就要出院了,不方便招待。”   舒雅望没回答她的话,却是往卧室方向看了一眼忽然靠近她耳边,轻声细语:“林吟清,那天我看到凶手了,想知道是谁吗?”   彦俊因为隔得远,又有些出神并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只是下意识皱眉看向舒雅望。   林吟清心中一跳,等着她继续开口。   “真相很有趣,让人想都想不到。林小姐现在是法医,还在苏教授的工作室工作,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什么呢?”   她这两句话说的大声,显然并不打算隐瞒什么。彦俊警告似的喊了声她。   “舒雅望!”   林吟清心思一转,村杨的尸体她确实还没能去进一步检查,韩弈浩那什么意外死亡的结论她从直觉里就不相信,但舒雅望这么明目张胆地提示她,若不是挖了个坑给她跳,她林吟清三个字倒过来写。   “可是——”清楚了敌人的心思她反而不急了,嘴角一扬,笑容明媚,“我现在是孕妇,不太适合继续工作啊。”   “什么?!”舒雅望脸色一变,险些端不住淑女的架子,就连手边的水杯都碰倒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彦俊眼底也是惊讶一闪而过,也仅仅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常态:“恭喜。”   他太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的家教也不允许自己生出越距的情感。   当断则断,何况那相处一月的情感太过朦胧,说喜欢更多的是对这个女人的好奇。   可是舒雅望不一样,她对韩弈浩早就成了执念,自从遇到他她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所有品,她的地狱怎么可以放过唯一的伴侣。   也难怪会失态。   “谢谢。”三人各自失神时,一道清冷的声音扰了思绪。   林吟清说完之后看着舒雅望震惊的神色还是有些报复之后的快感的,在酒店她分明就是为了膈应她,又拿准了韩弈浩想要隐瞒真相就必须袒护她的心思,等回过神了来时已经被拥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他刚沐浴完,身上似乎还带着微热的湿气。   才一会儿不见就有人来找茬,舒雅望真当自己拿她没办法了吗?还有彦俊,心里冷笑一声,反正横竖就是看不顺眼。   “既然人也看过了,喜也道了,请滚吧。”不等对方开口,韩弈浩已经抱着人往里走了。   舒雅望站起来还想说什么,被彦俊一把拉住:“舒雅望你闹够了没?!现在他们连孩子都有了你死心吧,别再干出什么丢彦家脸面的事来。我看也不用等到明天了,今天就走吧!”   舒雅望先答应了明天离开,他才同意和她一起来医院的。说完也不等她答应,拽着人就走出了病房。   难得这次她也没有反抗,淡然地跟着他出了医院,眼底深处的阴冷却渐渐凝固,越来越暗。   这边韩弈浩抱着人回了病房的卧室,似不经意地揉了揉怀中人的头发,淡淡开口:“怎么跑到外面去了?”   “呵呵。”林吟清心虚地笑了笑,手指无意地抠着他袖口的扣子,也学着他那副淡漠的样子开口,“来人了我总得去招待啊。”   她却不知,这样的小动作落在韩专家眼底等于不打自招。不过他也知道她来不及看任何东西,不然也不是这反应了。   “出院了直接去妈妈家拿户口本。”他的发梢还是湿的,水珠顺着脸颊完美的曲线滑落,贴近了看格外□□。   “拿户口本干嘛?”林吟清光顾着欣赏美色去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结婚。”这两个字韩弈浩毫无纠结地说出来,幽深的眸子是笑非笑,仿佛她要是敢摇头拒绝他能把她掐死一样。   林吟清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这个变态说掐死绝对是真的动手,还能把她做成干尸放在身边一辈子,何况现在因为怀孕她根本一点退路都没有。   “那你的户口本这会儿肯定拿不来吧?你不是在美国长大的么?”她垂死挣扎。   “放心。”他冷笑着看了她一眼,“我虽然是在美国待了很久,但韩老爷子为了留住我把户口迁到军队里了,你也不用担心民政局上不上班。”   林吟清死心了,她就晕了一下事情怎么就不受控制地往不可接受的方向发展了呢?   她觉得舒雅望顶多是个小坑,韩弈浩才是大坑!   ☆、结婚   因为还在年中,索性也没请什么看护,这几天都是他亲力亲为陪在医院,从最开始的一团乱到现在的井然有序,不得不说他的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还真是强大。   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他回头才发现林吟清又赖在了床上,巴掌大小的脸仰面出神。   他走过去一把将人捞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想说什么就说吧。”   自从N国回来发生的事太多,也难怪她总是失神。   “韩弈浩。”她故意把头埋在他的胸膛,让人看不清神情,声音却是闷闷地。   她总喜欢连名带姓地叫他,没有刻意的亲昵却是带着旁人都没有的依赖。   “我觉得自己真的就跟在做梦了一样。”她像是在和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才认识你多久啊,转眼居然就要和你结婚了,原本我以为自己一辈子大概都不会得一人心相守,因为我呢,就是挺偏执的,也挺矛盾的,要么呢就爱得轰轰烈烈死去活来,要么就干脆不爱,可是又害怕会爱一个人爱到摈弃了自己所有的底线和原则。”   韩弈浩安静地抱着她,我也曾以为自己一生就此冷淡漠然,却偏偏遇见了你。   “说到底,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看上你了。”说到这里她也是突然一笑,语气里带了微微的失落,“明明开始没想着和你走到底啊!”   “可是,我总是本能地被你吸引,就像掉进一个无底黑洞,对你一无所知却又义无反顾。所以,真的爱上你是我最害怕的事。而且,你知道我的精神确实如你妈妈猜测的那样,很不稳定——”   “林吟清,你这样会让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去爱你才能不让你这样患得患失。”他淡淡地开口打断了她有些混乱的话语,冷静的语气让她焦躁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本不是这么犹疑不定的性子,还曾冷眼旁观嘲笑过不知多少陷入爱情后盲目矫情的例子。   只是换成了自己结果也讨人厌地矫情了一把。   “那个,可能是孕妇都比较敏感,你别当一回事。对了,今天舒雅望来给我挖坑了,对于村杨的案子我想要继续查,我不要求你帮我,但你也别想拦着我。”   她原本只想转移话题顺便坦诚自己的态度,抬头撞上他猝然变冷的视线,心中一惊才知道挑错了话题。   “真相并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我只想要个结果,这件事已经给了我危机感,我不可能视而不见。”   咬了咬牙,在这件事上她不打算让步,一则舒雅望的挑衅挑起了她的好奇和好胜,二则村杨的案子极有可能还涉及到整个刺青背后的秘密。   “你找不到凶手的。”他的语气肯定,丝毫不像作假。   “除非有人刻意阻拦。”她突然猛地抬头盯着他,目光清冷沉静,“齐智海来过了是不是?”   除夕夜她拜托他继续调查村杨的背景,即便是没有什么可用的线索齐智海至少也会告知她一声,而这几天她压根就没有任何消息,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已经来过却因为某种原因没有直接看到她。   韩弈浩把东西明目张胆放在桌上的时候其实就算计好了,舒雅望和彦俊会打断她偷看的行动,而他也不用把东西刻意藏起来引怀疑。   他突然有些烦躁,语气也微微变的冷硬:“我们马上结婚,然后去英国见安格斯教授。”   林吟清脸色微变,一时竟然都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反驳。   安格斯是目前世界上最具权威和声誉的心理治疗师,她在大学辅修心理学事还曾研究过他对双重人格的治疗案例。   “对外可以说是去英国度蜜月,后天的机票。”   他这样说显然是已经计划好了一切,连借口都编的完美,却全然不顾她现在的心情。   “韩弈浩!”她气得想笑,又是连语言都无法组织,只能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恩,我在。”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林吟清觉得自己真是和他没法交流,冷着脸推开他率先踢开门走了出去,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底下的司机原本等着两人上车,眼见就一个林吟清走下来,一时愣着都忘了下车去开车门。   林吟清也没管他,打开车门阴沉着脸坐了进去。   司机还想问一句什么,韩弈浩没一会儿突然也拉开车门坐了进来,他咽了咽口水,愣是没把准备好的话说出来。   韩弈浩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少爷,直接回别墅吗?”他打了个寒颤,开口询问道,他本是韩家的司机,来送韩弈浩户口本之类的顺便就留在这了。   “民政局。”   ?!   林吟清这次真的没法淡定了,冷笑一声:“韩弈浩,我看你也是个神经病吧?我同意了吗?”   “你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她被他一噎,却只能咬牙别过头去。那个孩子,还真来得是时候啊!   司机也瞧出了这两人的不寻常不敢多言,转过身去开车,稳稳当当地开往导航仪上指向的地方。   “韩弈浩,我可以和你去英国,但不是现在,至少让我把村杨的案子弄清楚。”车窗大开,微凉的疾风灌进来吹的她的声音都有几分飘渺。   终究还是做了让步。   韩弈浩微微抿了下唇,她知道这是他不喜的信号,刚恼怒他的得寸进尺想要开口,突然被他伸出来了一条手臂箍住腰身抱了过去。   “关窗。”   这句话显然是对着司机说的。   林吟清也跟着抿了抿唇,心情更加复杂。   “林吟清,这件事情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虽然依旧是□□的话,但语气已经放软,带着些难以察觉的无奈,“听话。”   “韩弈浩,你是不是当我你的玩偶呢?”再有些事情上,她可以为了他妥协,可是并不是一味地避让。   说到底,两个人骨子里都是自傲又固执的。   他不说话,墨眸深邃。   “如果想骗我离开,好歹给我一个骗的过去的理由啊?这个难不倒你的智商吧,为什么就这么打算绑着我去,恩?”她对上他的眸子,心中一跳,似乎能把人吸进去般的漩涡。   “N国事件之后,你的身体就不太稳定,经常头晕意识模糊,虽然极意隐藏,但你瞒不了我。”   林吟清先是一惊,随后慢慢把目光移开,试图冷静但神色里还是带了几分来不及收敛的抗拒。   所有人都当她昏倒是怀孕的原因,大概是小说电视剧里的情节影响,可是现实中那个孕妇会动不动就晕呢?   她的情况有些复杂,本来应该是单纯的双重人格,但恰恰因为自己的警惕和学习心理学,在主人格的意识里已经知道甚至接受了衍生人格的存在,这也使得她精神方面受到了许多压力,情绪渐渐不稳定,如果不是自己理智控制着,有着同时向精神分裂发展的趋势。   而N国那次的事情,无疑成了一个催化剂。   她没再顶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一个微凉的东西强迫扳开她的双齿。   林吟清有些愕然的抬头,才发现韩弈浩的脸色冰冷,而强迫撬开她牙齿的正是他的手指。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察觉到唇上湿漉漉的一圈,带着麻木的痛感。   她刚才无意识把自己的唇咬出血了。   车终于在民政局门口停下,司机不敢说话,只透过后视镜偷偷的看韩弈浩的脸色。   韩弈浩拿手指按住她流血的唇瓣,突然笑了一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咬的呢。”   林吟清背脊突然一阵凉意,他嘴里虽然说这调笑的话,眼神却是冰冷无澜。   她推了推他。   韩弈浩顺着她的力道打开车门走了出去,他个子本来就高,现在站在外面俯视,投下一片阴影。   林吟清稳了稳心神,这才意识到在她面前的也不是什么可以以常理来评判的人。   因为是年初,挑这个时间来结婚的人不多,登记大厅里冷清的只有一个扫地阿姨。   韩弈浩把准备好的东西全部推到窗口,原本还没什么精神的工作人员抬头看到他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没见过这么面无表情来结婚的,周身清冷更甚,工作人员把目光看向一旁的女人。   “来结婚的?”   “你这办离婚吗?”林吟清心里的气还没消,没法发在韩弈浩身上这时说话难免冲了些。   这个工作人员也算是个好脾气的,闻言也没有生气,反而打笑道:“离婚的在隔壁,不过你们想要离婚也得先结婚吧。”   “结!”   村杨的案子她不会放弃,但也没傻到做无用的抵抗,毕竟结婚她原本也没打算不结,她和他也是自然而然走到这一步的,感情基础早有了,结婚的契机也出现了。   工作人员被她爽快的一个字逗笑,态度温和地让两个人填了信息,照了像,交了钱,两个红本本很快就到了手上。   林吟清和韩弈浩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隔壁据说是离婚的地方,韩弈浩脸一黑,不怎么温柔地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结婚证。   “你太毛躁了,东西由我来保管。”   ······   事情已成定局,她也不和他计较,坐上车心中已经开始不动声色地盘算起怎么利用这两天的时间去找齐智海再要一份调查结果和进一步尸检。   ☆、舒雅望失踪(一)   一路无话,倒也相安无事。   车子很快驶进了别墅的院子,林吟清瞥了一眼窗外,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停在车库甚是夺眼,却不像是韩弈浩的车,脑海里立马闪过那天晚上在这见过的另一张脸。   思绪也只是电光火石,林吟清和韩弈浩一前一后走进别墅,原本坐在沙发上吃薯片的柯林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呼或者把东西藏起来,那两个人已经跟没看到他一样一声不吭走上楼梯。   啧啧,这两个人怎么吵架都这么默契?   “难得Aaron没看到我吃薯片,现在肯定是哄小吟清去了,早让他去不听,现在难哄了吧?哼哼~”柯林自言自语了一番,又低下头满足地吃自己的薯片去了。   当然他是还没来得及知道那两个人前脚已经去领了结婚证,而且后脚就要去英国。此刻谁也没料到等他知道后反应会如此之大,甚至还间接造成了林吟清的失踪。   林吟清率先走进了卧室,路上唐薇打了个电话来询问她结婚的事,也只是嘱咐去英国好好玩别闹小性子之类的话,由此也可以看出在有关她的心理疾病这一点上,韩弈浩还是与她如出一辙的态度。   刚过年初,婚礼也只推脱回来再办,唐薇即便有所不满到底还是没横加干涉。   她站在窗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弈浩走过去环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都带进了怀里,语气里难得带了些无奈:“还在生气?”   不然呢?林吟清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忍不住捏了把她气鼓鼓的脸颊,虽然做着有些幼稚又可笑的动作,神色却仍旧一本正经的冷淡。   “我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就是不顾我的意见和想法安排我的生活么?韩弈浩,别把你的自私和控制欲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他眸色微微一沉,带着些难以招架的寒意,尤其是最后一个字,婉转而危险。   “后悔了,恩?”   他今天摆出这么一副样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林吟清也是恼怒,头一次遭遇他的恶劣——以前他的恶劣不过是对着别人罢了。   “你威胁我呢?”   “是啊,我在威胁你。”他微凉的手指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酥麻而让人毛骨耸立,墨眸晕染出危险而诱惑的漩涡,“招惹了我,你没有后悔的余地,这也不正是我吸引你的地方么?”   一开始,她就是冲着他骨子里带的毒去的。   越是危险,越能刺激她的感官和情绪。   林吟清垂下眼眸,只是意味不明地自嘲一笑。   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一遍又一遍,似乎那边的人十分急促,韩弈浩放开她,不急不缓地走过去瞥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林吟清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那是韩老爷子的来电。   她就说,韩家哪有那么容易把户口本拿出来同意他结婚。   韩弈浩回头看了她一眼,将她的嘲笑尽收眼底,然后神色不变地接起电话走了出去,顺带还把门贴心地锁上了。   “韩弈浩!你给老子滚回来!私自调动军用直升机去N国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敢联合你爸偷走户口本?哼!”电话一接通韩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就那么隔着话筒吼了出来,这次真是被气着了,最后一个字还是冷笑着发出来的。   “我要不让他去偷,您会给我吗?”相较于韩老爷子的气急,他到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你还有理了?”韩老爷子也是被他的话给逗得气笑了一声。   “当初是谁说的,如果真如她所说,那么军方定不会再追究,而韩家也没什么理由不接纳她?”他虽然不在韩家,那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何况是这么重要的情报。   韩老爷子黑脸,饶是他算了一辈子,在那件事上怎么也没算到彦俊醒来后会帮林吟清做反证,并且撤销了诉讼,现在居然也跑到C市去了。   “婚已经结了?”话说道这里,韩老爷子的情绪已经是稳定下来了不少,“你还真是你爸的亲儿子,当初一个不听话带着魏家的女儿跑到美国去,现在一个指使他爸偷户口本和一个女人登记结婚。”   “爷爷是军人,一言九鼎。”他这是拿住了韩老爷子的弱点,军人的名誉在他眼里是不容损失的。   “哼,韩家的门她是进了,不过能不能立足可就得靠她的本事。”韩老爷子果然只是哼了一声,没再说出什么反对的话,只是突然话锋一转,“你要是成了韩家的掌权人,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爷爷,我爸已经回来了,而且公司的生意不用他打理。”   ——你要祸害就祸害到他身上去吧。   “我在你身上花的时间和精力比花在你爸身上的还多。”   “他是你儿子,我不是。”   “呵。”韩老爷子一听这话,气得直接挂断了电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爷俩的心电感应,韩老爷子的电话一断,韩墨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爷爷已经打过电话了?哎,可惜没来得及先给你通个信啊!”电话那头韩墨状似可惜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却没什么可惜的意味。   他此时此刻当然还不知道被自己的儿子摆了一道,韩老爷子就要把注意力转到他身上了。   “你妈妈现在被萧雨那小丫头缠得紧,我这次帮了你别忘了和你妈道个歉。”他们父子俩这永远气定神闲的样子倒是如出一辙,偷完户口本后,他就带着魏梓浅回了A市,一方面是不想承担韩老爷子的怒火,一方面自从上次魏梓浅打了韩弈浩一巴掌之后心情更是糟糕,回来魏家也让她精力少一点放在儿子身上。   韩弈浩没接话,知道他来着通电话肯定不是为了可惜和闲谈。   果然,那边韩墨微微停顿了下,语气有些严厉地转入了正题:“你要去英国?”   现在帮他打理这些琐事的司机是韩墨派过去的人,韩老爷子都不知道的事却没有瞒过她,也是韩弈浩并没有瞒他的打算,毕竟到时候还需要一个人帮他搞定魏梓浅和韩老爷子。   “这个时期出国,你当美方那边的人都是死的吗?”韩墨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韩弈浩没有回答,有时候他也是极其固执而又自负的。   父子俩沉默相对沉默下来,但谁也没有先挂断电话,倒是拐角处的柯林脚步一顿,且不说普通人能不能听见隔得有点远的电话交谈,但作为一个侦探,这些话还真逃不出他的耳朵。   “你现在不能去英国。”柯林率先沉不住气,以为通话已经结束,两步做一步走了过去。   他一般都是笑眯眯了,鲜有这么严肃的时候,那双潋滟的眸子也不由冰冻。   韩弈浩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打算开口。   “Aaron!因为上次的事你已经彻底得罪了那边的人,他们时刻都在盯着你,在中国还有韩家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你一旦踏出中国领地,他们还能放过你吗?!”   “你管的太多了。”   “放屁!”柯林气得连脏话都骂出来了,天知道他死皮赖脸地留在中国是为了什么,好吧看戏是一回事,但最主要的还是担心他的安危好吧,“你以为你还真是大罗神仙无所不能了?你要是敢踏出中国,有没有命去英国都不一定!就算你安全到达英国,那他们对你出手就更容易了。我要不把你当朋友,我为什么要管!”   “我没有朋友。”   他淡漠的话语让柯林呼吸一滞,随后怒极反笑:“是你没有朋友,这世上有谁配做你的朋友。Shit!Aaron,我真想揍你一顿!”   “你打不过我。”韩弈浩淡定地说出了一个事实。   柯林紧握的拳头“碰”一声打在了旁边的墙上,随后冷冷一笑转身走了下去:“Aaron,你早晚会栽在自己的自负上的!”   ☆、舒雅望失踪(二)   林吟清看着韩弈浩走出去后,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料定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才舒了一口。   他身上总有种压制的气场,平时还好,一旦真的对上简直喘不过气来。   她快步走过去打开衣柜,因为是临时入住里面的东西并不多,她翻腾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找出一条干净的床单,瞥了一眼没有动静的房门,跑到阳台。   因为是别墅的户型,二楼相较平常的楼层高,如果没有怀孕,她说不定就直接跳下草坪去了,现在只能借助床单往下滑。   韩弈浩绝对是没想到她这么大胆,不然一定连着窗户阳台一并锁了。   她小心翼翼地就这床单跳了下去,回头看了一眼阳台狡黠一笑——她要真那么听话就不是林吟清了。   她正要迈着步子离开,脚步忽然一顿,脸色就淡了下来:“我现在没有车钥匙,难道要走着去?”   这里离警局绝对算不得近,而且要是打电话给齐智海的话,等他来韩弈浩早就发现她在这并锁回房里去了。   柯林把车开出车库时就看到院子里林吟清一脸面无表情地站在草坪上,眉毛一挑,将车开近了些:“林小姐这是要去哪?”   林吟清抬头看到柯林笑得明显不怀好意地脸,抿了抿唇直接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开车,不然我就告诉韩弈浩是你想要拐我出去。”   柯林前脚正在韩弈浩那里受了气,转眼看到林吟清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倒是轻笑了一声,他可是记得当初她找不到人的时候,韩弈浩有多么耐不住。   所以——就算她不说话,他也乐得把人带走。   “去哪?”柯林一边说话一边开动跑车,后视镜里韩弈浩站在阳台的身影一闪而过,林吟清没有看到。   “警局。”   “去警局之前和我谈谈怎样?”   车开的有点快,加上他的声音里带了些飘渺的笑意,林吟清一时不察竟像是听不清楚他的话一样,下意识发出疑问的声音。   她和柯林唯一的交集也仅仅只是韩弈浩,之前他对柯林查的事讳莫如深,现在这个盟友却提出要和她谈一谈?   柯林倒是不介意她的反应,冰冷的笑意不达眼底:“我知道Aaron的秘密,也许也知道他不肯告诉你的原因。”   他这句话没有刻意放大声音,可是她却听清楚了每一个细节,包括轻描淡写的那个“也许”。   她微微拧眉,抬头撞上后视镜里他漂亮而深沉的眼睛——不得不说,他给出的条件很诱人。   林吟清状似无意地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脑海顿时就清醒过来,浅浅一笑:“我是很想知道,不过更想从他嘴里知道,何况我现在时间有限,只怕不能和柯林先生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她这一句话用了不少转折词,听到柯林耳朵里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仔细回味了一番。   她这是把他给不动声色的拒绝了?   “事情比你想象中复杂。”他抿了抿唇,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紧接着道,“Aaron,这次去那边确实拿到了些凶手的线索,也因此彻底得罪了美方的人。”   谁让那位大爷不仅通过玩手机的假象盗取了人家的顶级密案,还顺带销毁了所有的原始资料来隐瞒自己的目的。   林吟清没接话,只觉得小腹有点疼,倒也没太在意。   “他们一直盯着想要下手,但碍于中国韩家的势力,根本进不来。”柯林没料到她也这么沉得住气,有些冷怒,“如果去了英国,你当韩家还有那么长的手去庇佑你们两个吗?而且那边的人从来不是好惹的!”   “你这话已经和韩弈浩说过了吧。”她不以为意一笑,正是和他说过了不起作用所以才会在她身上找突破口,“你说了没用,难道我说了他就会听?”   从某个方面来说,她确实比任何人都了解韩弈浩。   一旦做了决定,谁也改变不了,何况他从不是冲动到不顾后果的人。   柯林还想开口说什么,却已经到了警局,迫于林吟清冷淡的神情终究还是把车停了下来。   他要是敢强行继续开车把她带走,那个女人还不知道敢做出什么措施来反抗,却是在她下车时再次不甘地开口。   “如果,你们的相遇一开始就不是意外呢?”   她拉开车门的手一顿,眸光凌厉地转过头去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他却又是闭口不言了,林吟清余光看到齐智海从警局门口走了出来,抿了抿唇:“等我回来,如果你还想谈的话。”   他的话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也不怕他就此走掉,可是齐智海这边随时可能被韩弈浩策反,甚至连村杨的尸体都来不及细验。林吟清转瞬就做了决定,延续之前的动作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柯林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齐智海看着面无表情朝自己走来的林吟清时,心下诧异,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有些疑惑地停在原地:“你怎么来了?”   他本是要出任务的,这么一耽搁其他的人也都看向这边。   “之前你给韩弈浩的东西再给我一份。”她也不废话,开门见山。   “我现在要出任——”   “我明天就要去英国了。”她截断他的话,皱眉又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车,现在她能用的时间确实不多。   齐智海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坚持,当机立断从队里找了个人替他出任务,转身带着她走了进去:“总结的资料都在电脑了,我去给你打印,不过去英国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不是怀孕了吗,怎么还要继续调查这事?”   当初拿着东西去见她的时候,就被韩弈浩以她身体不适为由转交给拦住了,又从李芸淅那知道江枫建议她孕检的事,是而自然而然都联系在一起了。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表妹是个独立且理智的人,现在找他重新要资料肯定也是有理由的。   林吟清根本没时间回答他的问题,心里太多的事堆积到现在这个境况让她烦躁的情绪几乎就要失控,虽然极力让自己的心思放在村杨的案子上,但不可否认柯林最后那句话扰乱了她所有心思。   齐智海却在打开文件的那一刻静默了一下,脸色突然变得很是难看:“小杨,你叫技术部的来看下我电脑!”   她低头凑过去看他的电脑桌面,文件夹里一片空白。   “不用了。”只一眼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能不动声色黑进警局的系统,把东西销得干干净净,韩弈浩还会让人有机会把东西找回来吗?   齐智海皱眉看向她,神色有些严肃和恼怒,自己的电脑就这么被人堂而皇之的入侵,还好只是这一份资料。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不多做接受,只是问:“村杨的尸体还在么?”   “在。”齐智海点点头,暂时离开了座位引着她往验尸间走:“因为村杨是孤儿,也没什么朋友,案件虽然明面上结束了,但他的尸体暂时还没来得及处理。”   “孤儿。”林吟清低声重复念了遍这两个字,“那调查的结果,你还记得些什么可疑的地方么?”   “村杨在纹身界倒也有点名气,私底下接的活比较多,因此也难找出你说的那些客户的名字。不过,奇怪的是从十四年前一直有一个人暗中资助他,那个账户也很奇怪,资金都是在美国转了一圈才到的孤儿院。”   他当初也是觉得这点奇怪,才有意留意了下。   十四年前、美国。   林吟清似乎已经触及到了真相的边缘,可是又模糊得脑袋更为混沌。   “有什么想法?”齐智海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快得连她自己都几乎捕捉不到。   “有很多猜想和推断,不过一切都需要一个验证的前提。”   “什么?”   “村杨的死不是意外。”   这个案件从一开始就被判定为意外身亡,他死于心脏病突发没有疑问,可是更深层的线索和解惑却因为突然出现舒雅望这个临时证人而被打断。   如果,村杨的死不是意外,那么她的所有推断才有了立足点。   说话间验尸间已经到了,齐智海确认她不需要帮手后也让其他法医离开,林吟清面无表情地走进隔间,将齐智海也一并隔绝在外。   尸体虽然完好地保存着,因为是从十多米高的地方踩碎玻璃坠落下来,身体有多处骨裂,脊椎也已经变形,甚至有的骨头断裂后一截都刺破了身体露在外面。   她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发现他的瞳孔放大,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这是她一开始所没有注意到的。   他的惊恐也可能来源于脚下突然碎裂的玻璃,可是尸检结果又显示他在坠落之前已经心脏病发死亡,而且他的眼神直直地朝着前面而非底下,完全排除了这个可能。   那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露出这样的神情?表明维持着冷静,但瞳孔一瞬间放大。   心脏病患者是承受不了刺激的,日常突然病发的可能性太小,那么他看到的东西极有可能也正是诱导他病发死亡的原因。   林吟清做了个大胆的猜想,尸体坠落时已经变得十分僵硬,如果没有受到落地时外力的冲击,其实可以明显看到尸体一直维持着死前站立的动作——也就是常说的尸僵。   但这种情况只会在死者精神和肌肉都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才会产生,一般出现于战场。   但她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继续低头对这方面进行检验。   齐智海在外面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出来,想到她现在还怀着孩子,而且一开始进来脸色就不大好,刚要开门进去看看情况,人就从里面出来了。   “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他看着她越来越发白的脸色,有些担心地皱眉。   “没事。我现在需要发一封邮件给苏琛禹,在这方面他还是比我了解的多。”林吟清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是觉得身体有些疲劳。   她已然有了结果,可是还需要苏琛禹对这个结果的肯定。   说到底还是牵扯太大,让她连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生怕出什么纰漏。   “电脑在那。”他为她指了方向,看着她把邮件写好发过去。   苏琛禹很快就给了回信,大概是肯定了她这份尸检报告。林吟清忽然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松气的,有些怪异地笑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对上齐智海疑问的眸子。   “村杨的案子恰好出现在你和芸淅的订婚宴上,还真是我们连累你们了。”   “你是说,凶手是针对你们来的?”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从她让他帮忙重新调查村杨时,他心里已经有了这个准备。   齐智海还想要再问,她却又不肯说了,只淡着一张脸坐在那里:“先让我一个人静静。”   整个办公室很快只剩下她一个人,和几具尸体。   村杨的死确实不是意外,还牵连到之前C市几个和纹身有关的案子。柯林说过,韩弈浩去美国时拿到了一些档案,还为了混淆自己的目的直接把所有的资料销毁,显然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那种特殊的纹身手法和图案源于西藏,却又是一个入了美国通缉档案的人。   表面上她解开了一道谜题,却又有更多的疑点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有话要说:  (到了解开最后谜底的时候可能比较长~~~各位勿介意,作者大大还是在很努力更文的,这后面的虽然不能保证每天更,但想每次能更上两章以上才过瘾嘛~~~~~)   ☆、舒雅望失踪(三)   她犹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因为尸体保存的原因,室内的温度都偏低,何况是本来就不热的冬末春初。   小腹又是一阵轻微的绞痛,她皱了下眉还没来及多想,紧接着又被背后开门的声音吸引过去。   原以为是齐智海去而复返,回过头却对上柯林似笑非笑的脸。   “等了你这么久,还以为你跑了呢?”   要是他不来,林吟清还真差点忘记他在门口等她的事情。   林吟清示意他进来坐下,因为里面的灯光本就白亮地纯粹,他一时倒也没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   “你知道韩弈浩去美国拿到的东西是什么?”她开口问询,没有多余的客套。   “FBIS级通缉档案,我想你要找的凶手就在里面。”柯林耸耸肩,“可惜除了他没有人还能知道是谁了。”   “我和他相遇,也和这个人有关?”   一想到自己的生活被人时刻紧盯着,甚至计划着,林吟清头皮都有些发麻。   “不。”出乎意料的是柯林反驳了她的话,随即正色道,“当初Aaron回来中国,是因为一封很奇怪的邀请邮件,发件人空白,连IP地址也查不到,只有C市这个一个名称。当时他正好无聊,就接了中方你爸爸那个案件的邀请来到C市,同时聘请我继续调查封邮件。”   林吟清没有想到韩弈浩回来中国背后竟然是这样一个契机。   “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柯林突然笑了一下,说不出是感慨还是无奈,“竟然只查出了对方是个中国年轻女人。”   “所以你们也曾怀疑凶手是同一人,但韩弈浩根据线索找出来的却是个男人。”林吟清已经了然,柯林虽然没有直接见到韩弈浩手中可以核实凶手身份的资料,但也必然从中联系得知了凶手是个男人这条线索,排除了同一人的推断。   “有趣的是,之前韩弈浩对背后这个引来他来中国的女人很感兴趣,这次却让我停止调查。唯一的解释是,他通过近期来的所有事情已经知道了是谁,但由于某种原因不肯说出来。”   如果他是为了隐瞒这个女人的秘密,那么凶手和她之间必然也有某种联系,这样他将村杨的死归结于意外身亡,不让她继续调查也说的过去了。   林吟清长呼了一口气,思绪渐渐有些明朗:“线索全部斩断,资料尽数销毁。如果想揭开谜底,就只能由他说出来。”   原来从他维护舒雅望开始,一步一步已经将所有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所以,你出来了这么久他都没有来找,不过是因为等着你自己回去摆了。”柯林嘲讽般的一笑,难怪当时在阳台看到他把人带走也不阻拦,想来是料到事情隐瞒不下去,而林吟清的性子知道后必然会回去,于是干脆借他的手把人又送回去。   但他并不知道林吟清有双重人格的事,揭露出这样的险境,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只会让他们更加尽快地飞往英国。   因为那个女人也好,凶手也好,内在针对的就不仅仅只是韩弈浩一个人,还有她,甚至她有种直觉,那两个人都知道她有双重人格的秘密。   两个人各自沉默,林吟清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她看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瞬还是接了起来。   “你在哪儿?”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已经传出男人有些刻意压制着急切的声音。   “彦俊?”她显然没有料到打电话的人会是他。   “你在哪儿?”电话里再次传来同样的话题,没了刻意压制的急切,但语气严肃。   “警局。”林吟清略微思索了一下给出了答案,印象中彦俊并不是不懂分寸的人。   柯林不催不问,陪着她在验尸间里又坐了一会儿,两人才一前一后走出警局。时值午后,灰暗的天空露出一丝丝微弱的阳光,林吟清朝前看了看,彦俊也已经到了警局门口,正迈着大步向他们走过来。   彦俊看到她安然无恙,心里先是舒了一口气,随即又皱眉盯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不舒服?”   却是完全忽视了旁边的柯林。   “没事。”林吟清摇摇头,倒是诧异他怎么今天会特意找她,“找我有什么事吗?”   彦俊抿了抿唇,似乎在组织自己的语言,抬头对上她亦有些认真的眸子,突然又觉得有些好笑,原本憋着心里的怒气一下散开,倒是没那么严肃了:“我这次来C市原是为了把舒雅望带回去,今天中午的飞机,可是起飞前人忽然不见了,我以为她会回来找你。”   林吟清之前见他一副严肃的模样,以为是什么大事,等了半天却又是有关舒雅望,不免有些烦:“她就算回来也不会找我,而是去找韩弈浩吧。”   他见她难得耍这样的小性子,下意识想揉揉她的头顶,刚抬起右手就感觉到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着自己。   “小吟清,还回不回去了?”柯林虽然不认识彦俊,但作为一个出色的侦探,在打探他的第一眼就发觉了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的氛围,更确切的说,是某人看某人的眼神。   林吟清倒是没多注意彦俊的小动作,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今天感觉格外容易累。   “她没有来找我,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如果你想要找到人,估计直接有韩弈浩的地方守株待兔更加明智。”   她说这话原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彦俊倒是眼睛闪过一道光芒,状似认可般地点点头。   “我没开车,那方便和你们一起过去吗?”   “喂!我的车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坐的。”不等林吟清发话,柯林首先就不乐意起来。   “舒雅望没表面这么无害,我必须尽快找到她。”这也是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她的原因,那个女人伪装的很好,但骨子里却是狠厉又绝情的。   “那是你的事。”   林吟清翻了个白眼对两个人的争论都不予回答,环顾四周却是没见到那辆嚣张的跑车,回头以眼神问询。   原谅她,现在确实是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柯林似乎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她的疲惫,嘴唇都开始发白,心下一沉也没再将注意力用来抵制那个英俊挺拔的男人:“这里不准停车,我开到了前面的商场,穿过那个巷子就到了。”   林吟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就率先走了过去,巷子约莫刚好一辆车过去的宽度,两边的楼层都有些老旧,住在上面的人大多是一些外来民工和本地市民,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的那种,因此有些吵闹。   两个男人并肩走在她后面,柯林确认了下林吟清没有什么大问题后就时不时拿余光扫旁边的男人,好歹也算半个韩弈浩的情敌,他当然不能错过,而彦俊被一个长相妖艳地男人这么偷看着,浑身都快起鸡皮疙瘩了,因此一路三个人都走的不是很专注。   两边的楼层充斥着市井的喧哗,一会儿是女人大嗓门的呼喊声,一会儿是哪家小孩的哭闹声,一会儿是这东西碰倒了那东西的杂乱声,谁也没注意,就在林吟清头顶的地方,一个陶瓷花坛从窄旧的窗台被一只手推了出去。   彦俊虽然一半的注意力用来防着柯林,但另一半注意力还是落在了林吟清身上,余光里只看见一个圆形的阴影朝着她落下来,立马冲了过去抱住她往旁边避开:“小心!”   他动作的下一秒柯林就反应过来,抬头看向花坛落下来的窗户,里面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他低骂了一声推开楼梯口扎堆的人冲了上去。   林吟清被彦俊带得往墙上一撞,虽然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她前面,手肘垫在冷硬的石灰墙上,但这么大动作还是让她脸色剧变。   “你——”彦俊才低下头想问她有没有事,入眼的却是她煞白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   他是听到她亲口说自己怀孕了的。   林吟清此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疼的还是害怕的,下面似乎有血流了出来,只能用力拽紧了他的袖口。   “医院。”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几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彦俊一咬牙,弯下腰打横抱起她就往回跑去——他记得来时不远处有家医院。   柯林并不知道下面的事情,迅速跑上楼梯,可惜掉落花坛的窗户在最高层,足足八楼,等他到达时只剩一扇半开的陈旧木门。   这是老式楼房,长长的走廊四通八达,又因为那番动静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显得杂乱不堪。   他知道这回肯定是追不上了,懊恼地踢开木门在众人的目光中面露不喜地走了进去。   房子很是狭小,摆设陈旧但整齐,家具也和这片楼房昂贵的格格不入,但茶几上的灰尘昭示了主人久不归家的事实,还整齐地摆放着几本手绘的刺青的图案,左下角留字CY。如果是韩弈浩或者林吟清在,必定能认出那些图案正是他们所寻找的,屋子的主人也昭然若揭,正是死去的村杨。   柯林仔细打量着这间房,也许是因为匆忙,积灰的地面还留下浅浅的一串男人的鞋印,43码,窗户的黑色帘子拉开到两边,窗沿还留着一圈花坛留下的泥印。   他冷笑了一下,先是把茶几上的图案收起来——作为一个侦探的直觉这东西是这房子里最有价值的。然后才走到窗户旁往下看,忽然眉眼兀得一沉,底下彦俊已经抱着林吟清穿过巷子离开。   饶是他不知道林吟清怀孕的事,看着情况也知道定然发生了什么不好的情况,原本迈开的步子一顿,如果林吟清出了什么事就冲是他带出来的这一点,韩弈浩就不会放过他。   这个责,他担不起。   “唉。”头疼地叹了口气,柯林迅速拿出电话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Aaron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力不从心只更了一章,求原谅*******   ☆、舒雅望失踪*(四)   韩弈浩原本坐在沙发上等着林吟清回来,脸色沉静看不出喜怒,要不是面前那杯凉透却没有动过一口的咖啡,还让人真以为他此刻是近乎冷漠的淡然。   所以,当柯林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Aaron,对不起。”他鲜少有这么正经道歉的时候,其实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心里还是有些虚的。   没保护好人也就算了,还他从眼皮子底下让林吟清被一个类似情敌的男人带走。   “说重点。”韩弈浩的声音立即低了几个度,隔着电话都让柯林觉得瘆得慌。   “是这样的。”柯林轻咳了几声,把事情原原本本交代了一边,不过省略了他和她在验尸间里的谈话,只说舒雅望不见彦俊来找人。   “可能,是被彦俊带去医院了,出来的时候她脸色就不太对劲。”交代完大概,柯林后知后觉地补充了一句。   “你再说一遍?!”他猛地站起身来,膝盖碰到桌子边缘,满杯的咖啡摇晃着洒了出来。   “你冷静点,她可能只是不舒服,我保证花坛没有砸到她!”柯林被那边的动静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   韩弈浩眼眸兀然黯沉,那一抹墨色般越来越浓,深不见底。   果然,人算到底不如天算么?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不受控制的无力。   “Aaron”   那边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柯林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和他解释现场的状况和留下的线索,韩弈浩顿了顿步子没有把电话挂断,一边听着他传过来的客观描述,一边思考着林吟清的去处。   医院。   彦俊抱着林吟清几乎是一路狂奔到医院,亏得他本身军人出身,抱着她倒不怎么吃力,只是怀里的人脸色越来越差,他的心也跟着沉下来。   “林吟清?”他低头有些紧张地唤了声她名字,如果不是她眼上的睫毛轻颤,他都以为她晕过去了。   “恩。”她应了一声,声音小的可怜。   她已经能感觉到一种绝望,温黏的热流从大腿处流下来,哪怕只有一点也够让她心惊。   她现在真是害怕了,满脑子都在责怪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怀了孕还是固执地跑出来,跳下阳台,尸检——如果这个孩子没有了,她要怎么办才能弥补?   彦俊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医院早有护士带着推车走了过来。   “先生,这位小姐哪不舒服?”   “她,是孕妇。”他原本是要把人放到床上的,闻言手不由顿了一下开口答道。   早上,他还亲耳听到她说自己怀孕了,如果这件事真的和舒雅望有关的话,他大概也不用把人带回京都了。   护士显然也遇见过类似的情况,到没有他们慌乱,只是帮着把人往产科推,并且提前派人去联系医生。   “几个月了?”   ——他哪里知道?   护士等不到他回答,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是误会了:“自己的孩子都不知道几个月了,有你这么当爹当丈夫的吗?”   彦俊抽了抽嘴角,想要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那护士已经不耐烦地推开他俯身亲自去检查病人的情况。   米桔在大厅里就瞧见一个像林吟清的女人被抱了进来,因为不认识彦俊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正要跟上去看个清楚就听见这么一段对话,步子一顿。   肯定是她看错了。   正在她转身时又听见床上的人突然发出隐忍的呜咽声,熟悉的让她浑身一颤,立马抬腿跟了上去。   她就听过林吟清这么哭过一次,什么原因早就忘了,可那时的声音她永远都忘不了,因为她听着她明明疼的都发颤的声音,可是脸上却冷得没有一丝表情。   那样的诡异和难忘。   彦俊这边正被护士推开,连忙跟紧脚步追上去又一个女人突然越过他跑到前面,他下意识地抓住了那个的手腕绞在身后。   米桔还没能看清楚到底是不是林吟清,突然就被一道大力拉了回去,紧接着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感觉自己的背都有点发麻。   “你——”她皱着眉转过头去,兀然对上一双凌厉的眸子,要说的话就卡在了里头。   经过花盆那一出,彦俊对这突然靠近的陌生人都有点与生俱来的警惕,拉人的那一下也是用了狠劲,却没想到抓住的女人这么柔弱,就跟站不稳似的撞进了他怀里。   他低头看去,正巧一张微嘟的娃娃脸转过来,一双圆圆的眼睛就那么惊讶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这女人还挺可爱的。   当然,他还不知道这只是表面,能被林吟清他们几个叫老大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点身为老大的特质呢?比如,她骨子里也是霸道也有掌控欲的。   “你是谁?”   两个人同时问了一句话,只是一个声音冷峻一个声音柔和有礼。   彦俊看着这个没什么攻击力的女人,率先放开了手:“抱歉,我以为是——”   说到这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以为是什么?坏人?这答案听起来也太幼稚了吧。   米桔看出了他的窘迫,她向来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于是接着他的话开口道:“我是林吟清的朋友。”   虽然不知道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林吟清,这么说总没错吧。   “抱歉。”他的回答已经充分说明了答案,米桔松了口气还好没认错人,可随即心又立马提了起来。   “她怎么了?怎么就进医院了?还有韩弈浩呢?她真怀孕了孩子不应该是韩弈浩的吗?”   ······   “孩子当然是韩弈浩的。”彦俊再次抽了抽嘴角,一时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只好叹了口气,“路上出了点意外,我们先去看看人吧。”   “好。”她知道自己是误会了,脸上也有点红,紧跟着他的步子走了过去,“不通知韩弈浩吗?”   彦俊被她这么一提醒想想到韩弈浩的存在,顿了顿步子,问题是且不说他知不知道他的号码,就算知道以韩弈浩那恶劣的性子还不一定会接他电话呢。   “你打电话告诉他吧。”虽然柯林肯定会联系韩弈浩,不过他抱着他直奔医院,韩弈浩要找来肯定还是要费些时间的。   再说,万一真有什么事他可担待不起。   米桔脚步也跟着一顿,心想我要是知道他号码还用你通知,可到底没说出话来,只低头默默地去联系基金的同事打听韩弈浩的电话,还好上次他说了自己是北安基金的总负责人。   韩弈浩这次恐怕也得感谢韩父把资金转移到他名下的北安基金,虽然只是挂个名,不然米桔还真没这么快联系到他。   林吟清被推进急救室时,脑袋已经完全混沌,尽管肚子一阵一阵的坠疼,但习惯伪装的她神色还是没什么变化,也不知道医生给她注射了什么东西,过了许久倒是减轻些了痛感,她睁开眼睛朝医生望去。   “醒了?”医生瞧着她睁开眼没等她说话就先开口,只是看她的脸色有些纠结的古怪。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力稳住自己声音:“说吧。”   “那个,你体质本就偏寒,加上这些日子精神压力太大,经期紊乱,所以这次来才会特别疼。”医生假咳了一声,他原本是听说病人是个孕妇来的,没想到检查之下才发现并非如此,看着她巴掌大的脸更加苍白,眼神透出一股无法掩饰的震惊,还是基于医德说了出来。   ——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林吟清一双明亮的眸子就那么盯着医生,震惊之余,那股透出的火气也让人不由焦灼。   医生抵不住她的眼神,手中抵过护士刚拿来的检验单,偏过头去:“你没有怀孕。可能是是验孕棒什么的出了问题,这种事很常见,也不用太灰心,我看你年纪还小。”   他只以为她是因为没有怀孩子心里难受,安慰了几句就让护士移动她到休息室躺会儿。   毕竟,生理痛也是很难挨的。   米桔和彦俊走进休息室时,韩弈浩也已经走上楼梯,在她告诉他地点的时候,他已经根据排除法确定了这家医院开车到了地方,直奔病房。而林吟清,正一脸木然地坐在床上,低垂的眼眸掩去了所有可以窥探到的神色。   “吟清,你好些了没?还有没有哪不舒服?”米桔一进门就担忧地朝她走去,她此刻的脸色并不比开始好多少。   可这时,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搭理米桔。   到了现在,她才想到,其实她并没有看到自己的检验报告,甚至韩弈浩也没有准确地说过她怀孕了,他明知道自己已经被误导,却仍由自己的态度来继续麻痹她,来误导她,让她理所当然得结婚,理所当然的妥协。   呵,林吟清你还真是被他骂对了,没脑子。   “吟清?”米桔有点被她吓到了,不禁伸出手去但又不敢碰她似的缩回手,顿在空中。   她想起了林伯父去世时,她去机场接她,汽车一路行驶,昏黄的路灯透过玻璃窗,流离在她秀致的侧脸上,虚幻如影,仿佛随时都会散去。   此时,那漠然的神情更甚,仿佛眼前的人只是具假的人偶。   她,只是又一次连伪装都懒得伪装地把自己缩进了自己的黑盒子里。   直到门口那道挺拔的身影走进来,每一步都带着不可忽视的威压。   韩弈浩只穿了件暗红色的针织衫,连外套都没有搭上一件,也因此周身带了外面满满的寒气,配上那暗沉幽深的眸子,即便是彦俊都不由心中一颤。   米桔下意识推开了一步,看到韩弈浩的神色又不由担忧地垂眸看向林吟清,可她竟然好像没有察觉到一般,依旧保持着开始的姿势和神态一动不动。   她还想要张口唤她一声,却被彦俊率先察觉拦住了。他示意她一起先出去等着,米桔想了想,估计这两个人也是有话说,就跟着彦俊走了出去关好门。   他们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医生也没有说,但两个人同样也是下意识认为林吟清怀孕了,这会儿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都沉默地等在门口。   休息室并不大,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林吟清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已经察觉了,只是依旧垂着自己的眼睑不动,等到彦俊和米桔都出去后,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居然平静地近乎麻木。   她说:“韩弈浩,我们离婚吧。”   “不可能!”她的话音才落,他已经冷漠却又坚定地吐出了否定的答案。   他的眸子暗沉而冰冷,可是此刻的心里早就焰火翻腾,他站的笔直却肢体僵硬,紧绷成一条线。   她的倔强表现在表面,可是他的倔强埋在骨子里。从前也许是没遇到这样的事,所以可以淡然,但真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掌握不了自己的情绪。   所以,他也没有再用理智克制自己的情绪,一大步跨过去俯身用手钳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和他对视:“我知道你生气,不过孩子总会有的不是吗?”   “呵。”她迎上他的眸子身体还是不由自主一颤,可是嘴里却是讽刺一笑,“韩弈浩,你真当我没脑子是不是?从第一次你利用我住院引出凶手,我就该明白,爱上你是我活该受罪,我心甘情愿被你算计。”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   “可是,连我怀孕你都要算计一下然后骗我结婚让我妥协?我爱你而已,你还真当我傻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 ̄||,以为自己每次能更两章,高估自己了,还忘了有卡文这回事,厚脸皮求原谅求谅解,不敢说大话了,默默更吧【表情】   ☆、一团乱麻(一)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太久,乱七八糟的事一件又一件影响更文速度,我绝不承认最大的原因是我卡文了,码字犹如便秘一样······打滚,原谅我的粗鲁ヾ(≧O≦)〃嗷~)   午后的天阴沉沉的,她的脸色也在一片阴暗中晦暗不明。韩弈浩知道她会生气,但没有料到这件事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以这样的方式被她知晓。   他一时竟然找不到可以说出口的话。   若是放其他情况下,或许他还能以一句我可没说过你怀孕了反驳过去,林吟清最多炸毛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可现在,她是要新帐旧账一起算,他就有点头疼了。   “你要怎样才不生气?”他对着那张不大却格外苍白的脸还是妥协了,那双眼睛里明明是决然和嘲讽,可他却能感受到其下的委屈。   “目、前、不、可、能。”林吟清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地极为缓慢和清晰,然后一巴掌拍掉他钳制住她下颌的手。   其实,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舍不得真的用力伤到她。   韩弈浩顺势把手放下,心里却是又沉了沉,为什么每次明明生气的人是她,难过的人也是她,可是心里最堵的人却是自己?   呵,这段感情表面上是他实力碾压,可当他做出抉择的那一刻她早就占了上风。   不过不自知罢了,当然他也不打算让她知道。   “那你想怎样?”他微微退开身子,侧坐在床上,面上又很快恢复了平常的沉静。   林吟清恼怒他的算计,但又不是真的能狠下心来断绝,咬了咬牙提出要求:“你在美国查到的那个人——是谁?”   他不会无缘无故急着用这么一个谎话来和她结婚,最终还是为了名正言顺带她离开,不让她继续趟这趟浑水。   她不笨,冷静下来后对这短时间发生的事情细细思索,揣摩出的方向就□□不离十了。   至于为什么不让——她想大概也只有那一个原因罢了。   “方才还不是说目前不可能么?”他也不回答,倒是会用她先前的话来堵她了。   林吟清磨了磨牙,恨不得扑过去咬断他的脖子。   “我生不生气和这件事有毛线关系!柯林去追推花盆下来的人是不是舒雅望?你在美国查到的那个男人和村杨有什么关系?她知道些什么,你又瞒着些什么?当初你——为什么会遇见我?”   她此刻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事情不能解决,两个人之间也就永远都不可能再坦诚了。她生气的不是他的算计和误导,而是他独自一人把她撇开去的态度。   这也是他们不同的处事方式,韩弈浩习惯了一个人布局谋篇解决问题,更愿意悄无声息把隐患端除,而林吟清什么时候都不愿让自己处于被动,哪怕只是个提前心理准备也好过手足无措面对未知的危险。   一瞬沉默。   韩弈浩不答,只是微微垂着眼,似在思考,又似乎是漫不经心的拖延。   “如果你还不打算说,可以。”她语气微微一顿,转为凌厉,“那也别再干涉我去调查。”   “哪怕她随时都会出现?”他忽然抬眼看进她倔强的眸光里,认真而严肃,“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不让你趟这趟浑水,我不想失去你——失去林吟清换成别人。”   林吟清一怔,微微失神。   如果,第二人格占据身体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身体为另一个说不清是不是自己的意识所掌控,背弃她苦心经营的正常假象,她越来越陌生自己,越来越迷茫。   别人?那个人格到底算不算的上依旧是她呢?也许只是黑暗面的无限扩大,那她是否又甘于坠落自己的地狱?   “韩弈浩,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她同样也是我吧,也许是另一个我,谁都说不清自己真正的模样。如果这次的事情冒险了,也许最后面活下来的那个就是真正的林吟清。”   其实他们隐约都已经感觉到,真相背后那模糊的联系。   韩弈浩心中兀得一颤,墨色的眸子也有一刹那的惊异,惊于她的话,更异样自己心底的抵触。理智上他承认她说的没错,每个人都不是简单的一面好坏,人格分裂本意就是在特定的绝境中,逼出里面的阴暗面。   可是,他怎么可能继续爱着的另一个她,虽然那个人也许同样也是林吟清,但如果都是她为什么不爱?   韩弈浩承认自己有点头疼了,此刻他也意识到,也许这才是他最不愿意冒险的原因——他不知道以何种态度来面对另一个她。   “我们赌一把吧,也许是我们想太多了呢?”   他看着她苍白羸弱的小脸,神色深沉,终究还是不得不妥协。   “好。”   林吟清的心微微放下了些,韩弈浩的性子要他改变自己的坚持有多难。虽然心里还是对于他误导骗婚有些生气,但当务之急还是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好吧,她承认最开始的生气震怒之后,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利用这件事情来和他谈判。   谁让她爱上的人是韩弈浩呢?不玩心计都对不起他的智商。   其实说白了,她对韩弈浩有着无限的耐心和的包容,只要他不背叛他们的感情。   “柯林在那间房间发现了男人的鞋印,可能是舒雅望留下线索混淆视听,也可能不是她。”这是柯林告诉他的信息,不过眼不见实他也没有武断地下结论,反而顿了顿才又开口,“至于那个男人,我确实在美国查到了不少东西,档案里记录的名字Kevin,原本是个画家,被列为一级危险人物,涉及到一宗连环分尸案,其中不乏一些政客所以没有被曝光。当然没有人知道他现在的长相和名字,自从十四年前最后一次在中国C市露出痕迹后,说是人间蒸发也不为过。”   他到底,还是越过了那个女人的话题。   “他和那些刺青有什么关系?”   他们从西藏回来后韩弈浩就去了美国,之前的几个案件看似没有联系,但因为路程狱中突然死亡反而暴露了其中的隐匿,不一样的刺青,被捕后的死亡,无一例外,而恰好死亡的村杨是一名纹身师。   最终衔接他们的节点,就是这个名为Kevin的男人么?   林吟清等着他的答案,至于柯林说的那个女人,找出了Kevin也许也就有了答案,她直觉这三件事本身就有联系,像一个环,环环相扣。   “那些死者,有权势滔天的政客,有愤愤不平的大学生,有关在精神病院的患者,有独居的孤儿,有年轻的母亲,有杀人逃跑的罪犯,还有专门服侍高层的□□。”他顿了顿,撞进她认真的眸子里,“他肢解尸体,又在他们躯干上刻画,类似拼图。西方人知道七罪宗,但对这些死者的分析又有偏差,他们却不知道,在中国的佛教里的无明,正是贪嗔痴恨爱恶欲,而他所做的拼图,也是来源于佛教里的彼岸花。”   她想起了路程他们身上的刺青,上次去西藏已经得到证实,都是佛教里彼岸花的一部分。   权势滔天的政客,自私自利不懂满足是为贪;   愤愤不平的大学生,抱怨社会喋喋不休是为嗔;   精神病患者,往往由于执念而呆傻是为痴;   独居的孤儿,内心讨厌人群,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仇视社会是为恨;   年轻的母亲,过分溺宠孩子是为爱;   逃跑的杀人犯,手沾鲜血是为恶;   □□,出卖肉体换取钱财权利是为欲。   而曼珠沙华在佛教里是地狱之花也是救赎之花。   “同样的作案手法,标志性的隐晦拼图。只凭借这些,就断定他们和Kevin有关?也许还有可能是有人模仿犯罪,这类案例你应该接触过不少。”她倒不是在故意挑刺,而是需要更多将这些事串联起来的线索。   “推理,就是从所有用理智在某些前提下产生的结论里,选出可能性最大的那个。”   “你是心理学家不是侦探。”   “我有比侦探更理智的大脑。”   ······   林吟清深吸了一口气,警告自己不能生气。   “村杨的资料里,有什么关键性的‘前提’”她故意咬重最后两个字,如果没有有价值的东西他也不会直接黑进齐智海的电脑删除资料了。   “他和陈昇,路程,费洋和徐豪都有过私下交易,这点从账户就能查出来。”   “也就是说,他们的刺青都出自村杨之手。但和Kevin又有什么关系?”   “查账户时还发现了件有趣的事,他十六岁时接受了一个慈善家的资助,没有名号,没有明面上的交流,资金也是在国外转了一圈打到他账户上,源头无从查起。”   “你的意思是村杨是Kevin培养起来的帮手?”见韩弈浩没有否认她的话,林吟清此刻脑海里已经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推下花盆的男人也能是他,十四年前他最后一次出现在C市,而我也是那一年突然失踪。你担心,他要针对的人是我。”   “是。”韩弈浩点了点头,“不过推落花盆的人是不是他有待考证,柯林还在现场。”   “你要去那,带我一起。”   ☆、一团乱麻(二)   韩弈浩抱着林吟清出来的时候,米桔和彦俊正相对无言,两双眼睛几乎同时看向门口的人。   “吟清。”米桔率先迎了上去,她一直在外面等着通过彦俊的转述也大概知道了之前的事,难免有些后怕。   我们可都是普通人啊!   “没事,就是肚子疼。”林吟清对上她担心的目光摇了摇头,情绪倒是平静不少。   “你确定不是胃疼?”   ······   韩弈浩瞥了她一眼,看来她身体毛病也挺多的啊。   “姨妈疼。”林吟清脸色不变,不过那苍白的脸色总算没开始看起来那么恐怖了,“医生打了止疼针,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齐智海和芸淅的婚礼已经受了无妄之灾,加上上次营凌雪带学生是A市比赛遇上尸油案虚惊一场,她实在不想身边的人在牵连进去。   还好至少映离和雨馨已经回A市,营凌雪身边有江枫,而李芸淅也即将回撒哈拉继续未完的专题报道工作。   米桔在她说姨妈疼的时候就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几天别着凉了,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疼了吧?”   “恩恩,知道了。安全回家后打个电话给我。”她说完这话后目光看向了彦俊,“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不客气,我们好歹也算战友。”彦俊看着两人一起走出来的那一刻是真的释然了,这两个人之间插不进任何人,因此他也更加担心失踪的舒雅望,“你们现在应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不,我们现在要去案发现场。”韩弈浩难得开口搭理人,彦俊抬眼对上那双清亮的眸子,觉得自己的试探如同小丑一样可笑。   索性他也不绕弯子,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和你们一起去,至少让我确定一下是不是舒雅望。”   林吟清下意识去看韩弈浩的反应,原以为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同意,谁知道他竟然破天荒地点了点头。   “走吧。”   今天的韩弈浩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些?!   等到三人进门时已经接近黄昏,林吟清抬眼就瞧见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交叠架在矮桌上,脚下压着一叠画纸,金色的夕阳透过房间唯一一扇窗户洒满客厅。   休闲静谧得仿佛之前一切只是个错觉,而他们成了破坏这般美好的入侵者。   柯林先是一眼就看到那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眉眼平静,有些乖巧地窝在韩弈浩怀里。   十分钟前电话里不是要出事的节奏么?   泥们俩现在安好这样真的好么?!   他此刻终于绝望地发现,林吟清这货也不是个正常的!于是,他恶意满满地把目光转向最后进来的彦俊,眉梢一跳表示诧异。   “他才是让你心肝宝贝差点出事的人,你怎么没揍他?”   彦俊握了握拳头,手指骨节作响。   他看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不爽很久了啊,能不能揍他一顿?   “如果你只是留在这里说废话可以滚了。”韩弈浩斜了他一眼,他向来对人没什么温和的态度,没把同样是罪魁祸首的他从眼前扔出去已经是宽容。   柯林有些心虚地看向冷着脸的韩弈浩,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壮胆:“我可是来帮忙的。”   他慢慢竖起三根手指:“帮忙追嫌疑人,收集证据,蹲守地点,一共三百万。”   你不是说我们不是朋友吗?那就明码标价,不然我为什么帮你。   韩弈浩先是淡淡呵了一声,没有太多表情和语气,却是满满的嘲讽和犀利。   墨色的眸子越是幽深冷淡,越是让人不堪推测的惊惧。   “人是你带出来的,受了惊吓,进了医院。那这笔账怎么算?”   柯林立马偃旗息鼓,愤愤地把那一叠画纸甩到桌上——你自己看。   韩弈浩只瞥了一眼桌上的画纸就移开目光,他不是柯林,之前几个案件和刺青的图案还历历在目,那诡异妖艳的纹路并不常见,而右上角还标志着内敛的cy。   彦俊先是凑过去看了看纸上奇异的图案,脑海里没有任何相关的信息,便转向对这间屋子的打量探索。   六十五平米的小单间,灰白的墙壁剥落陈年印迹,角落水泥地裂缝延伸,和这栋老建筑的外表一样破败而贫穷,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张矮书桌,一张沙发,书桌是金丝楠木的,和那张皮质沙发昂贵稀珍得与这格格不入,书桌上只摆着几支铅笔,连张纸也不见。   “这里,连张床都没有。”彦俊皱了皱眉,提出此间第一个不合理的地方。   “因为从小生活在孤儿院,村杨从不住自己的房子,只在酒店留宿。这里,应该只是他创作的一个地方。”回答他的人是林吟清,她顿了顿眉心不由纠在了一起,“还真会挑地方。”   谁能想到有钱天天去住酒店的人会在这里有一间房子。   “可他人都已经死了,谁能拿到钥匙进来还恰好对着我的头砸下一坛花呢?”   从这个角度来看,舒雅望的可能性不大,她和村杨并没有什么交集。   男人的脚印还在,柯林也不知从哪找来的石灰粉按着印迹撒了上去,轮廓更加明显。   “会是那个男人吗?”她抬头问韩弈浩,一双眼睛格外清亮。   闻言屋子里另外两双眼睛也齐齐看向他。   “村杨十五岁得到一笔不小的资助才离开孤儿院,把那笔钱的来由查清楚了真相也就出来了。”他的眸子淡淡扫过空荡的房间。   因为性格原因,和村杨有交集的人少之又少。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又各自怀着各自的心事移开目光。   柯林懒散地将整个人都窝进沙发里,半闔上眼睛显然不打算再参与进去。   彦俊对村杨的事不感兴趣,他来只是担心舒雅望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略微思索了一下转身便离开,却在转身的一瞬间躲住了脚步,甚至忘了说出心里早就打好草稿的道别。   他的脸此时正对上半开的木门,那背面的横梁上深深浅浅地刻着些什么痕迹。   因为光线和角度问题,并不清楚,如果他不是长期在野外生存战斗,凭着军人的敏锐也不会注意到这些痕迹。   他不由向前移了下脚步。   “彦俊?”林吟清抬起头就看到他身体轻微一震,疑惑地唤了他一声。   “我还要去找舒雅望,如果有什么消息希望你们能告诉我,找到人后我会立马把人带回京都。”他不急不缓地收回目光,开口道。   林吟清觉得他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看着他慢慢地迈开步子走出去,在踏出门的那一刻似乎又顿了一下,像是闲门开的空间不够他出去,忽然伸出手把木门彻底打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彦俊推动门的那一刻,韩弈浩突然大步冲过去抬手欲抓住他的手腕。   彦俊先是一惊,反应过来手猛地一转,躲开他的动作。   “你——!”   韩弈浩眸光一闪,修长有力的右腿横扫过去。   彦俊弄不清他突然动手,而且还是毫不留情的架势,心下一沉,拳脚生风。   变故来的太突然,柯林和林吟清目瞪口呆地看着两道矫健的身影来来往往,打的不亦乐乎。   ··········???!   “我去!怎么回事?现在才想起来揍他是不是反射弧太长了啊?”柯林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滚!”林吟清气得翻了个白眼,一时又不能冲上去拉人,只好揉了揉发疼的眉心,“还不赶紧上去帮忙。”   “好嘞。”听到帮忙两个字他的眼睛发光,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哈哈哈,老子一定要趁乱踹那变态几脚。   林吟清瞧他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就觉不对,瞥一眼那边战况迅速果断地伸手把人拽了回来。   “碰!”   兀得一声闷响,韩弈浩的后背撞在了门上,彦俊眼眸凌厉,铁腕般的手肘就抵在他脖颈间。   林吟清心猛的一跳,然后突然一停,接着心口卷起一股灼热闷躁,还有些慌乱的钝痛。   然后,柯林就看到拉他回来的女人冷着一张脸自己冲上去,一巴掌拍开了有些愕然又有些无奈的彦俊。   “没事吧?”她转而对上那张略微带了笑意的脸,依旧惊艳,依旧让人目眩神迷。   天知道,听到他撞上门的那一下都心疼死了。   好吧,她就是没出息。   “没事。”他抬手揉了揉她脑袋,虽然两人开始用了全力,但最后彦俊用得力道其实不大。   ☆、一团乱麻(三)   彦俊只是心性不稳之后的发泄而且,懂得分寸,也因为这次打斗韩弈浩更加确定了某些推测。   但她紧张心疼,哪怕明明还和他呕着气,终归在乎。   想到此,樱色的薄唇微微勾起。   林吟清盯了他好久,确认他没有事,后突然幽幽地吐出一句话。   “你居然打不过他。”   ··········   彦俊斜了他们一眼,转了转手腕冷哼一声:“一群神经病。”   “两个,不是一群。”柯林闻言连忙在一旁纠正。   韩弈浩抬起眼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压根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声音也是冷冷清清的:“门后面的东西你见过。”   这次连疑问句都干脆不用了,直接下结论。   彦俊脸色一僵没有回答。   林吟清把门拉开,露出后面,门背上的刻痕很旧很小,是一串数字,颜色都开始发黑,力度深深浅浅明显是用手刻上去的。   不用辨认字迹都能猜出是谁的手笔了。可,为什么彦俊会见过?   “586668402558,钻银行漏洞资助村杨的无名账户。”他动了动肩膀,语气淡漠,“你坦白还是我继续推理?”   “你就光凭我的反应推理?可信么?”彦俊嗤笑了一声,不以为意。   “首先,鞋印其实只有在房间里有,这里是最里间走廊通过的人不多,所以不可能是被破坏或无意消除,那个人,为了混淆视听故意留下男人的鞋印,她只在房间里穿那双鞋,再柯林追上来时换掉鞋子离开。鞋印是真的但不是男人而个女人。如果没有这个傻子自作聪明给鞋印撒上石灰,仔细看痕迹的受力深浅就能知道穿在里面的脚是男人还是女人。”   被称作傻子的柯林抽了抽嘴角撇过脸去,谁像他一样对细节的观察和各种可变换数字的准确把握只能用变态来形容,再加上那逻辑强大的大脑,他觉得韩弈浩那货说不定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你和这里唯一的联系就是舒雅望。”   “舒雅望怎么可能会认识村杨?”林吟清惊呼,之前她还恶意揣测想砸死她的人是舒雅望,但自从知道这里是村杨的地方又牵扯到刺青后她就没觉得是那个女人,除非——   “她当然不认识,也不是引我来中国的那个女人。”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韩弈浩开口就否决了她的想法,“她十岁之前都在京城,十岁之后去了美国根本没有机会认识,也不是个善心大发会资助孤儿的人,何况她从来以我的女朋友自居,得蠢成什么样才故意引我来C市遇见你。”   ……好吧,全世界就你聪明。   “那你在美国查到和刺青案件有关的那个男人呢?”他一下否决一下又把之前她猜测的凶手指认出来,林吟清有些绕晕了。   就像一团乱麻,明明所以线都交到了你手上,你却反而捋不顺解不开。   韩弈浩眉梢微挑就流露出几分自然而然的高冷。   “你要是敢开口也顺便鄙视一下我的智商——离婚!”没等他先开口,林吟清恶狠狠地警告。   “我是想说这件事虽然是舒雅望做的,但在整个事情中她大概只是个配角。”他当然不想离婚,不过她原本苍白的脸色倒是有些血色了。   看来确实受刺激了。   林吟清拿眼瞪他,姨妈来临智商掉线中,赶紧麻溜地给我讲清楚。   “我之前一直在想,一个人要怎样做才能在这世界上十年消失的毫无存在的痕迹。”他勾了勾嘴角,眼眸越发幽深,“现在我知道答案了,从他最后一次在C市露出痕迹后,他已经真真正正从世界上消失了,所以资助村杨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由于某种原因和人做交易的舒雅望。”   所以,看到凶手后,舒雅望再私下调查一下村杨,就能知道当初和自己交易的人是谁。   人都有好奇心,不然她也不会留这那个陌生的账号让彦俊无意看了去,更不会去调查还借此卷进案件中。   “我确实在她那里看到过这个账号。”彦俊抿了抿唇,牵涉到这不知道背后还藏着多少人命的案件里,彦家都可能被她牵连,“她一个普通女孩,能和那样穷凶恶极的人有什么交易。”   “呵,她什么德行你们彦家人清楚。当初舒雅的死为什么不敢再查下去?”   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林吟清先是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舒雅望的妹妹,那个让韩弈浩走上犯罪心理学的女孩。   因为意外成为连环杀手的猎物身死,彦家没有调查下去,甚至连韩弈浩在这个圈子这么久都没有提起。   她背脊一寒,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奇怪但又合理的想法——照舒雅望对韩弈浩的执着和占有欲,如果当初她妹妹也喜欢这个男人,她的死是不是和自己的亲姐姐有关系?   “不可能。”彦俊开口后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嘶哑,比起舒雅望这个永远带着个高贵面具疏离别人的表妹,舒雅和他从小关系更好。   如果她的死真的和她有关,这个女人该有多可怕。   当初推出个连环杀手作真相,但里面有些疑点却被直接忽视掉,看似意外挑选的猎物,但那些被肢解的女孩都符合几个共同点,狩猎的范围也隐形中在纽约形成   “不信你可以请人重新调查。柯林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在美国掌握的情报甚至比国家手中的情报还多。”   “喂,我是侦探!侦探!不是贩卖情报的人好吗?!”他已经自动屏蔽脑子不好使那句话了,看着韩弈浩低头去签牵林吟清的手没好气道。   “我说过,比起你口中的侦探你更适合做情报。”韩弈浩才懒得搭理他,也没再看一眼还在震惊中的彦俊,牵着林吟清的手走了出去。   两个人沉默地走下楼梯,出去已是日落余晖,相携的身影长长地拖在身后,两条温柔缠绕的尾巴。   临夜起了凉风,吹得人清醒了些,但也有些冷,尤其是她还在生理期。   韩弈浩关上车门第一件事就是把暖气打开,看她的脸色好些了才开车。   “韩弈浩,你为什么喜欢赛车啊?”城市的霓虹初上,映射在透明的车窗,几分迷离几分恍惚。   “不是喜欢,是需要。”他顿了顿,似乎还是不太习惯在推理之外的解释,但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想起上次她问他问题他总结性的回答惹了她不高兴,还是接着开口,“那种灵与肉分离的速度,能让我更加客观理智地思考问题。”   “我还以为你不信这些,应该是个绝对的科学主义者。”她转过头去仔细看着他的侧脸,灯火琉璃仍抵不上他眼眸深处的那抹光华流转。   “我是个心理学家,而这世间最不能用科学解释的就是人心。”   “那你是怎么描写心理画像,一步步揭露真相的?”她似乎来了兴趣,追问的话里又似乎有些嗤笑他的矛盾。   “利用大脑将一个点带来的所有可能性排除选择,最终得到正确的那条线。就像走迷宫一样,路很多但出口只有一个。”谈到这类问题,他开口的速度明显快了些。   “这不算科学?”   “林吟清,这并不矛盾——”他还想说什么解释一下,却被她一个冷淡的“哦”堵了回去。   韩弈浩:…………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赛车吗?”   现在是在考十万个为什么?韩弈浩眼角抽了抽。   “你那不叫赛车,叫找死。”他开口,毫不留情揭露真相。   “你会不会聊天啊?”要不是因为在车上,她挺想扑上去咬人的,“韩弈浩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也不想了解我。”   韩弈浩转头对上她幽幽怨怨的小眼神,同样是偏深色的瞳仁,在自己眼睛里幽暗深沉,生在她的眼睛里却是妍丽妩媚。   余光里前方的绿灯进入倒计时,他突然在线外踩停跑车,右手揽过她的脖子把唇压下。   厮磨良久,他微微后退,在唇畔之间留有一线余地。   “林吟清,你是这世上唯一能让我动情的妖精。”   他说话的时候唇瓣还时不时触碰到她的,柔软又薄凉,但是她却像是被灌了烈酒,一直灼烧到心底。   “你这是围魏救赵?”她笑,眼波自带妖娆。   “不是。我知道你是在发泄,用速度带来的刺激。”他顿了顿,声音越发低沉,“这世上我可以谁都不去了解,但不能不了解你啊。”   ☆、谁设的计,谁来破局?   回到别墅时天已经漆黑一片,柯林被因为今天的事被下了禁令,司机也悄然退场,安静的房子里只剩两个相携的身影。   折腾了一天,两人都有些劳累,早早洗漱完就躺在了床上,韩弈浩下意识地把人搂进怀里,温暖的手掌轻轻揉着她的小腹。   虽然还是有些疼,但比之前好太多了,林吟清安静地靠着他胸膛,余光里只剩一片温暖的落地灯光。   仔细想来,他们似乎很少这么安静地同枕而眠,退却了激情与炙热,难得的恬静温存。   通俗点说,他们在床上的时间大多数用来滚床单了。   “舒雅琴的死和舒雅望有什么关系?”身体疲倦可头脑越发清晰,她睡不着只好开口问出自己的疑问,“你十七岁那年不是找出了凶手吗?”   “是她出卖了自己的妹妹,所有凶手才会找上舒雅琴。而和她中间交易的人不是凶手,不然也不会瞒得这么□□无缝。”他的语气清清冷冷的,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格外好听。   “看来那个中间人应该是你在美国查到的那个男人。但你既然知道,当初不说出来是为了给彦家一个面子么?”她有些好奇,既然他知道舒雅琴的死和舒雅望有关系为什么不说。   “恩。”他应了一声,眸色有些波动,“也许是因为不在乎,所以当彦家表示出那样的态度后,我没有选择揭露真相。”   彦家的孩子出了事,彦老爷子不可能不插手调查,当初线索隐隐牵涉到舒雅望的时候,彦家就停了手。对于一个已经死去的外孙女,还不如保住更优秀的那个。   “所以,你存着她的照片那么久,又一直做犯罪心理学帮助破案,因为到底还是有些愧疚的吧。”她了然,“你早就知道舒雅望那么极端又危险,诚然当初村杨和刺青的案件她只是个配角,但现在目标是为她就成了最有动机的嫌疑犯。我可不可以自恋的认为你是为了保护我才一直不许我参与进去的。”   “是挺自恋的。”他莞尔,眼底宠溺。   林吟清撇了撇嘴,手指揪着他的领子绕来绕去,嗤笑了一声。   “韩弈浩,你是不是太没职业素养了啊?你不是犯罪心理学专家么?想当初为了抓路程你可是舍得把我送去当鱼饵啊!”   哦,她忍不住秋后算账了。   “那是副职。”他再平静不过地答道。   “那主职是什么?”她顺着他的话问。   “你老公。”   林吟清抬头,入眼的依旧是那张倾城却清冷的脸,因为微微侧着,更显五官线条流畅,精致中又带着几分惊艳,而那双墨色的眸子,除却当初的冷漠,暗藏情深。   他总是冷冷清清地说出让人动心的话。   “哦,那你要好好干,不允许辞职或转业。”她低头埋在他的怀里,掩去心里的颤动。   “恩,睡觉吧。我等着你再无后顾之忧的醒来。”   他低头亲了亲她头顶,最后那句话压得极底,几乎不可听闻。除了他自己,在结局展开之前,没有人知道那背后的意义何在。   林吟清也是心大,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切断了外界的所有联系,关在别墅里过了几天逍遥又矫情的日子。   韩弈浩倒是很忙,早出晚归,回来就抱着她睡觉,眼底渐渐浮起淤青,但脸色依旧平静。   只是他宠着她随她折腾,她就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韩弈浩我想吃鱼。”   “你不是不吃鱼吗?”   “不吃和不喜欢是两个概念。”   “既然喜欢,你为什么从来不吃?”   “喔,因为别人的技能是吃鱼有刺必吐,我的技能是有刺必卡。”   ······   不是她没尝试过,而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那样奇葩的遗憾,她的舌头天生对鱼刺不敏感——林吟清托着腮帮无语的想。   “那我叫小徐买条鱼回来。”这不是挺好解决的吗?他想了想,“鲈鱼刺少。”   “我自从小时候某年某月被刺卡过后就没再吃过鱼,你觉得我会做吗?”她幽怨地趴在桌上,开口道。   “那让他买一条做好的回来。”   “你又不吃外面做的东西,我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   不是你想吃的吗?怎么会没有意思?韩弈浩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因为她现在在特殊时候忍者没去揍她。   “有人当初不熟就敢指使我下厨房给他做饭赔罪,现在却一点投桃报李的自觉都没有。”   “我不会。”这三个字让他说的理直气壮,“既然你想让我陪着你吃,还是买一条回来自己做吧,网上都有教程。”   “韩弈浩,我现在是病号!”   你一点都不爱我了!!!   “如果来大姨妈就是病号,那每个女人是不是每个月都需要医院下一次病危通知?”   呵呵,林吟清从椅子上站来,一蹦扑进他怀里,韩弈浩连忙伸手接住她,才没让人掉下去。   神色无奈,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心惊胆战。   “我想吃嘛。”   “真是麻烦。”   结果就是从来嫌弃别人经手东西不干净的韩先生终于迎来人生第一次下厨,饶是天才也并非全才,虽然他自己吃着都有些索然无味,可看着对面的女人乐得直笑,他把接下来三天时候都耗在了厨房,厨艺突飞猛进。   林吟清暗中感慨,以后不用自己做饭了,欣赏着他端着盘子出来的身影,勾唇一笑。   “秀色可餐。”   这四个字,再适合现在不过。   韩弈浩已经免疫,甚至由于她时不时的古词调戏对中华传统文化了解再进一步,淡定地顶着她意味不明的目光放下白色瓷盘。   “我们明天一早的飞机。”   “这么快?美国那边的事解决好了?”她有些惊异,连带着伸出去的筷子也停在半路。   他仅仅花了五天,哦,不,是两天时间就解决了所有人最担心的安全隐患,另外三天还用在厨房里了。   “恩,利用我爸留在美国的资金制造了点小乱子,他们暂时没精力再动手,而英方那边,答应给他们想要我又能给的东西以换取保证我们在境内安全的承诺。”   她没有追问做了什么手脚,也没有再问给了什么好处,她相信韩弈浩的处理能力,只是——   “除了离开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么?”   “相信我。”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眼底的宠溺盖过了深处的那几分意味不明,“今天自己一个人吃饭吧,我需要出去和英方的人做最后沟通。”   说完他便穿上外套,走了出去。林吟清盯着他清瘦却挺拔的背影,一时索然无味,在他身影消失的那一瞬就丢下竹筷,走上楼去。   房间里的行李早已经准备好,似乎自从他有了这个想法,那两个行李箱就摆在了衣柜旁。   既然要走,她也不拖沓,先是拿出手机给唐薇发了条短信,然后又在闺蜜群里发了条消息。没一会儿人都坐不住了,一个又一个电话狂轰乱炸,就连魏萧云都从苹雨馨那知道消息后打电话来凑热闹。   除了米桔,她忍不住在群里又发了条消息:老大不在吗?   安映离:老大好久没出现了。   苹雨馨:肯定是被你吓的回不过神o(╯□╰)o   李芸淅:哈哈哈,我前脚才回撒哈拉,你就跑英国去了,度蜜月的人啊~   营凌雪:就是,吟清你这个消息打的我们措手不及。   安映离:天啊,我们的Mint就要嫁人了!   苹雨馨:是已经嫁人了。   林吟清:亲,你们跑偏话题了o(╯□╰)o   她关掉手机,又觉得有些无所事事,正要打开看看群里的动静,米桔的短信就进来了。   简单的措辞,倒很符合她向来的性格——吟清,到我家来一趟吧,有个礼物送给你。      ☆、他在你身后(一)   林吟清醒来时头还有些晕,可见舒雅望是用看多强的迷药,就差没直接让她死亡了。   墙壁上的橘色灯在黑暗中露出温暖而放松的光线,隐约勾勒出房间的轮廓,她闭了闭眼睛适应当下的光亮,有些意外自己没有被绑住只是被随意仍在地上。   她微微舒了口气,打量起当下的环境。屋子约莫四十平米的模样,原木做的墙壁和地板,没有窗户,唯一一扇门也紧闭,对着门口的位置摆了张半人高的桌子和躺椅,铺着两张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毛,一把老式的□□就挂在墙壁上面。□□右边半个手臂长距离后挂着一副画,白色的底,上面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隐隐画着什么。   林吟清站了起来,腿还有些麻,但此刻也顾不了什么往前走去试图看清那幅画。   她说不清心里的感觉,那白色似乎又不是白色,带了点灰蓝,冷得瘆人——何况那里什么都没有画。   “碰!”   “啊!”   寂静中两道声音前后响起,林吟清揉了揉额头,咬牙看着前面空荡荡的地方。   “呵,难怪没有绑我,原来是玻璃么?”她嗤笑一声,有些烦躁地踢了一脚左手边的空气,果不其然还是撞到了玻璃。   此时她的心反而安定下来,又四处摸了摸确定自己现在像个观赏动物一样被关在了一个透明的玻璃柜子里,大约两米高,没有顶上的盖,看样子是本来就存在这里的。   灯光幽暗,房间空荡,没有任何声音,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被关在了哪,但直觉舒雅望就在暗处时刻关注着她。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身上首饰之类可能装有追踪信号的都被她拿走,但没有脱掉那双鞋子。到现在韩弈浩还没有出现,看来她昏迷的时间不长。   林吟清舒了口气,干脆靠着玻璃坐在了地上背对着那幅画——现在就看谁先没有耐心了。   而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她。   天光渐暗,小徐郁闷地盯着楼梯,他发现自己是越来越揣度不了小韩先生的心思了,也拿不准该不该向韩先生报告。   距离林小姐失踪整整三个小时,可是,他除了确认那位米桔小姐的生死后,就直接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甚至连报警都拦着不让。   难道他其实对林吟清并不上心?   不可能啊,户口本都迫不及待从京城偷来结婚了。   可是为什么不仅自己不去找,还不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不懂不懂!”小徐叹了口气,继续郁闷地盯着楼上。   楼上,安静地房间里只听见秒针滴答地清响,一针一秒,一秒一步,晦暗的天光透过纱窗投射进来,将男人挺拔修长的身影剪成两瓣。   一半阴暗,一半清冷。   他背对着窗户,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但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足足三个小时。   韩弈浩突然一动,有些僵硬,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僵麻。他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刚好三个小时。   林吟清觉得有些疲倦,不止是身体上的。   她靠着透明的玻璃,背对着幽暗,仍旧有种难以描述的恐慌,直到木门发出“吱”的沉响。   “有烟么?”她开口,声音倒很是平静。   舒雅望推开门走了进来,“啪”的一声将顶灯打亮,室内瞬间通透。   “你倒是很平静。”她嗤笑了一声,有些不以为意,“他知道你还抽烟?”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那个他指的是谁,也都知道舒雅望等不起太久的时间让韩弈浩找过来,尽管她已经所以她身上的电子产品丢掉了。   “不知道吧,很久没抽了。”林吟清歪了歪头,露出那张明艳的小脸。   其实也没有多久,第一次抽烟是大一的时候,舍友买了一包万宝路回来,她要了一根,自然而然开始抽了。那时第一次发现自己在解剖室昏迷后又在寝室醒来,心理状况不是很好,为了刺激就迷上抽烟,工作后买车,改为迷上速度就不再抽烟了。   最后,迷上韩弈浩,连车都很少作死的开了。   她们两个倒是犹如日常聊天一样,不,准确的说要是平常她们肯定不会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   “你还真是……”舒雅望一噎,一时居然没能想出用什么词来形容她才好。   “还是言归正传吧。”她转了转身子,正面对上舒雅望,但还是坐着没有站起来,“把我绑架来做什么?”   舒雅望稍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漂亮却没有生气的双眼直视她:“也是,我们之间都不用问为什么是我这种蠢问题了。”   她看着她,等着接下来的重头戏。   “知道舒雅琴怎么死的么?最常见的分尸,你的下场和她一样。”   “接着说。”她不以为意地一笑,有些嘲讽。   你妹妹的死拜你所赐,你怎么还有脸说出来?   “被韩弈浩抓住的那个人不是真的凶手,替罪羊罢了。不过他早就知道,看在彦家的面子上没有继续公开,他不在乎所谓的公正和道德,他从来只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哪怕明明他才是一切罪恶的起源。”舒雅望索性也坐在她对面,两个人只隔着一道玻璃。   “你不能把所有过错都推给别人。”她忍不住开始辩解,“他可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   “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做,我才总是忍不住替他去做。谁心里是干干净净没有点肮脏的?他根本就不爱舒雅琴!”   “接下来你是不是也要说他根本就不爱我?”   “我……”   她当然说不出来,结果怎么样她在不愿意承认都不得不承认。   韩弈浩喜欢这个女人,甚至是爱。   可是凭什么?   对!凭什么?   “反正你的下场和她一样。”舒雅望突然阴恻恻地盯着她,“真正动手的人是K,韩弈浩明面上没有继续调查下去,但心里早就重新认定了凶手。”   林吟清恍然,难怪他那么快就把刺青的案件和k联系起来,难怪他去了一趟美国就从FBI把档案偷出来,后来村杨的事发生,他大概也意识到什么了吧。   “他就是个天生的恶魔,一个杀了别人却连一点愧疚感都不会产生的人。”   “所以你特意留下男人的脚印,是为了提示我们真正的幕后操纵者是他?”林吟清发现心里那股凉意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升起。   “你的父亲也追捕过他。”她突然不怀好意的一笑,“现在知道答案了么?”   “到底是谁?”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哑,甚至有些急切,“是k对不对?从一开始就是他!”   “哈哈哈哈哈哈!”舒雅望突然毫无顾忌地笑了出来,眼角都笑出了泪,映照着冰冷的灯光,诡异的晶莹,“他就在这个房间里,你看到没有?”   林吟清下意识看了看空荡的屋子,摆放的物品不多,一眼看过去连阴暗的死角都没有,全部暴露在灯光下。   她的心一下子就紧缩了起来。   “还没发现?”舒雅望似乎来了兴趣,笑意吟吟,“这也是他的地盘后,我去查了好久才查到的,一间建立在荒山野岭的猎屋,他罪恶的大本营,所有死在他手上人的最终归宿。”   “神经病!”饶是她胆子再大也被吓出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舒雅望突然伸出手指向她背对的方向,食指纤长,仿佛一把利剑刺穿她的脑袋,刺向背后不知名的危险。   “看吧,你说的凶手就在那!”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太难写了,卡文卡好久~~接近尾声首先谢谢各位看官,你们的阅读量是我最大的动力啊哈哈哈!虽然看得人不是很多,但还是谢谢每一个点进来的盆友*^*还有就是(捂脸)期末要赶论文了,请一个星期的假,么么哒)   ☆、他在你身后(二)   舒雅望的眼睛直勾勾地透过她顶着她背后,就算知道她有故弄玄虚的嫌疑,但林吟清还是觉得后背一阵阴凉。   她背后根本就没有什么活人,只有那副诡异的画悬挂在墙壁上!   “你什么意思?”她不敢转头,身体下意识的僵硬。   或许是心理作祟,密封的木屋里,她竟然觉得有冷风吹过后背。   “说出来就不好玩了。”她突然咧嘴一笑,乌黑的头发因为刚才的大笑有些凌乱,“你猜啊。”   林吟清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克制着自己缓缓生出的恐惧,突然猛的站起来转身对上那副大约有一米长的画。   灰白、幽蓝。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里想起韩弈浩那双永远平静甚至清冷的眼睛,凝神观察。   照舒雅望现在的精神状态,韩弈浩还不来她毫不怀疑自己随时可能被弄死。   这一仔细观察才发现,画面不平,灰白的底成细颗粒状,不是油画也不是水彩的颜料,有得地方凸起的弧度也不一样。   立体的线条,勾勒出隐晦的图案。   那是——一副自画像!   因为惊异,她后退了几步,撞到玻璃上才堪堪停下来。   “分尸之后还有剔骨,你知道人骨的颜色么?”舒雅望的声音透过玻璃传进她耳朵里,“灰白,又带点幽蓝。”   任何一个正常人对着一副用人骨做成的画都不会面不改色吧。   林吟清突然有些庆幸自己不太正常,这个时候仍旧站得住没有腿软。   那副画根本就不是什么水彩油墨,而是用碾碎的人骨堆积,利用浮雕原理,刻画图像!   “疯子!”她低声咒骂了一句,开始有些头晕。   舒雅望却似乎还觉得不够尽兴,天知道当初她紧握着和她合作的唯一凶手的线索,费了多大力气才查到真相,没想到结果这么令人意外。   “是啊,疯子。可他怎么会是凶手呢?韩弈浩查了这么久都只查到他的案底和背景,却始终找不到这个人。”她顿了顿,目光从画上移到林吟清的脸上,“一个死得连骨灰都被碾碎的人怎么可能找得到?”   “不可能!”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如果他已经死了,那么谁才是最后的凶手?又是谁悄无声息杀了他隐瞒这么久?何况这么大一幅画,不可能只是一个人的骨灰量。   “怎么,林吟清,林大法医有了新答案?”   她紧抿着嘴不予回答。   “来点提示好了。第一个纹身的出现是你的同事萧莲密室逃窃,她的男友在追捕中坠楼身亡,第二个纹身出现是恋母情结,你的母亲被意外绑架,第三个纹身是盗尸提炼尸油,你朋友莹凌雪的学生再药物作用下试图自杀。纹身师村杨死在她表哥和朋友的订婚宴上。”舒雅望说完这些后没有继续,只是带着不知名的笑意,“村杨死的时候,你在哪?”   “我因为胃不舒服去了趟洗手间。”她的声音嘶哑。   “是吗?”舒雅望恶意地靠近她,“那么现在说出你心里的答案,我在酒店看到的凶手是——”   林吟清还有些神游迷离,突然一声清脆的裂响,她和她之间的玻璃尽数破裂,她下意识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舒雅望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等她缓缓放下手,对让的确是一双向外凸起的大眼,瞳孔紧缩,眼白吓人。   和村杨死后那双眼睛几乎一样。   “啊!”她被吓了一大跳,有些害怕却像是丧失了行动能力,无法将目光从那双貌似死鱼的眼睛里移开。   舒雅望再好的伪装也无法掩饰此刻的惊异,她微微低头,眼珠向下移动,一段锋利的刀尖捅进了她的腹部,刀刃向下,刀把正被一只稚嫩细小的手握着。   林吟清同样惊异地看着两人之间突然出现的小女孩,十来岁的模样,鲜红的血液正顺着刀刃汩汩流下。   她觉得有些不真实,有些玄幻。   可是,舒雅望的表情那么真实,她甚至能看到她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的身体。   她后退了一步,踩到一地碎玻璃才清醒过来。   “你是谁?”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哑,像干枯的藤蔓细细磨损。   小女孩慢慢转过身来,天蓝色的裙子一尘不染,鲜红的血顺着她纤细的小胳膊流到手肘处滴落下去,那把刀也被她从舒雅望的腹部抽了出来。   像是电影的慢放镜头,迟钝,压抑,又毛骨悚然。   看到她的脸的瞬间,林吟清才知道那不是最恐怖的。   因为她看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稚嫩的面容,空洞阴冷的双眼,下一秒她便意识到这张脸正巧和脑海中自己小时候的模样重合!   心理研究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恋倾向,程度深浅来源于内心对自我的认同感和模糊感。林吟清能这么快将两张脸重合,得益于她从小就喜欢对着镜子研究里面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你——”她哑言的瞬间,那把锋利的解剖刀已经被那只小手送了过来。   她连忙弓着腰往右一侧,但因为太急没有站稳跌倒在地上,满地的碎玻璃渣扎进肉里,疼得她身体一颤,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似乎再承担不了这样的拉扯终于断掉。   她顾不得疼,反手握住小女孩拿刀的手,试图把它夺过来。   可是一个使劲夺,一个死不放手。林吟清没想到小姑娘的劲这么大,没能抢到解剖刀,倒是把人扯倒,两个人在碎玻璃渣上滚了一圈,撞到摆着□□的木桌上。   细微又尖锐的疼痛,让她有一瞬的晃神,小女孩却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弄脏的裙摆从玻璃碎片上轻柔又诡异的梻过,却是冰冷着双眼朝她看过来。   她心里升起一个不可能的想法,荒诞但足以解释现在的情况。   “杀了你。”没等她开口,稚嫩清脆的声音冷冷传来,“杀了你们,我才会被原谅。”   林吟清瞳孔一缩,在她再次扑上来之前连滚带爬冲到了门口,顾不得狼狈,用最直接最暴力的办法用力踹门。   逃,逃出去!   她此刻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她面对过更加穷凶极恶的罪人,也能面不改色掏出死人的内脏,拼凑碎裂的人骨,但也许是因为那和自己相似的面容,她对着她满心都只剩下逃避。   小女孩却没那么多想法,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捡起掉落的解剖刀,趁着她正好背对自己,走了过去。   木门历久经年,没一踢一下都摇摇欲坠的模样,发出难听的糙响,但也像是在逗弄她一样,怎么都打不开。   刀锋将至,林吟清没有办法只好转过身来应对,木屋太窄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避,也许是生命下意识的反应,她半跪在地上看到自己颤抖的手抓住了那只拿着解剖刀纤细手腕,将刀锋转向小女孩的那边。   她对上那双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现不死不休四个字。   只要她死了,一切就能结束。这个想法一出现,惊得她突然一松手,刀锋擦着她的手腕而过,带出一条血色的细线,而同一时间那复杂害怕又觉得委屈的情绪终是演变成了无尽的泪意,顺着温热的脸颊滑落。   “疯了,都疯了!”她猛然推开小女孩,自己也向右边踉跄了几步,倚在木桌下,拼命敲打自己的脑袋。   冰冷的触感抵在了她脖颈大动脉处,她甚至能感觉到刀锋割开皮肉的声音,可是她就像魔怔了一样,没了反抗,满脑子都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梦,还是幻觉?   杀人的是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童,还是舒雅望?   不舒雅望已经死了,被女童杀死,她还要杀她?   她到底杀了多少人,和自己长得一样的自己。   她是谁?我又是谁?   为什么我要杀我?   几个瞬间,电光火石,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得剧烈但缓慢,每一下跳动,都涌出更多温热的鲜血。   “林吟清,活下来,否则你再也见不到我。”   混乱中,一道冷清平缓,却压制着怒意的声音响起,低沉略微嘶哑,像是夜里低鸣的大提琴,拉着冰冷的节奏,跳跃出平缓的音符。   像是突然破碎的镜面,所有虚幻被它打破。   她有了求生的意识,左手阻止还继续深入骨肉的解剖刀,右手伸出去胡乱摸着周围可以用来当武器的东西。在力竭之际,终于摸到了厚重的枪把,因为之前两个人的动作□□已经从墙上掉落下来,正巧落在她右手边。   不知道还有没有装□□弹,林吟清想着,抱着最后一试的态度发狠地推开女孩,因为失血过多头晕眼黑,连忙拿起□□趁着自己还没晕过去,对着那团蓝色的模糊影子就扳动了机关。   “碰!”的一声巨响,林吟清只看到眼前一片猩红。   ☆、真相大白的第一天,你在哪   “嘀嘀嘀,动了?教授教授!”   “快点叫教授过来,电脑波异常!”   “病人有反应了?天啊,她是要醒了么?”   ·····   眼前的猩红渐渐淡去,耳边渐渐嘈杂起来,像是在一个空旷的房间,不同于那里的小木屋沉闷,急速但有序的脚步声,夹杂着电子机械滴滴的声响,对话是字正腔圆的英语,厚重优雅又有些正经古板,林吟清觉得自己英语并不怎么好,只从那一段一段的对话中听明白了几个单词。   比如——教授?病人?醒过来了?   她尝试着睁开眼,旁边的声音变得更加兴奋。   “教授!安格斯教授!她要醒了,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成功?”   林吟清睁开眼,干净的白色背景下,她首先看到一张年轻、洋溢着无尽热气与朝气的脸,柔软的浅金色卷发,五官比亚洲人深,但有没有日耳曼人那么立体地明显,然后一只苍老但有力的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用生涩但慈祥的中国话向她问好。   “你好,林吟清小姐。”   “安格斯教授,她这是还好吗?”年轻的小伙子看她没什么反应,疑惑地看向老教授。   “这是哪儿?”顿了顿,她脑袋意识渐渐回归,用英文问了句。   安格斯听到她的问题先是舒了口气,然后有些激动地抱住了旁边的小伙子:“我们成功了!潜意识催眠果然有效,她醒过来了,醒过来了,哈哈哈哈。”   林吟清:·····你们要不要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显然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语言交流能力的,安格斯确实花了好久时间和她解释,英语中是不是夹杂着几个令人发笑的中国词,然而林吟清却笑不出来,根据安格斯教授的解释,她自己大概推测出了一些事情。   他们是在对她做心理治疗,因为双重人格之前都没有过治疗成功的案例,他们工作室在她昏倒后对她进行了深度催眠,理论上就是在她的潜意识里为她造就了另一个现实世界,在意识世界里,她的人格双重化会以各自的身份出现,他们通过虚拟的背景试图让她亲手抹杀掉另一重意识人格。   但是之前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到这里来的,大家都表示不是很清楚,而且用英语也讲不清楚。   她沉默了许久,只问了一个名字。   “韩弈浩呢?”   可惜那时安格斯不在,他太忙了有太多后续的事情需要去处理,就只安排了最开始看到的那个英国小伙子查理陪在她身边。查理挠了挠脑袋,不是很清楚这个名字——他只听见教授在接收她之前和一个名为Aarron的男人通过话啊,应该不是韩弈浩吧?   于是,诚实的小伙子就诚实的回答没听过这个名字。   林吟清愣了一瞬,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口。   虽然从梦里醒来,知道那只是催眠,可又恍如亲身经历,这样的交错让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她忍不住去想,到底哪些才是现实那些是虚幻。她遇见韩弈浩是不是也只是自己的臆想,她现在到底有没有醒来,还是依旧在虚构的世界里?   “林,你怎么了?”查理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自从那天她问了韩弈浩后就再也没开过口,安格斯教授这几天也不知道忙什么带着工作人员去了没有回来过,偌大的实验室里除了清洁阿姨就只剩下她们两个。   虽然安格斯教授确认的醒过来的是第一人格,但林吟清的状态又让他觉得奇怪。   林吟清垂下眼眸,沉默着如同一尊雕塑。这几天已经够她冷静,现实,也许是梦里困扰她的谜题终于解决,她知道了凶手是谁,想起了一切的初始。   在她十岁那年,带走她的人是K,那个面向普通的外国男人把她关在那间木屋的小玻璃盒里,每天强迫她看他杀人解剖,一遍又一遍地问她是谁,她答不出来或者答不对,就让她在黑暗中听那些临死前人的尖叫,直到她受不了,诱惑她拿到肢解那些尸体才肯原谅她,她渐渐麻木,渐渐不知所以,这个时候他会看着她冰冷空洞的眼神笑着说她是个天才,还告诉她这才是自己,她被迫逼出了第二人格,又被看似完好无损的送回了家。之后的事情都是她第二人格觉醒时做的,诱导韩弈浩来中国,资助村杨培养另一个凶手,杀了K把他的骨灰和他曾经杀过的那些混在一起堆积成他的自画像,甚至无意中和舒雅望搭上线的人也是她,酒店那天,她胃疼一个人去了洗手间,意识迷糊的那一段时间其实是她醒过来,村杨看到的人是她心脏紧缩,恰巧因为酒店内空气不流动他喘不上气,想要拿药确被倒掉所有心脏病药,倒地时撞到玻璃破裂的地方掉下大厅,她冷眼看完一切转身离去被听到响声开门出来看情况的舒雅望看到,韩弈浩恐怕那时也预测到了什么,所以才回阻止舒雅望说出来。之后他迫不及待地要带她来英国,舒雅望又利用米桔绑了她,试图揭开真相,不想同样在那间木屋,定格在十岁那年的她的第二人格直接杀了她。   除了后面女童真实的出现,她想之前的事大概也能说是她现在处的这个“现实”中发生的。   可现在的这个世界就真的是存在的吗?也许它其实也和梦境一样,只是个虚构的幻象。   林吟清承认自己越来越疑神疑鬼了,也许是因为刚醒来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也许是所谓潜意识催眠治疗留下的后遗症。   她的心,安定不下来。   查理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真害怕刚治好双重人格又出现其他什么严重的心理问题,赶忙跑去见安格斯教授。   “你是说她问了韩弈浩之后就没再说过话,连饭也不吃?”安格斯惊讶地看着一脸无奈的查理,心里咯噔了一下。   Aaron把人交给他,秘密到除了工作室的主要人员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他上哪去联系他?当时是出了点状况,美方那边咬死了他不放,在半路还遭受了一次袭击,当时林吟清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韩弈浩把人交给他,然后独自引开美国的人,一点线索可都没留下。   “几天了?”   就他那个在乎劲,要是知道她出了问题不得把整个实验室都埋了,安格斯头疼的想。   “两天。”查理扭扭捏捏地吐出两个字。   安格斯气得恨不得敲开他脑袋看看装了什么东西,连忙丢下手上的事务:“你赶紧去查查林在中国还有什么重要的人,那种可以和她说上话,能让她感觉熟悉的人,立马秘密带过来。”   然后,他还得好好想想怎么在不引起美方注意的前提下通知韩弈浩人已经醒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查理为了戴罪立功,没一天时间挖出来她所有的关系网来,恰好苏琛禹和魏萧云那边也在暗下调查林吟清和韩弈浩的下落,没一会儿就双方搭上了线。   苏琛禹原本想带安映离一起过来,但又无法确定林吟清现在的状况,出于私心还是隐瞒了下来,而魏萧云原本也是要跟来的,又被柯林给拉走找韩弈浩的下落。   对于其他人都是默契隐瞒的态度,就连韩家那边都不敢通知,天知道韩弈浩瞒着所以人带走林吟清消失时,韩老爷子发了多大的脾气,就连韩墨都脸色难看得很。   苏琛禹风尘仆仆地赶来时,就看到林吟清单薄的身子坐在窗边的轮椅上,双眼凝视着前方,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看不进去。   他很庆幸没有带安映离来。   “林吟清。”他走过去,开口叫了声她的名字,想说些打趣的话,对着那张苍白的脸终归还是没能说出来。   虽然多半是出于安映离的原因才会走的这一趟,但在尸检领域,他还是很欣赏林吟清这个学生的,现在看到她这副模样难免有些可惜。   林吟清对他的声音先是没有反应,直到眼睑被一片阴影挡住才有动作,抬头。   看到苏琛禹时,她的眼神微微一动。   “韩弈浩做的可真绝,不仅能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还把你们的踪迹全部抹去,找都找不到。”   “舒雅望没死,韩弈浩通知彦俊去找人时她因为失血过多昏倒在木屋里,被及时带了回去。”   “你被绑走时他也没告诉任何人,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韩老爷子很生气,不过倒不是生你的气,扬言要把他赶出韩家。不过我看只要他回去,他肯定舍不得。”   “映离他们都还不知道你的事,以为你们在欧洲度蜜月,我没告诉她,怕她担心。”   “听安格斯教授说,你们来英国的路上遇到了一次袭击,韩弈浩把你交给了他们,一个人去引开那些特工。他们大概还不知道韩弈浩已经把拿来的档案全部销毁,不会泄露出去。”   苏琛禹缓缓开口,说了许多,态度不急不缓,林吟清虽然没有反应但却是认真地听着。   “没有什么想问的吗?”他看着她认真的眉眼反问道。   “没有了。”她开口,声音居然带了隐隐的哭腔,脸上却是浅浅的笑容。   就算是假的又如何,如果只是虚幻一梦,只要他还在,我愿意长眠不醒。   韩弈浩,只要你还在。   你看,苏琛禹都出现了,你和我的曾经除了我原来还有人可以见证。   我现在醒了,你再无后顾之忧。   其实我知道,你的离开是为了保护,我也明白了,明明我拿着定位的电话卡你却没有及时找到我,是要彻底为我消除隐患——不管是舒雅望还是她。   “能不能帮我找安格斯教授过来,我想以他的地位在英国最具盛名的报纸上发一条消息应该不难吧?”   “他这样费尽心思隐藏你的行踪,你这样一来不是叫那些特工也好找到你?”   “他可是韩弈浩,还是不能再那些人之前找到我那他也不用来找我了。”   午后的英国难得露出一点阳光,风很烈,如同醉人的烈酒,席卷心底所有温柔。   第二天,英国各大报纸版面刊登了一则独特的消息,由安格斯老教师发布的一句中文诗: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只剩下最后一章大结局没写了,鸡冻鸡冻~*——*谢谢大家的支持,最后一章韩先生终于又要出来了!)   ☆、大结局 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我   英国西部的一座小镇。   阴沉的晨雾自海面渐渐散去,静谧而古老,如同上个世纪标志的建筑在这片不宽阔的地方随处可见。   陈旧、隔绝。   偶尔几位年少的男女打闹着穿过街巷,在这里定居的人本来就不多。巷尾右拐有一家修车厂,其实也是镇上唯一一家可以提供出租汽车的店,年过四十的老店主躺在摇椅里眯着,似乎要回味昨晚的觉,脸色还有些绯红。   这里长期都是没什么生意的,从那久积在角落的灰尘就可以看出。   他向往常一样惬意地打着盹,却被一群突然闯进来的高个子男人惊醒。   “shit!”他低骂了一句,浓厚的英国地方腔,不喜的看着来人并试图从摇椅上站起来,“嘿,美国佬,你们来干什么?”   镇上是很少看见外来人的,这几天倒是瞧见了不少外国人。   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上前一把把他推回到椅子上,眼神冰冷,随后目光看向其中一个蓝眼睛的男人,显然他是里面的头。   “今天早上是不是有一个中国男人找你买车?”James走向前去,几日的风尘仆仆让他有些不耐烦。   当初他就知道不能让韩弈浩离开美国,结果上头那些人被钱迷住了眼,因为魔心风投的股份转让和韩墨达成协议,放虎归山,现在再想要解决他,却反而被他耍得团团转。   虽然韩弈浩带那个昏迷的女人离开中国后,他们在半路试图劫了一次,没成功。然后追在他屁股后一个月跑遍整个欧洲,总是恰恰差最后一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一个粗鲁的美国人!”老店主嗤了一声,显然对美国人没什么好感。   James扭了下脖子,显然耐心已经到了尽头,顺手掏出□□顶在英国人的额头上:“哦,抱歉,但我想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解释为什么。”   “你这是犯法的!”老店主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掏出枪,脸色一变。   “碰!”枪口下移,对着地面一枪,差一点就打在了他脚上,然后冷眼看着他。   “是!是!也许是个中国人,我不知道,但肯定是个黄种人。”店主捂着耳朵被吓得滚下摇椅,脸上的不屑被惊惧代替,“他给了我很多钱,开走了一辆车,并要求我保密。”   “他的特征,或者可以告诉一下你能看到的细节。”James开口要求到,韩弈浩太狡猾了。   “一八零左右的个子,给人感觉很冷清。”店主疼的冷汗直流,却是敢怒不敢言,“他手上似乎还拿了份报纸。”   “是这个么?”   他们扔到地上的正是一面刊登着“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的报纸。   “是!有一行奇怪的文字,像是中文,当然我并不认识。”当时他还纳闷,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还拿着一份报纸舍不得扔掉。   所有人都先舒了口气,终于找到方向,随后又把心提了起来——他已经又跑了。   “车型、往哪开走的?”   “东,像是去伦敦的方向,他还特意问了最近的路!”这次店主回答的很快,心里却在想着怎么还没有警官来,又指了指旁边同款的车。   “头儿。”之前一直站在门口的男人走了进来,“有人报警了。”   “走吧。”James收回□□,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上什么麻烦耽误找人。   “要继续追么?”底下人犹疑地问了一句,显然这一路多少都感觉到了被该追的人牵着鼻子走。   “追!韩弈浩看到了那个女人的刊登的信息就一定会去找她,那种心急也许会让他丧失谨慎。”他顿了顿,眯着眼睛看向那面报纸,“不过不是东边,再丧失谨慎韩弈浩也不会这么大意还特意问店主最近的路,他在误导我们。”   “那我们往哪个地方追?”   “南。”他认得中文,虽然没有读过哪句诗但也不耽误他通过字词来猜测其中的意思。这里本就是英国的西边,南风自南边吹来,带着她的意思,那么她当然是在南边,“当然同时让还留在伦敦的人盯紧安格斯教授,一旦韩弈浩和他联系立马报告。”   英国南部环境幽静,也是休养地。   一群人迅速而有序的钻进他刚才指的那两辆黑色的汽车里,轰轰的引擎声后,只有满地的狼藉和颤抖不止的中年店主昭示着刚才的一场惊吓。   他们没有看到的是,车子一离开工厂,中年大叔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晃着头躺会了摇椅上,嘴里还愉快地哼着。   “哎呦,可怜我这把老骨头还要陪他们演戏。臭小子也太不厚道了,耍了别人一路不说,末了还挖个坑让别人跳。唉,这缺德劲,哈哈哈不愧是我教过的学生!快南边去吧,正好那边在通缉一伙美国走私贩,够他们受的了!”   开往伦敦的列车上,小女孩盯着对面的男人,一双澄澈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从西边开往伦敦的列车,搭乘人少的可怜,而整个车厢就属这个黑发黑眸的中国人最打眼。   不仅是他区别于旁人的肤色,五官,还有他身上那种清冷沉静,一眼望过去的目光投到他周围就如石沉大海,悄无声息地沉下,收不回移不开。   “你在看什么”也许是因为太无聊了,也许是因为很好奇,小女孩终于顶着如此低气压开口。   “报纸。”男人惜字如金,但到底还是回答她了。   他的回答仿佛给了小女孩动力,趁着妈妈这会儿不在座位上跑到了他身边。   “什么报纸我能看看吗?”   他抬眸,一双黑色的眼睛倒映出小女孩明媚的笑脸,有一瞬的温情闪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韩弈浩犹豫了一秒,将报纸微微推向小女孩的方向。   “这个不是英文!”似乎发现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小女孩指着那一行中文惊讶不已。   “恩,是中文。”他嘴角微微扬起,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中国的文字么?是什么意思呢?”   也许是小女孩的一开始那个明媚的笑容有点让他怀念起某人,韩弈浩发现自己竟然心情还不错,甚至没有嫌弃她的问题。   “南在哪边?”他反问道。   “这里!”小女孩只思考了一秒就给出了答案,指着报纸的最下面——一条飞往中国的航班信息。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思维。   “聪明的女孩。”他赞美了一句,眼底浮起些许笑意,柔化了那生人勿近的冷。   “那是什么意思?暗号么?”他的态度让小女孩越发大胆起来,缠着问不停。   “她想她的丈夫去找她。”   “她为什么会和自己的丈夫分开啊?”小女孩眨着眼睛,两扇睫毛扑闪扑闪地格外可爱。   “为了更久的在一起。”   她看到他的眼睛里,有柔和的月光。   列车速度渐渐变缓,到站的提示音响起,小女孩看着他的眼睛似乎看呆了,直到另一道男声从远处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小姑娘,你妈妈已经下车了,再不走你就找不到人了。”   两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过来,领头的那个也是亚洲人,眼尾带笑,显得柔和而善意,但小孩多敏锐,立马就感觉到隐藏在那笑脸之下的杀气冲冲。   她被骇了一跳,下意识看向韩弈浩。   他依旧沉静,声音低沉而缓慢,但语速并没有降下来:“她刚才就走错了车厢,现在已经下车,在出口的地方会发现你没有跟在她后面,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话音一落,小女孩就跑了出去,显然对他的话很是信服。   小女孩一走,魏萧云就在他对面坐下,虽然表面衣着整洁,但难以掩饰脸上的倦意。   “韩弈浩你够本事,甩了那群傻子不说,还摆了我们一道。不仅他们追不到你,我们也找不到一点信息。”魏萧云冷哼了一声,收起脸上的笑意,“要不是怕雨馨担心吟清,久了瞒不住本少爷才不想管你的事。”   “安排好了?”   “放心,你一联系上我们就开始准备了,柯林亲自出马把人引过去,能让他们蹲几个月英国大牢还没脸为自己辩解。”   “那你来做什么?”他放下手上的报纸,瞥向本该留在国内接应的人。   魏萧云???!!   “来看你怎么去找林吟清的。哼,别高兴的太早,她也是个古怪精灵的,刊登信息后就辞别了安格斯教授一个人离开,也不怕你找不到她。”   “不会。”这两个字他回答的不疾不徐。   “你怎么就确定她会坐这趟飞西藏的航班?如果你们想的不一样呢?”魏萧云瞥了眼报纸,显然之前听到了他和小女孩的对话。   韩弈浩沉默了一会儿,再列车又将进站之前冷不丁开口。   “我黑进了他们的系统对比了乘客信息。”   ·······   果然心有灵犀什么的都是假的!   ☆、大结局 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我   英国希斯罗机场,伦敦城西部。   林吟清一个人坐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室里,因为天气已经开始回暖她只穿了件修身的黑色针织裙,在人群中单薄得格外打眼。   其实天气还是有些冷的,何况她一下飞机就是高原气候的西藏,可是她不想穿成个球出现在韩弈浩面前。   太久没见,万一被嫌弃变得丑怎么办?   她百无聊奈地欣赏了一下玻璃里自己的倒影,勉强满意,没一会儿排队值机的人就已经登机完了。   “再不来我可就走了。”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入口处,秀眉微蹙。   入口又匆匆忙忙地窜出来几个身影,光看那急促的步伐就知道不可能是韩弈浩。   虽然嘴上说着要走,但身体一直保持着坐的姿势没有动过,磨磨蹭蹭不知道等了多久,值机的空姐似乎也有点看不下去了,朝她走了过来。   “女士,打扰一下。我们的航班在十分钟后就要起飞了,如果您是这趟航班的乘客,请您马上登机好吗?”   她没有办法只好站起来,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入口:“韩弈浩,你笨蛋。”   连那么简单地提示都没有发现。   她抿着嘴面无表情地跟在空姐后面登机,心里的小人早就磨刀霍霍——最好别再让她看到韩弈浩!   机舱里已经坐满了乘客,黑压压一片,还间或夹杂着各种语言的交谈,空姐一直走在她前面为她带坐。   “您好,这是您的位置请坐。”   “好·····啊?”林吟清顿住脚步,不尴不尬地站在头等舱的过道上,稍微一低头侧眸,瞳仁里倒映出男人一张清艳绝伦的容颜。   惊讶,欣喜,然后是浓烈的怒意,夹杂着委屈。   所以的情绪在那一瞬间闪过,然后归结为隐隐颤抖的声音。   “我买的是经济舱。”   “可是,这位先生已经帮您把舱位升为头等舱了。”空姐为难地看着她,飞机再不起飞就要晚点了啊。   “我怎么不知道?”她咬牙瞪了空姐一眼,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那是你打印登机牌值机的时间太早了啊,空姐无奈地看着座位上不为所动的男人:“先生?”   “没事,她会回来的。”韩弈浩淡淡地应了一声,低着头没人看到他眼底放松的一瞬。   再没见到她之前,他怎么可能真的放下心。   没过几分钟,林吟清阴着脸又走了回来,瞪了他一眼,她的位置早就被人坐了,难怪她走也没个反应,合着她赌气不肯坐还在他算计之中呢。   飞机很快起飞,从跑道离开地面,因为坐在前面那种倾斜和失重感更加明显。她下意识去看旁边的人,偏头就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她朝思暮想,如大海般深沉,如夜色般诱人的眼眸。   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真实。   “你,居然真的狠心把我一个人丢下。”   飞机还在上升阶段,噪音有些杂,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她的话,但是她能听到自己声音里的嘶哑。   还敢威胁她说,醒不过来就见不到他。   人家的故事里都是不离不弃,痴心守护,等女主角一睁眼就能看到为她憔悴的爱人。   睁开眼没有看到他时,她整个人都是空的;在机场等不到他时,她强忍着害怕说服自己。   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尘埃落定。   飞机已经穿过平流层,金色的阳光从天际乍泄,强烈、耀眼,渡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神圣又不可侵犯。   林吟清忽然笑了,眼波明媚。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高不可攀的奢望,也许是爱情,也许是理想,能遇到这个奢望的,百分之一的幸运;而能实现这个奢望的,万分之一的幸运。   如果遇不到,请至少相信,现实中总有些不现实的幸运。   “在想什么?”他侧头看着她,忍着想要亲吻她的冲动,声音低沉。   “韩弈浩。”她答。   “恩?”他微微挑眉,不明白她的意思。   “再想韩弈浩。”她重复了一边,突然觉得窗外的阳光和上次在西藏看到的一样,“在寺庙,我和那个藏族小姑娘的对话你听到了吧。”   他看着她,不可置否。   林吟清扬唇一笑,带着那特有的骄傲和明艳。   “韩弈浩,你既然已经娶我了就要对我负责到底,反悔也没用。因为我的疯狂在骨子里,不仅仅在那一个衍生人格上。”   他突然拉近两个人的距离,鼻尖轻轻触碰,酥麻而熟悉,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他吻住她的唇,深深浅浅——最开始吸引他的,谁说不就是这个骨子里疯狂、勇敢又炙热的女孩呢?   “那么欠你的一生,从开始慢慢还你。”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绝对绝对的大结局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第一次写文,虽然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但也感觉到了坚持下来的不容易。还有为这个故事承认了十年,我终于以另外一种方式完成,希望那六个朋友不管是在小说还是现实,都能值得最好的幸福。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